儘管武三思早就知道李隆基不會那麼好說話,幫他的可能性很小,可把李隆基的話在耳裡,仍是很難受。
尤其是那些兵士的叫好聲,如同刀子似的,在剜着他的肉。
李隆基這是一呼百應,要是武三思能有如此號召力,他就不會有眼前這難堪的處境了。
這已經夠讓武三思難受的了,然而,還有讓他更加難受的。
只見李隆基手中馬鞭指着他,扯起嗓子吼道:“你們武氏子弟,開口武家天下,閉口武家天下,你可爲武家天下做過一件事?你可立過一件功?武家天下,都被你這等只知胡作非爲,作威作福的蠢貨敗壞光了,百姓見你等武氏子弟如同見到殺父仇人似的。”
武三思滿臉羞愧,垂下了頭顱。
武懿宗想要喝斥,卻是不知道從何說起,愣了愣,一顆頭顱垂了下來。
李隆基這番罵詞並不新鮮,因爲在當初武三思想要落李旦臉面時,李隆基就當着羣臣的面,當着武則三的面痛罵他們一頓。那時節的武三思,還沒有什麼深刻的體會,只是把李隆基的罵詞當作誣衊之詞。
如今,他親身體會到武氏這個姓有多臭,百姓視武氏爲殺父仇人,無論如何也不願幫他,不願投他。
此時,聽了李隆基的罵詞,他真的生出一股無力感。
“要是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作威作福了,對百姓好點。”武三思在心裡後悔。
可是,後悔有甚用?
“你不積德,不行善,不對百姓好點,到了需要百姓出力的時候,你想得到百姓的擁戴,你做夢吧!”李隆基眼中精光閃閃,聲調有些高,吼得山響。
“好!”
“楚王萬歲!”
兵士聽在耳裡,喜在心頭,只覺李隆基這話就是他們想要說的,無不是扯起嗓子大吼。
“哎!”武三思雖然不願意,卻是不得不承認,李隆基這話說得在理,在心裡暗歎一聲。
“你回吧。本王不可能幫你。”李隆基聲音轉冷,道:“我若給你人,那就是傷了百姓的心,我對不住百姓。”
這是大實話,這些人是來投李隆基的,不是投武三思,要是李隆基把他們轉給武三思的話,對百姓是巨大的傷害。
“楚王英明。”兵士們齊聲頌揚。
李隆基一拉馬頭,就要回校場,武三思忙叫住,道:“等等。李隆基,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皇親國戚,這要是傳到陛下耳裡,對你不利呀。”
“皇親國戚?虧你說得出口。”李隆基眼中精光閃閃,殺氣騰騰,手中馬鞭指着武三思,吼得山響,道:“你如今纔想到我們是皇親國戚,是中表之親?你陷害父王,欲要殺我滿門的時候,你想到這點麼?哼!”
冷哼一聲,如同炸雷似的。
武三思視李旦爲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幾次更是差點殺了李旦,武三思一句“皇親國戚”勾起了李隆基的怒火。
“李隆基,明着告訴你,你給也給,不給也得給。”武懿宗扯起嗓子吼道:“你要是敢不給,我們就到陛下那裡告你。”
武懿宗丟官就是因爲李隆基,而且,他還被李隆基打個耳光,他是記恨在心,武三思“好言”說盡,李隆基沒有鬆口的意思,他再也忍不住了。
“沒錯!你要是敢不給,我就去陛下那裡告你。”武三思見“好言”無用,只得使橫了。
“告我?”李隆基嘴角一裂,冷笑道:“你去吧。你怎麼告我?這事兒要是讓陛下知曉了,還不知道是誰倒黴呢。”
武三思嘴角一抽搐,無言以答。
招不到人這事兒,武三思自己都沒臉說,要是讓武則天知道了,指不定他如何丟臉了。最有可能的是,他在武則天心目中的地位大降,武則天不再信任他,不再器重他,他就與太子之位無緣了。
一個沒有號召力的人,他配當繼承人麼?
而李隆基招了這麼多人,武則天就會對他刮目相看,李隆基在武則天心目中的地位就會大漲。連帶的,李旦的地位也會大大提升。
武三思真要去武則天那裡告狀,那就是在爲李隆基做免費廣告。
“李隆基,你好大的狗膽,你竟敢打李氏的旗號,你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裡,你這是造反,你這是大逆不道。”武三思一愣之後,想到威脅之語,吼得山響,道:“那些愚民聽信了你們的謠言,這纔不來投我。”
他誣衊李隆基打李氏的旗號,這帽子扣得很大,要是武則天知道了,一定會發火,武三思挺起了胸膛,頗爲得意。
“對!你是想恢復李氏天下。”武懿宗也來幫腔。
“武三思,你是存心的,還是記性被狗吃了?父王被陛下親口賜姓武,我也是武氏的人。”李隆基冷笑道。
李旦在被武則天廢掉後,賜名“武輪”,李隆基也可以叫“武隆基”。
當然,所有人,包括武則天在內,都沒有把李旦當武氏的人,而是當作李氏的人。要不然的話,武則天還用得着猶豫,把皇位傳給兒子還是侄子?
不過,武則天畢竟賜姓李旦爲武,李隆基這話名正言順。
“呃。”武三思被問住了,嘴裡發出一陣磨牙聲。
他若真要向武則天如此告狀的話,他會落下一個挑撥的罪名。
“你要是不造謠,夏州的百姓怎會前來投你,而不是投我?”武三思愣了好半天,這纔想到說詞。
“哈哈!”李隆基仰首向天,大笑不已,道:“你身在夏州,夏州百姓不來投你,可見你是何等的無用!你就一廢物!夏州百姓前來投我,那是我能耐,我能讓豐州打一個少有的大勝仗!你能麼?”
“噗哧!”張說、陳玄禮、薛直他們,還有兵士,無不是失笑出聲。
這個武三思,真是技窮了,找不到說詞,連這也拿來說事。
這要是傳到武則天耳裡,武則天一定是誇李隆基,罵武三思。
武三思身在夏州,卻不能令夏州百姓投他,而李隆基身在豐州卻能令夏州百姓前來相投,誰能幹,誰無能,一目瞭然。
“你不給也得給!你不給,我就不走了!”武三思一咬牙,耍賴了。
堂堂武則天的繼承人,跟市井流氓一樣耍賴,這真是太丟臉了。可是,武三思除了找李隆基要人外,他真的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得不要臉了。
“對!不給就不走了!”狗蛋這幫爛人扯起嗓子吆喝。
“武三思,你給本王聽着:這裡是校場,軍機重要,若你敢賴在這裡不走,休怪本王無情!”李隆基眼中精光閃閃,殺機涌現。
“李隆基,你能怎麼着?你敢把本王怎麼着?”武三思一聽這話,頭顱一昂,胸一挺,一副吃定李隆基的樣兒,吼道:“本王就不信,你還敢殺本王!”
他在夏州時,就曾想過,李隆基不能把他怎樣,他這纔有這膽前來豐州鬧事。
“司馬何在?”李隆基大聲喝道。
“張說在。”張說上前一步,衝李隆基道。
“司馬,本王問你:無故衝擊校場,擾亂本王訓練,該當何罪?”李隆基的聲音低沉,卻是很有力量。
“回楚王:按律,當斬!”張說熟悉軍律。
“嗯。”李隆基點點頭,衝武三思,道:“武三思,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本王再次提醒你一句:若是不知悔改,不離開,本王就要執行軍法了!”
“軍法?狗屁!呸!”武三思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冷笑道:“李隆基,有種你殺啊!你不殺就是孫子!”
“對!有種你殺呀!你不殺,你就是孫子!”狗蛋他們扯起嗓子叫嚷。
這幫爛人別的本事沒有,使潑耍賴是一流,這一叫嚷起來,那叫一個熱鬧。
刷!
李隆基拔出腰間橫刀,對着狗蛋的脖子就狠狠劈了下來。
噗!
鮮血飛濺中,狗蛋的頭顱飛出老遠,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