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自九歲進入東宮,與太子李亨的交情最好,兩人經常一起出遊,一起玩耍,一起長大,交情之深厚自不必多說,兩人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
原本王忠嗣下獄一事與太子李亨沒有一丁點關係,可是,這話一出,無異於把太子和王忠嗣捆到一起了。
王忠嗣一人佩四鎮之印,坐擁天下一半精銳,這是無上榮耀,放眼整個唐朝,僅此一人。
可是,這也是招忌的事,若有人嚼舌頭,說王忠嗣壞話,儘管李隆基對他很信任,可是也不得不有所猜忌,畢竟那是一半雄兵,若是出了問題,天下不會有寧日。
這不是李隆基夠不夠英明的問題,而是此事的牽扯太大了,誰處在李隆基的位置上也要好好掂量。
吉溫這話無異於一顆重磅炸彈,讓人震驚,李隆基眼中光芒閃爍,一臉的難以置信。
“吉溫,你休要信口胡說!”立時有大臣衝吉溫喝斥起來:“太子仁孝無雙,從無過失,豈容你亂嚼舌頭。”
太子在朝中的影響不小,有不少大臣爲他說話,指責吉溫。
“吉溫,可有證據?”李隆基右手一揮,阻止羣臣再說下去。
“請陛下過目。”吉溫從袖子裡取出一物,高舉在面前,高力士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上來,來到吉溫面前,狠狠瞪了吉溫一眼,一把奪過,跑回去,呈給李隆基。
高力士是東宮舊人,看着李亨長大的,他沒少疼太子李亨,吉溫把王忠嗣下獄一事與太子李亨扯在一起,已經讓他着惱。要不是在朝堂上,高力士肯定會發火。
李隆基接在手裡,展開一瞧,一雙眼睛猛的瞪圓了,眼中如欲噴出火來,咆哮起來:“傳太子!”
羣臣大吃一驚,這是什麼東西,讓李隆基如此氣恨?看得出來,李隆基是龍顏震怒,若無確鑿的證據,李隆基斷不會如此震怒。
“陛下!”
白鬚飄飄的陳玄禮上前一步,大聲爲太子鳴不平道:“陛下,太子仁孝,行事謹慎,從無違法之舉,還請陛下三思。”
陳玄禮是東宮舊人,自小沒少呵護李亨,視李亨如子侄,此事牽連到李亨,他自然是要爲李亨鳴不平了。
正是因爲有這層關係,“馬嵬事變”時,太子李亨得到陳玄禮的支持,要不然的話,馬嵬事變很難發生。
“陛下,高力士本是內官,朝中之事從未置口,可這一次,高力士要多一句嘴了。”高力士顧不得其他,上前一步,道:“太子斷不會做對不起陛下之事,還請陛下三思。陛下,難道您忘了三庶之禍?”
“嗡!”
高力士之話無異於又是一顆重磅炸彈,朝堂上又炸鍋了。
因爲“三庶之禍”是唐朝的禁忌,是李隆基心中的疼,此時他提起,無異於是在給李隆基傷口上撒鹽。
“噌!”
李隆基彷彿裝了彈簧一樣,猛的從寶座上跳起來,一雙眼睛瞪得滾圓,怒火上騰,死盯着高力士,恨不得把高力士撕了似的。
高力士是李隆基跟前的紅人,追隨李隆基數十年,從無過失,李隆基對他既是臣,又是良朋,連重話都沒怎麼說過,象今天這般視爲仇人的事,還是平生第一遭,可見李隆基此時的怒火有多麼的旺了。
“陛下,陛下……”高力士一時心急說錯了話,捅到李隆基的疼處了,也是後悔,想要分辯,卻是在李隆基的威壓下,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陛下,事情曲直,只需召太子一問便知!”李林甫適時上前一步,衝李隆基道。
這事本就是李林甫指使吉溫乾的,到頭來,他卻來當和事佬,緩解危機。要不如此的話,李林甫怎會博得“口有蜜,腹有劍”的評價?
李林甫能陰中人,屬於把人賣了,還得給他數錢的那種人,他平生整人無數,卻是很少有人記恨他,大多數還要說他好,因爲他的白臉唱得不錯。
“嗯!”眼看着李隆基就要炸了,經過李林甫提醒,長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傳太子!”
如此召太子,無異於對質,也就是上公堂。
太子是國之儲君,等閒哪能上公堂,李隆基這旨意一下,太子李亨無異於成了犯人,李林甫真夠陰險的。
可是,事情如此,誰也不敢多嘴,就是陳玄禮和高力士也認爲應該,不敢再說了。
一時間,朝堂上氣氛極度壓抑,彷彿泰山壓在胸口似的,羣臣連大氣都不敢喘。
沒過多久,一個三十餘歲的中年男子快步趕來,一臉的驚懼之色。
此人,正是當今的太子,未來的唐肅宗,馬嵬事變的發起者,李亨。
李亨不過三十五歲,卻是頭髮微白,頭髮脫落不少,有些禿頂了,乍一看,跟個小老頭似的。
他之所以如此模樣,都是李林甫害的。
李林甫和武惠妃勾結,準備立壽王爲太子,爲此而設計陷害了前太子李瑛。哪裡想得到,李隆基卻是立了李亨爲太子,這讓李林甫很是不爽。
以李林甫要把威脅消滅在萌芽的性格,李亨之立與他意不合,兩人已經有隔閡,一旦李亨當上皇帝,還有他好果子吃?爲此,李林甫決定幹掉太子李亨。
爲了達到這一目的,李林甫是無所不用其極,只要一有機會,就要往李亨身上扯。在李林甫的迫害下,李亨是度日如年,倍受煎熬,雖然沒被廢掉,卻是疲於應付。
在這以前,李林甫逼得李亨兩次休掉自己心愛的妃子而自保。
久而久之,太子李亨就成了這副小老頭模樣。
“兒臣李亨叩見父皇!”李亨到來,忙衝李隆基見禮。
“你……”李隆基原本怒氣勃發,一見李亨這副小老頭模樣,心中不忍,語氣放緩道:“太子,王忠嗣自小與你交好,你們一起出遊,王忠嗣可曾有話對你說?”
李隆基雖是九王至尊,雖是大唐天子,畢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李亨這副模樣着實可憐,李隆基就是鐵石心腸也是狠不了那心。
“父皇,未曾!”李亨忙否認。
“真沒有?”李隆基雙目如同九天之上的烈日,射出熾烈的光芒,死盯着李亨。那目光如同利劍,似在剜心刨肝似的。
“沒……沒有!”李亨那感覺他彷彿是個透明人,給李隆基看穿了內心似的,一股寒意襲來,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你自己看!”李隆基把李亨這副樣兒看在眼裡,不由得大怒,這兒子太不成器了,沒有他年輕時的硬朗作風,一句喝問之詞,竟然嚇成這樣,連話都說不連貫了,狠狠把奏本砸到李亨腳下。
“父皇……”李亨撿起,才一瀏覽,臉色大變,推金山倒玉柱般,直挺挺的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