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微微變色,卻並未再開口,只是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長劍緩緩地提起,橫在了胸前,左手一立,面無表情地看着李隆空,一股龐大的氣勢陡然而起……
壓力,又是那等熟悉的壓迫感!隨着老者的起手式一立,李隆空頓時感到一陣龐大的壓力撲面而來,但卻遠不及交手前所估計的那般龐大,比起先前李隆空衝介入之時,所感受到的壓力要差上了不老少,倒叫李隆空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先前李隆空衝上前支的時候所感受到的是紅妝女子與這黑衣老者的雙重壓力,此時僅僅不過只剩下了黑衣老者一人而已,更何況還受了不輕的傷,所能施展出來的氣機壓迫自是大不如前了。
饒是如此,李隆空卻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之處——無論交手的經驗還是自身的武功,老者都在他李隆空之上,即便是受了傷也依舊不是李隆空所能輕忽得了的。
守是絕對守不住的,李隆空很清楚對方的劍法極快,劍路飄忽,神妙之極,若是跟對方一招一式地比拼,李隆空自忖接不下對手幾招便得落敗,唯有以攻代守方能有一線的生機,這生機就在對方的傷勢上,故此,李隆空根本不守,不待老者將氣勢提升到最高點,出手便是一槍,徑直刺向了老者的胸口。
李隆空這一槍速度不快,去勢極緩,可槍上所蘊含的力道卻是不小,槍過處,震盪出陣陣嗡嗡的聲響,霸道,舉世無雙的霸道,這一擊,他傾盡了全力。
面對着這霸道絕倫的一槍,老者波瀾不驚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的怒容,毫無疑問,他已看出了李隆空的打算,那就是以一力降十會,以槍勢逼迫自己出招硬接,若是往日,這一槍他或者不會放在心上,無論是硬架硬接,還是閃身進招,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只可惜現如今他身上不但有傷,而且還很重,別看他如今穩穩地站在房頂上,一派泰然自若的樣子,其實是有苦說不出——他本打算憑氣勢壓迫着李隆空不敢隨意出手,而後依仗着快捷的劍法和多年的交手經驗來個速戰速決,先行擊潰李隆空,而後趁機脫身而去,卻不曾想李隆空根本不守,反倒是全力進攻,如此一來就將他逼到了一個極爲尷尬的地步——退無可退,縱使他輕身功法要高出李隆空一籌,可此時重傷在身,要想擺脫李隆空的氣機鎖定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防又不好防,久戰之後的他,如今全身功力只剩下了平日裡的一半都不到,要想硬接李隆空的槍招,只能是傷上加傷,最終落得個橫死當場的結局!
退不開,擋不住,老剌客就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強攻,以攻勢擊亂李隆空的槍勢,以巧招破解李隆空的霸道,只要能逼迫李隆空後撤,那他就有機會取得主動權,到時候,是攻是撤都由得他說了算了,故此,面對着李隆空的霸道一槍,老者動了,但見他高大的身子一晃,人已向前右閃出,橫在胸前的長劍一抖之間已斜斜地揮了出去,在空中緩緩地劃出一道詭異至極的弧線,橫削向亮銀槍槍頭之後五寸之處,而那兒正是李隆空此槍力道最薄弱之所在,一但削實了,李隆空槍勢上所有的變化將被徹底封死,接下來,等待李隆空的就只能是任人宰割的下場。
“來得好!”
見的老者出招,李隆空哈哈大笑,暴喝一聲後,左腳後跟一用力,人已側轉了半圈,順勢一帶,原本筆直向前的槍勢突地如同靈蛇般仰起了頭來,一朵碩大的槍花在陡然而現,閃過了老者削來的長劍,依舊剌向了老者的心臟要害,轉瞬間封死了老者前衝的路張。
老者並未驚慌失措,反而是嘴角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前衝的身形猛地一頓,暴喝一聲,劍招再變,但見他手腕一抖,原本筆直下削的長劍突地一個橫移,緊接着劍身一閃,數十道劍光乍然而現,劍氣縱橫交錯,道道劍影彙集成一張劍網,隱隱間網住了李隆空的槍花,但聽一陣叮噹之聲過後,原本氣勢洶洶的槍花便有如落入了漁網的魚兒般,撲騰了幾下便再也沒了變化。
李隆空槍已出,勢已老,再想變化已是不及,論交手的經驗,他是拍馬也比不過老者的!
老者的交手經驗是何其豐富,哪會錯過這等將李隆空傷於劍下的好機會,爆發出一聲穿雲裂石般的長嘯,身形一閃,人已切進了槍勢的守禦範疇,手中的長劍順勢貼上了槍身,一抹之下,沿着槍身削向李隆空持槍的雙手,竟是打算逼迫李隆空棄槍後退。
退是退不得的,不說後退之後氣勢被奪,根本無法逃脫老者接下來的殺招,就算能僥倖逃脫也不成,沒了槍的李隆空也根本就不是老者的對手,這等局面不是李隆空能容忍得了的,故此,面對着這等不利的局面,李隆空根本就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不但不退,反倒是大喝一聲:“殺!”
雙手手腕一翻,槍身一擡,猛地挑向了老者貼過來的劍身。這一式從不可能中變化出可能來,槍沉劍薄,這一下若是撞實了,饒是老者內力再強,手中的長劍也必然無法擋住鐵槍的撞擊,就算劍不脫手,也必然逃不過折斷的下場。
李隆空這下變招極爲突然,大大地出乎了老者的意料之外,眼瞅着原本以爲被鎖死的槍身突然間又活了過來,再想變換身形已是來不及,無奈之下,只能暴喝一聲:“開!”,手腕一壓,將劍身翻了一下,由原本的貼變成切,狠狠地跟李隆空的上挑之槍撞在了一起,但聽“鐺”地一聲巨響之後,兩人都被震得站立不穩,各自“騰!”“騰!”“騰!”地倒退了三大步,腳下的力道失衡,房頂上的茅草四散飛揚,如同颳起了大風一般!
這一下硬碰硬,雙方都沒能佔到便宜,老者固然是傷上加傷,人尚在後退,一口血便憋不住地噴了出來,在身前形成一道悽慘的血霧,可李隆空也同樣好不到哪去,一樣是臉色泛白,一道血絲順着嘴角涌了出來!
拼了!李隆空一招無功,不但沒有因受傷而生退縮之意,反倒是血氣上涌,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也不管自己傷勢不輕,不待站穩身子,便即大吼一聲:“看槍!”再次飛身撲了過去,手中的亮銀槍一揚,再次刺出了勇悍至極的一槍。
硬碰了這一記,老者已經是傷上加傷,饒是他武藝高強,可畢竟年歲已高,一時間竟然無法回過氣來,眼瞅着李隆空再次殺到,頓時又氣又怒,卻不敢再行硬接,無奈之下,只能趁着李隆空槍勢未至,腳下用力,藉着先前那記硬碰的反衝之力,繼續狂退不已。
想走?做夢!李隆空一見老者狂退,立時腳下加力,疾步衝了過去,大喝一聲:“殺!”原本就已快到巔峰的槍勢陡然間又快上了幾分,這一槍,李隆空已經將看家本領者施展了出來!
憤怒,老者真的憤怒了!如此多年來,他還從來沒被人逼迫到如此狼狽的地步過,而這一切全都是拜李隆空所賜,眼瞅着李隆空再次攻了過來,他心中的怒火已是旺得能融金化鐵,恨不得一劍砍下李隆空的頭來,只可惜恨歸恨,此時的他尚未能回過氣來,根本無法揮出必殺的一劍,所以他只能退,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房頂的邊緣,終於退無可退了,是的,再也無法退了,再退下去,先不說氣勢被奪,就算能退,他也不敢退了,一旦人在空中,他根本沒有一絲的把握躲過李隆空那等暴烈槍勢的追殺,所以老者不退了,不但不退,反倒是怪叫了一聲,如同利劍一般彈了出去,手中的長劍抖得筆直,身劍合一,一計絕招殺向了追擊而來的李隆空,劍意中滿是同歸於盡之意。
槍很快,劍也很快,雙方若是都不變招,李隆空這一槍必然能穿透老者的胸膛,只不過他也必然無法逃脫老者臨死前的反噬,同樣也是命喪劍下的下場——老者這是在賭,賭李隆空會先行變招,只要李隆空顧惜着自家小命,那他就不得不變招,若如是,老者的機會可就來了,要戰要走,就全憑他說了算了。
生命是可貴的,從小他就很吝惜自己的小命,李隆空從來都不是那種動不動就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的人,更不是那種血氣一上頭就玩命的主,若是換了個地方,李隆空絕對會變招,甚至根本不會冒險跟這等強敵動手,只可惜現在他沒有辦法,因爲這老者想殺他,任誰知道背後有這麼一個高手惦記着,心裡也不會高興,這等威脅必須剷除,否則以後將會寢食難安。他沒得選擇,只能玩命,面對着這滿是殺意的一劍,李隆空也只能是在心中暗自嘆息,可持槍的手卻穩得很,絲毫也不曾有絲毫變招的打算——李隆空也在賭,他的賭注也是他的小命,他寧原死也不想以後自己時刻生活在恐懼之中,沒人誰比他更明白時刻生活在恐怕之中是多麼讓人恐懼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