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蒲州城之後,高明就立刻找來了郎中給劉炳正骨包紮,完事之後就讓他一個人在客棧裡休息,而自己則帶着大個子到城裡吃東西。
高明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他既然答應了大個子要請他吃燒餅,自然就不會食言,出了客棧之後,高明就立刻找了一處賣燒餅的地方,然後買了五十個燒餅給大個子。
“喏,這是五十個燒餅,這下你放心了吧!”
大個子抱着一大摞的燒餅,臉上早已經笑開了花,朝着高明連連點頭。
“俺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俺娘說了,遇到好人就得跟人家說謝謝,謝謝你,好人!”
“……”
雖然高明最討厭別人給他發好人卡了,但是爲了自己的搞清楚大個子身上的秘密,他還是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臉。
“大個子,既然我是個好人,那你就告訴我,你姓什麼叫什麼?家裡都有些什麼人呀?”
聽到高明的話,大個子頓時就笑了起來。
“俺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娘叫我虎子,其他人都叫我憨子,家裡就俺娘和俺,俺娘說了,再過兩年等攢夠錢了,就給俺娶媳婦!”
說到媳婦,虎子頓時露出了靦腆的笑容,看到這一幕,高明也跟着笑了。
“果然有問題。”
起初在城外的時候,虎子說他母親告訴他,冒犯了皇帝和太子是要夷三族時,高明就開始有些奇怪了,因爲普通人家並沒有“夷三族”這個概念的。
進城之後,高明就聽城門衛兵說虎子的母親會用戒尺打他,但是根據高明的瞭解,戒尺這個東西是私塾的教書先生用的,一般人家都不會有這個東西。
這就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虎子家裡出過讀書人,但是奇怪的是,虎子的母親卻不讓他讀書識字,這讓高明非常好奇。
現在又聽到虎子連姓氏都沒有,這頓時就讓高明更加確定了。
“虎子的家世肯定不簡單!”
想明白這些之後,高明就開始對虎子循循善誘起來。
“虎子啊,你拿了這麼多燒餅,是打算回家分給你娘吃的吧?你就這麼回去恐怕你娘要以爲你幹壞事了,要不這樣吧,我跟你一塊回去,到時候我跟她解釋一下,她就不會打你了。”
聽到高明這番話,虎子頓時就愣了一下,然後就點了點頭。
“你說的對,那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你可不許和我娘說我打了你的馬,要不我娘會打我的。”
“行行行,我保證不說!”
見高明答應了,虎子這才高高興興的往前帶路了。
虎子的家在蒲城的最南邊,緊挨着城邊,周圍全是土坯和茅草房,在經過一個歪脖子樹的時候,虎子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從樹洞裡拿出一套粗布衣服穿上。
把衣服穿上之後,虎子就朝着高明笑了起來。
“這衣裳是俺娘給俺縫的,我怕出城打獵的時候弄壞了,所以放在這裡,怎麼樣?好看吧?”
聽到他的話,高明的眼角頓時抽搐了兩下。
你丫那叫打獵嗎?那叫打馬!
不過這話高明最終還是沒說出來,因爲他知道說出來也是對牛彈琴,所以他強笑着點了點頭。
“嗯嗯,好看,走吧,還是快你去家吧,待會你娘該餓着了。”
聽到高明這麼一說,虎子立刻就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對對對,那我快點回去,不然我娘又該餓哭了,以前我每次回來的晚,我娘都會餓哭!”
“……”
高明覺得虎子他娘應該不是餓哭的,而是被虎子這個二貨給氣哭的。
虎子顯然不知道高明在想什麼,依然還在那裡興致勃勃的說着。
“俺娘啥都好,就是愛哭,高興了哭,難過了也哭,這次看到我帶回來這麼多燒餅,她總該笑了吧?”
“……”
高明已經無力吐槽了,他只能默不作聲的跟着虎子的身後,無論聽到他說什麼都不發一言。
又走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虎子突然在一道木門前停了下來,然後朝着高明咧嘴一笑。
“到了,這裡就是俺家!”
說完,虎子就推開了門,扯着嗓子叫了起來。
“娘,俺回來啦,娘,你看俺帶着好多燒餅回來,嘿嘿!”
在虎子的叫聲中,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端着盆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看到虎子懷裡那一大摞燒餅之後,她頓時眉頭一皺。
“這麼多燒餅哪來的?你這孽子還不快給人家送回去?”
虎子一進門就捱了一頓罵,情緒頓時就低落了下來,他一邊搖頭一邊就伸手指向了高明。
“不是的,這餅是他送給我的。”
聽到虎子的話,她這才注意到站在門口的高明,看着高明一身的綾羅綢緞,她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警惕。
“民婦劉氏,敢問貴人是……”
還沒等高明開口,虎子就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娘,他是太子,剛纔他已經答應我不夷我們家三族了,你放心好了。”
虎子的話音剛落,劉氏頓時就瞪大了眼睛,手裡的木盆也“啪”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看着她一臉震驚的樣子,高明頓時就朝着她笑了起來。
“我對你們沒有任何惡意,你不用驚慌。”
說着,高明就邁步走了進來,然後輕輕拍了拍虎子的後背。
“虎子手裡的燒餅是我買給他的,所以請你不要責怪他。”
聽到高明這一番話,劉氏這纔回過神來,連忙就朝着高明跪下了。
“民婦拜見太子殿下,犬子莽撞,還請太子殿下勿怪。”
看到劉氏禮節周全,沒有任何失禮之處,高明更加確定她不簡單了,當即就笑了起來。
“無需多禮,快快請起。”
“多謝太子殿下!”
等到劉氏起身之後,高明才朝着她點了點頭。
“其實我這次來是有事想和你商議一下的。”
高明的話音剛落,虎子的母親立刻低下了頭。
“民婦擔不起‘商議’二字,太子單憑吩咐便是!”
劉氏的態度很恭敬,看到她這幅樣子,高明也不再客套,當即就點了點頭。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其實是這樣的,我這次要前往晉州,虎子和我有緣,我打算送他一份前程,您覺得怎麼樣?”
高明的話音剛落,劉氏再一次震驚了。
她先是微微一怔,然後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虎子,頓時“噗通”一聲又給高明跪下了。
“太子殿下,虎子他生性頑劣,恐難當大任。”
劉氏的拒絕之意已經很明顯了,高明當然也看出來了,不過此時他並沒有生氣,而是笑着搖了搖頭。
“我剛纔就已經說了,我對你們沒有惡意,我身邊正缺一個護衛,虎子勇武過人,還懂得孝順母親,我覺得他很符合我的要求,至於他的祖上是什麼人,不併不關心!”
聽到高明這句話,劉氏頓時渾身一顫,然後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高明。
看着劉氏這幅震驚的樣子,高明頓時證實了心中的猜測,於是他再次笑了起來。
“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如今大唐已經是太平盛世,難道還容不下你們孤兒寡母嗎?如果你不願意,我立刻轉身就走,你當我沒有來過就可以了,你起來吧!”
聽完了高明這番話,劉氏才慢慢的站起了身來,然後指着門外朝虎子說道:“虎子,你去門外守着,爲娘有話要和太子殿下說。”
“哦!”
虎子答應了一聲就出去了,等他出去之後,劉氏才朝着高明微微躬身。
“太子殿下若不介意,請隨民婦進屋一敘!”
說完,劉氏就轉身進屋了,看到這一幕,高明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後跟着她走了進去。
進屋之後,劉氏就關上了門,然後屈身朝着高明福了一福。
“民婦韓劉氏見過太子殿下。”
聽到她的話,高明頓時皺了皺眉頭。
“韓劉氏?”
看着高明疑惑的表情,韓劉氏頓時點了點頭。
“民婦姓劉,亡夫乃是韓世諤,太子殿下可知此人?”
韓劉氏的話音剛落,高明的眼珠子頓時就瞪圓了。
“韓世諤?隋朝上柱國,大將軍韓擒虎的長子?”
看着高明一臉驚訝的樣子,韓劉氏再次點了點頭。
“看來太子殿下是知道的,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如今韓家就只剩虎子這一根獨苗了,還望殿下善待他,民婦願意來世結草銜環,以報殿下大恩!”
說完,韓劉氏就再一次跪了下來,高明連忙伸手扶住了她。
“當初都是各爲其主,這事沒什麼好說的,從今往後我把虎子當兄弟看待,你儘管放心。”
說到這裡,高明考慮了一下,然後朝着韓劉氏點了點頭。
“這樣吧,您先在這住着,等到我和虎子從晉州回來,就接你去長安怎麼樣?”
聽到高明這麼說了,韓劉氏也就點了點頭。
“多謝太子殿下,如此,民婦就去囑咐那癡兒幾句。”
說完,韓劉氏就打開了房門,然後把虎子叫了進來,然後冷着臉大喝一聲。
“虎子,給太子殿下跪下!”
虎子很聽自己母親的話,韓劉氏話音剛落,虎子立馬就“噗通”一聲朝着高明跪下了。
看到他跪下了,韓劉氏這才點了點頭。
“虎子,從今天開始,你就跟着太子殿下吧,太子殿下說的話就是娘說的話,太子殿下讓你死你就死,他讓你活你就活,知道了沒有?”
“娘,俺知道了。”
見虎子立刻甕聲甕氣的答應了,韓劉氏這才轉身朝着高明屈身福了一福。
“虎子就交給太子殿下了,此兒自小就無名無姓,就請太子殿下賜他一個名字吧!”
聽到韓劉氏這話,高明再次愣住了。
“賜名?”
按照大唐的規矩,除了父母之外,只有主人才會給家奴取名,所以高明一時間有些發愣,不過當他看到韓劉氏那近似哀求的目光時,他懂了。
“韓劉氏說虎子無名無姓,應該是不想讓虎子姓韓,現在又要我賜名,她是想給兒子留個護身符啊!”
想到這裡,高明頓時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朝着虎子點了點頭。
“那就叫李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