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缺少娛樂節目,上元節的燈會年年如是,也就讓人提不起多大興致了!倒是御膳房新出了幾個品種的元宵,很是讓人驚喜了一下。
侯君集一點也不驚喜。他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幾乎所有人都把他當瘟神一樣,原本成天上門來討好的人如今一個個都不見了,他們家幾乎是全京城最門庭冷落的國公府了!原本油水很好的門房如今都是愁眉苦臉的,沒人上門,自然撈不到外快呀!尤其侯君集脾氣暴躁,稍不如意,就拿家裡的下人出氣,要不是他們都是簽下了賣身契的奴僕,怕是早跑掉了!
外面花市燈如晝,侯君集的潞國公府裡卻很是冷清,哪怕是到處都懸着喜慶的燈籠,也掩不住裡面缺少人氣的事實。
侯君集正坐在桌子前喝酒,他懷裡摟着一個嬌媚的侍妾,叫阿蜜,這個侍妾是他從高昌帶回來的,只是高昌王宮裡的侍女,李世民饒了侯君集,也沒有拿這些女子問罪。
燭光下,可以清楚的看見這個女子的容貌,她有一頭深褐色的頭髮,很是濃密,微帶着點天然卷,蓬鬆地挽成一個望月髻,上面插着一根翡翠簪子,她的眼睛很大,似乎帶着水光,如同一塊極品的黑水晶嵌在白皙如雪的臉上,她嬌媚地笑着,可以看見臉頰上淺淺的酒窩。侯君集粗魯地揉捏着她的身體,她顯然很懂得取悅男人的道理,屋子裡很暖和,只披着一身輕紗的她身體如同一條蛇一般纏在侯君集身上,一隻手端着一隻玉質的酒杯嬌笑道:“老爺,阿蜜再陪你喝一杯!”
“哈哈,阿蜜真是個可人兒!”侯君集有些陰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就着阿蜜的手將杯中的醇酒一飲而盡,又湊上了阿蜜嫣紅的脣,四片脣瓣緊緊貼在一起,糾纏一番後,那口酒液已經度入了阿蜜的口中,阿蜜白皙的臉上一下子添了幾許嫣紅,更添嬌媚之色。
“老爺,你真壞!”阿蜜的漢話帶着點古怪的捲舌音,卻很是柔軟動聽,聽得侯君集更加興致盎然起來。
“阿蜜啊!你是當初高昌王送給老爺我的,如今覺得老爺怎麼樣?”侯君集已經有了些醉意,問道。
“西域誰不知道老爺您的名聲啊!”阿蜜直接用嘴餵給了侯君集一口肉羹,脣齒相交半天后才微喘着氣說道,“老爺您可是大唐最有威名的大將軍了,向來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人家都說,老爺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阿蜜遇上了您,纔是一輩子的福氣呢!”
“這小嘴兒,真是甜啊!”侯君集呵呵地笑着,但很快想起了不快的事,臉色又有些陰沉了,“老爺爲大唐立下了那麼多功勞,不過是爲了點金銀財物,陛下居然就不顧我開疆滅國的功勞了!實在是讓人心寒!”
“老爺,那是你們大唐的陛下不識得英雄好漢,不是老爺您的過錯!”阿蜜的胳膊摟住了侯君集的脖子,雲鬢蓬鬆,整個人平添了十二分的風情,“在阿蜜心裡,老爺永遠是大英雄,大豪傑!別說做個國公,做個大王也足夠了呢!”
“哈哈,還是阿蜜聰明!”侯君集心中暗恨,一個婢女都覺得自己功勞蓋世,如今這般實在是陛下對不起自己,可別怪自己也對不住他了!他低頭看看媚眼如絲的阿蜜,哈哈一笑,一把扯開了阿蜜身上的白紗,就這樣按住她,在厚實的地毯上起伏起來,歡愛的聲音很快發出,在這個小廳裡瀰漫開來。
北邊的李泰也沒有什麼享受上元節的閒情。
北方本就是苦寒之地,此刻正下着漫天大雪,要不是他的府邸位置實在是不錯,都要像那些牧民一般被埋在雪下了!
不管怎麼樣,李泰終究是皇后所出的嫡子,除了沒了親王的名分,一切的用度差不多還是如同當初還在宮中做皇子一般。他的府邸在他到來之前就由當地的官府準備好了,雖說遠遠比不上原本的魏王府,但是幾乎已經是這個地方所能做到的極致。這或許給了他一個錯覺,李世民依然沒有放棄他,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李泰穿着一身雪白的皮裘,如今他可比在長安時清減得多了,原本顯得富態的圓臉如今已經可以看到略微削尖的下巴,這才讓人看出他遺傳到的長孫皇后的模樣來。他手裡抱着一個黃銅的手爐,裡面燃着上好的木炭,還添了一些檀香,有淡淡的香味在他身邊散開。屋子一角染着一個火爐,門窗關的嚴嚴實實,火爐上連着彎彎曲曲的煙囪將煙氣排出,免得讓屋子裡的空氣混濁起來,影響到裡面的人。
這邊沒什麼蔬菜,桌子上擺着的都是各種各樣的肉食,大多是牛羊肉,這讓李泰沒了胃口,只是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夾上一塊,手裡端着一隻酒杯,裡面的酒雖然也是西域美酒,但也是不可能比得上在長安喝到的各種美酒的。這讓他心裡更是忿恨不平了。
一個美貌的少婦抱着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兩三歲模樣的孩子坐在李泰身邊不遠處,細心的將一塊排骨剔去骨頭,嚼得爛了送進孩子的嘴裡。她是李泰原本的王妃閻婉,也是出身士族閻家,是當時工部尚書閻立德的女兒,雖說家世比不上那山東四家,卻也不是什麼小家族,也有幾分權勢。本來她可以與李泰和離,回到孃家,未必不能再嫁一個好人家,但是她卻堅持跟着李泰來到了這西北苦寒之地,並且爲他生下了一個兒子。名叫李欣,如今才三歲多一點。
小小的孩子不安分地坐在母親腿上,從臃腫的衣服裡伸出小手抓向了一塊烤羊肉,就這麼油膩膩地塞進嘴裡,這邊烹飪的手段一向粗糙,烤出來的羊肉很難嚼,結果,李欣就這樣塞了牙,大哭起來。閻婉慌忙拿過茶水給兒子漱口,並柔聲撫慰起來。本來閻婉對這個孩子就心存愧疚,她懷孕的時候,李泰遠沒有現在如意,一個被貶謫的皇子,真的瞧得起他的又有幾個呢?他當時費勁心機,想要和那些西域小國的國主搭上關係,很是碰了不少釘子,他原本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但閻婉執意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李欣出生的時候,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候,這孩子差點就被突如其來的寒流奪取了性命,好容易才活過來。閻婉因此更是對他加倍憐惜,生怕他出什麼意外。
李泰正想着事情,他已經知道侯君集回京之後就因爲私吞財物,劫掠婦女而被議罪,雖說後來被赦免,僅僅是讓其閉門思過,奪回了先前的封賞,這也表明了李世民的態度,哪怕李世民依然念着舊情,但侯君集身上的聖眷實實在在是差不多沒有了!這讓李泰很是不安。
他怎麼能安得下心來,侯君集征討西域的時候,與他往來還是很頻繁的,他也跟侯君集達成了不少協議,若是這事讓李世民知道了,自己可沒好果子吃。
現在的關鍵是,李世民到底知不知道他與侯君集之間的事!他從來不敢看輕自己的父皇,無論他怎麼自負,都不得不承認,自己無論如何也是比不上李世民的。他也知道,自己身邊絕對有李世民的探子,要知道,他剛來的那一年,因爲不適應這裡的氣候,大病一場,沒幾天,就有人專門來將這裡的房子又改造了一番,還送來了不少禦寒之物以及各種常用的藥物,現在的火爐也是那個時候就安上的。他不能肯定,自己的事情有沒有被人報告給那個一向英明的父皇,若是父皇知道了他的小動作,又會怎麼樣呢?他什麼也猜不出來!不過,看父皇的反應,他大概還不知道這些事,因爲每次約見侯君集,都是在外面,也是化過妝的,隨同他的是原來魏王府的下人,一直對他忠心耿耿,哪怕父皇將原來王府的下人都散了,他也一直跟着他,一直保護他到了這裡。他到不擔心侯君集出賣他,因爲他們兩個商議的事情,不論是誰,都是抄家滅門的罪名,侯君集不會傻的連這個都說出來。而如今看起來,侯君集對父皇已經生出了怨恨之心,或者可以利用這一點,達到自己的目的。
李泰有些厭惡地看着桌子上油膩的肉食,心裡盤算着到底什麼時候纔有機會回京,再也不用在這裡受這個罪!
聽到李欣的哭聲,李泰有些不耐煩:“閉嘴!有什麼好哭的!”
李泰自從被貶謫之後,脾氣日益敗壞,閻婉也不敢說什麼,趕緊拍着李欣的背:“欣兒乖,不哭不哭啊!”
李欣被李泰嚇了一跳,哭聲一頓,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卻是一時哭岔了氣,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起來,小臉變得青白交加,閻婉眼睛一下子紅了,趕緊給他順氣,好半天才平復下來。
李泰冷眼看着,不耐的將手裡的酒杯擲在地上:“瞧你把他嬌慣的,像什麼樣子!要我說,當初就不該把他生下來!”
閻婉鼻子一酸,就要掉下淚來:“夫君,這是您親生的骨血啊!”
李泰哼了一聲:“隨你吧!”然後直接抓過酒壺往嘴裡灌,悶着頭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