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柴令武喝着酒,看着坐在另一邊的李承乾已經和王燕兒勾搭上了,心裡很是不平衡,自己長得不比李承乾差啊,何況幾個人都沒有憑着家世,怎麼又讓李承乾佔先了呢?
“時運不濟啊!”房遺直搖頭晃腦道,“早知道那天能遇上這小丫頭,別說日頭大,就是天上下刀子,本公子也不能錯過啊!可憐這麼朵清純可人的花兒,就這樣被殿下摘取了!”
王燕兒倒很是緊張,少女的心思萌動,她這些天總是往以前見過李承乾的地方跑,在附近到處轉悠,希望能夠再次看見那個溫文高貴的男子,當真見到了,卻又有些心情忐忑,生怕對方覺得自己輕浮,不夠莊重。不過,李承乾顯然沒有對此表現出什麼不悅來,雖說沒見過幾次,但語氣已經非常熟稔。他用一種略帶熱情的語氣跟王燕兒交談着,眼睛裡帶着一點淡淡的熱切,這讓王燕兒心裡輕鬆了很多。
這種場合下,那幾位伴讀分明就是一千瓦的電燈泡,加上擔心王燕兒因爲人多而顯得拘謹不安,李承乾便直接和王燕兒在包間外面的大廳裡要了一個座位,叫的酒菜都很精細,卻不顯得奢華,不着痕跡地讓王燕兒的心情放鬆下來。最最險惡的是,他要的酒是那有了九年年份的竹葉青,酒色碧綠,入口微甜,卻實實在在屬於烈酒,後勁很大,這傢伙是想要把人家小姑娘灌醉了哩。
王燕兒也是見識不足,雖然說有句話叫“窮文富武”,但是,這年頭,文人有了出息,那是不愁沒錢的!而像他們這種江湖中的遊俠就不同了,或許他們手頭都不緊,但是,論到生活質量,那可是不怎麼樣的。只能說不愁吃穿,卻也沒多少餘錢讓他們生活的層次提高一些。王燕兒家裡開着武館,在洛陽也有一點產業,算起來已經是有錢的了。不過,他們的生活撐死算小康,比起官宦人家,乃至世家貴族,不知道差到哪裡去了呢!因此,她見得這盛放在精美的白瓷酒杯中的竹葉青顏色清碧,首先就起了喜愛之意,加上入口甘冽,似乎與果酒無異,自然也生不出警惕之心來,要不是想在李承乾面前保持一點所謂的淑女風範,大概早就一仰脖,全灌下去了。如今,只是小口小口的抿着,暫時還沒現出醉意來。
李承乾口才也好,在那裡給王燕兒介紹着這酒樓裡的各式酒菜,又帶着一點好奇,跟不知道面前這位披着羊皮的狼的真面目的可憐小羊羔打聽着江湖上的事情。在這長安,王燕兒認識的除了幾個師兄弟還有一些地頭上的混混,師兄弟們大多行走過江湖,而她雖說武功練得不賴,可想來疼惜幼女的王老爺子怎麼也捨不得讓自家的寶貝兒去幹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的,她也只是聽說過江湖上的事,自身是沒有經歷過的,但這並不妨礙她對江湖的嚮往之情。但這些她又能對誰說呢?李承乾很適時的進入了她的世界,成爲了她最好的傾聽者。
王燕兒本身就沒多少心機,性格大大咧咧,又喝了點酒,自然腦子裡已經有些迷糊,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在李承乾面前說起一些道聽途說的江湖軼事還有她家裡面的事情。比如說哪個師兄在江湖上挑戰某某,然後贏了啊;還有某某神偷偷走了好幾個門派的武功秘籍,惹得那幾個門派全江湖追殺,最後還是沒有找到什麼的;哪個門派出現了叛徒,偷竊門中至寶未遂被發現,被廢了武功,挑斷了手筋腳筋被逐出了門;哪兩個家族結成了兒女親家,一同進退了;有個不開眼的傢伙得罪了官府,結果被下了海捕文書,至今還在躲躲藏藏,不敢露頭……她自己前兩天又把兩個師兄折騰得不得安寧,又抱怨起自己的父親,怎麼也不肯讓自己隨着幾個師兄一起闖蕩江湖,實在是偏心什麼的。李承乾只是含笑聽着,時不時附和兩句,更是讓王燕兒說得開心起來。幾杯酒下了肚,王燕兒的眼神已經有些飄忽,但卻沒有半點醉倒的意思。王燕兒沒有注意到,李承乾在給她倒酒的時候,已經摸上了她的小手。王燕兒常年練武,手心乾燥,指腹上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有些粗糙,指骨很勻稱,手背卻很光滑,隱隱看見皮膚下淡青的血管來。
那邊一直在偷窺的幾個人簡直是要捶胸頓足了,居然這麼容易就勾搭上了,怎麼能不讓他們嘆氣呢。
柴令武很是酸溜溜的說道:“殿下上手真是夠快的,才幾天啊,都摸上人家小姑娘的小手了!再一會兒,豈不是要直接抱上牀麼?”
見他說得粗鄙,杜荷翻了個白眼:“真是粗人,這就叫郎有情、妾有意!”
李承乾這邊正要再進一步呢,攪局的人就來了。
“咦,小師妹,你怎麼在這裡?”幾個一身華服的年輕男子上了樓,跟在後面的一個近三十歲的男子往這裡一看,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被李承乾吃豆腐的王燕兒。
“呃,是呂師兄啊!”王燕兒看起來還是有一些清醒的,她笑嘻嘻的看着那個男子,“你怎麼也來了?”
王燕兒本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美人,身上又散發着特有的純潔的野性氣息,笑起來如同山花開放,一下子就讓那羣華服少年眼睛都直了。明顯是領頭的那個少年男子眼睛裡已經流露出慾望的光芒來,他吞嚥了一下口水:“那個,呂校尉,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師妹?”
那姓呂的男子帶着點諂媚,回答道:“是啊!柴公子,這位就是我師傅的愛女王燕兒!”
“果然是美人兒啊!”那什麼柴公子色迷迷的點點頭,“嗯,不錯,真是不錯!勉強可以進我家家門了!”
王燕兒有些迷糊:“你說什麼?我怎麼不明白,什麼進你家門?”
那呂師兄趕緊說道:“小師妹,這位柴公子可是譙國公的族人,他看上了你,想要娶你進門呢?”
“我纔不要!”王燕兒一臉不爽,“我不喜歡他,爲什麼要嫁給他!”
“好有意思的小娘子!”那柴公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燕兒,“本公子要定你了!”
李承乾坐在那裡,怒火已經開始上升,不過是柴令武那傢伙的不知哪門子親戚,居然這麼囂張,敢搶自己認定的女人!還沒來得及說話,王燕兒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說道:“我纔不要,我喜歡李公子,我要嫁給他!”
李承乾的怒火被這句話澆得乾乾淨淨,嘴角帶起了一絲微笑來,得寸進尺的握緊了王燕兒的小手,笑着看着這個已經醉了的小丫頭,一股淡淡的酒香混着少女的體香迎面而來,他幾乎沉醉了,將那個囂張的什麼柴公子直接無視了。
那柴公子一下子憤怒起來,他什麼時候被這般無視,當下叫了起來:“你算什麼東西,竟然跟本公子搶女人!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話,你今天就得到長安令那裡坐牢!”
“嘿嘿,小子,看你也是個讀書人,識相的,把這個小美人讓給柴公子,柴公子一高興,說不定拉你一把,不說讓你進太學,就算是讓你明年進士及第,也不是不可能啊!”另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子也湊了上來,明顯是那柴公子的跟班。
“這位公子,我家小師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配得上的!”那呂師兄陰沉着臉,盯着兩個人互握得手,接口道,“柴公子這般門第人品,你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李承乾還沒說話,就聽見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響了起來:“柴令梵,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打着譙國公的名聲出來招搖撞騙了?”
說話的正是剛剛還在喝酒的柴令武,他不過是放鬆了一小會兒,卻發生了這種事,實在是叫他又驚又怒。有當初侯君集的前車之鑑,長安那些紈絝子弟,勳貴家的子侄都收斂了很多,結果,今兒一出門,遇上的居然是自家的表弟。要是調戲的別人也就算了,惹上的卻是李承乾這個一國儲君。柴家之所以顯貴,一是當年幾乎散盡家財支持了李家,二是娶了平陽長公主,做了李家的姻親,三才輪到柴紹當年的戰功。可以說,以柴家的根基,若不是得了皇家的恩寵,實在是算不上什麼。這君心難測,如今柴家煊赫,頗受聖眷,做下些不傷大是大非的事情,自然是算不了什麼。但是一旦聖眷不再,平時的一點小錯,就是要命的罪過。尤其是,現在已經算不上小錯了,這柴令梵惹的是大唐的儲君啊!李承乾這麼多年以來,儲位早就已經穩固,在朝野上下已經是公認的下一任帝王。若是這事真的讓他記恨在心,柴家就要毀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帳東西身上了。
柴令梵聽到這個聲音,人一下子矮下去半截,賠着笑臉轉過頭來:“令武表哥!”
“不要叫我表哥!”柴令武陰沉着臉蛋,冷冷的看着這個混帳,“你真是威風啊!就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就拿譙國公威脅人了!”
李承乾閒閒地開口:“令武,這是你表弟?”
柴令武從李承乾的話裡聽不出喜怒來,他跟隨了李承乾也好幾年了,也知道李承乾的手段,上次侯君集的事,後面就有李承乾的影子。雖說李承乾對身邊的人一向親厚,或許現在不計較,可萬一,哪天又想起今天這麼不愉快的事情了呢?他背上都要冒出冷汗來,又偷眼看見李承乾的手勢,知道李承乾暫時還不想暴露身份,只好含含糊糊說道:“李兄,實在是對不住!我這個表弟一向混帳,還請不要見怪!”
可那柴令梵實在是個草包,他聽得柴令武示弱,很是不服氣,叫道:“表哥,不過是個沒有功名的書生,有什麼好怕的!”
柴令武恨不得一巴掌把這個沒眼力勁的傢伙拍死,這是什麼話啊!難道沒功名的人就能隨便欺侮了!有的時候,毀掉一個家族的就是一個原本不起眼的小角色啊!爲了遏制那些山東士族,朝廷大力提升那些寒門士子的地位,讓他們有晉身之階,柴令梵這句話一傳出去,簡直就是得罪了一大幫讀書人,又是一場風波啊!何況,這位雖說穿的看似是一身普通的儒衫,可難道這個表弟沒有看到嗎,他那腰上佩帶的田黃玉佩上,雕琢的可是龍啊!那可是隻有皇家才能用的,普通人用了,就是逾制、僭越啊!
長孫衝他們也出來了,神色很是難看,柴家與他們的利益已經是結爲一體,幾乎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如果是一些小事他們還能幸災樂禍,如今遇上的可不是什麼小事了,已經傷及了李承乾這個儲君的顏面,他們必須知道李承乾的處理結果,從中也能得知李承乾對他們幾個家族的態度問題,這是十分重要的。
李承乾似笑非笑地看着還搞不清楚狀況的那位柴令梵,旁邊王燕兒已經醉得迷迷糊糊,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卻還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對於女人,他一向是很有愛心的。他直接將王燕兒抱到了自己旁邊,讓她靠在自己肩上,王燕兒迷迷糊糊的咕噥了兩聲,就這樣抓着李承乾的胳膊,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李承乾淡淡的說道:“柴公子,很威風啊!”
柴令梵終於覺得有些不對了,他說起來是柴令武的表弟,可是實際上,在柴家地位並不怎麼樣,他的父親是柴紹的堂哥,是柴家的旁支,還是庶出,一貫不受家人重視。要不是柴家本家如今子嗣單薄,哪裡輪得到他來威風。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李承乾,這就讓他汗毛都要立起來了。原因就是李承乾腰間那塊九龍田黃玉佩,這分明是皇子親王才能佩帶的,想想柴令武他們的出現,再看看李承乾的年紀,自然可以猜出李承乾的身份了,他腿都要嚇軟了,哆嗦着就要跪下來,卻被一直注意着他的柴令武一把拉起,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看樣子你已經明白了,不過,殿下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柴令梵冷汗冒了一身,躬身行了個大禮:“李公子,是我有眼無珠,冒犯了李公子,還請李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李承乾微微一笑:“還好沒有笨到家!日後可要小心一些!王小姐喝醉了,我也要送她回去,這就走了!柴公子好自爲之吧!”
李承乾喊醒了王燕兒,倒不是不想繼續吃豆腐,可畢竟是大庭廣衆之下,還是要注意一點影響的,王燕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聽見李承乾溫柔的說道:“王小姐,你喝醉了!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王燕兒迷茫的看了他一眼,搖搖晃晃的拉着他往前走去,差點在樓梯上一腳踏空,李承乾趕緊扶住,柴令武狠狠的瞪了柴令梵一眼,一聲不吭的跟着李承乾下了樓,那三位也跟了上來。
見得李承乾他們遠去,柴令梵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只覺得人都軟了,差點就癱倒在地。那邊,那個姓呂的小心翼翼的問道:“柴公子,剛剛那位公子是?怎麼您這麼怕他!”
柴令梵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終於說道:“不該你知道的,別亂打聽!你只要知道,他的身份很高貴,柴家也惹不起他就是了!還有,以後不許跟我提你那個什麼師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