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傅青竹 下
當上天魔宗宗主的時候年紀並不算大,這也是沒辦上一任的宗主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一場決鬥中,在所有人都認爲那個挑戰的人必死的情況下,居然來了一場同歸於盡,簡直就是笑話。按照我的想法,那老東西壓根就是自己不想活了,要不然,憑着他的身份地位,居然答應了一個江湖後輩的決鬥,要知道,以前這樣的人,可都是被天魔宗的人事先就都幹掉了的,天魔宗還在,哪裡輪到到宗主親自上陣!後來我才知道,說起來,那個來挑戰的人其實是宗主家中以前的故交,甚至,當年宗主在家的時候還和那個人家的女兒定了親的。
聖門之所以被冠以一個“魔”字,與其行事風格是有很大關係的,聖門不管哪一宗,其招收的內門弟子如果是孤兒還好,若是有家人親友的,便會有一個所謂的“斬塵緣”,也就是,會在那個弟子剛剛入門的時候,將他的家人盡數殺死,有些是由宗內專門的人去做,更殘酷一點的,便要他們親自動手。當年伯父之所以一去不回,也有不跟家裡扯上關係以保護家人的意思在裡面,可是,在那個亂世,我的家還是沒有了!而前任的宗主,他就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未婚妻一家,然後,逃出了一個小舅子,那個孩子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也學會了一身功夫,跑回來報仇。我想,我大概能夠明白前任宗主的想法,他儘管是聖門衆人,可是哪裡又是什麼天生無情無義的,自己也因爲當年殺死了自己的青梅繡馬的未婚妻還有曾經很照顧自己地未來岳父岳母什麼的,一直以來鬱結於心,哪怕不顯於外,也已經醞釀成了心魔,不得解脫,正好那個小舅子找上門來了,宗內也沒什麼大事,他也就想着趁機解脫了。
我一直記得那一天,那個眼睛裡滿是扭曲地恨意的中年男子帶着沉重的內傷,臉上有着癲狂的笑意,他在懸崖之上,衝過去抱住了自己恨了一輩子的男人,就這麼往山崖下縱身一躍,我發誓,我看到了前任宗主臉上近乎解脫地笑容,有如那些老禿驢說的那種寂滅的感覺,讓我心中空洞無比,宛如獨自站在天地之間,只有風從我身邊吹過。
那時候,我地資歷說起來並不怎麼樣,哪怕我的師父是宗內的長老呢!但是,前任宗主自己還是有兩個徒弟的。只不過,所有人都看出了宗主是自己尋死地,因此,對於這樣的行爲,心裡總是有些冒火,對那兩個宗主的親傳徒弟也不那麼待見起來,於是,折騰了好幾天,拿出來的主意便是,將一干資歷還算不錯的小輩集中起來比武,誰的武功高,誰就做宗主。
我這輩子做得最愚蠢地事情就是那時候了!居然因爲那個蠢貨的撩撥,把他狠揍了一通,結果把其他人嚇住了,然後,我就這麼做了宗主,天知道,按照我自己地想法,我應該是繼承我師父的位置,做宗內地長老的!
其實,天魔宗地宗主要做的事情也就那麼多,我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本以爲我這輩子就這麼過去了,然後,我遇見了一個人。
那時候,爲了聖門可以光明正大的存在傳承,我們幾宗都接受了那個姓楊的合作條件,一起在江南細心經營,將聖門的勢力傳到海外去。
也是那時候,他來到了江南。
他是大唐的太子,但是他最初對我說他姓蘇。我一輩子很少佩服什麼人,他卻是其中的一個。
我想。即使他不是大唐地太子。只是一個普通百姓。他也是註定會是那種受人喜歡甚至是敬重地人。不僅僅是因爲他地容貌。不得不說。他很英俊。臉上地線條雖然柔和。卻帶着男子特有地英氣。還自有一股溫文爾雅地氣息。這也是一開始我判斷錯了他身份地原因。因爲。你一開始見到他。相信他是個書生勝過他是個貴公子。當然。他身上地貴氣也是很難忽略地。
他在很大程度上算得上是我地知己。我一直很難想象。像他那樣大半時間都生活在那重重宮牆之內地人。如何能有那般不凡地見識。他可以說是博學地。和他說話永遠不會讓你覺得無趣。讓你心生好感卻不是那種刻意地親近。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最初知道他真實身份地時候。心裡不是不彆扭地。說起來。像我們這樣地江湖中人很少有人願意和官府打交道。畢竟。我們地存在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不安定因素。一般地衙役連江湖上三流地人物都別指望抓住。像一些一流地高手。哪怕殺了人。若是沒有觸動朝廷地底線地話。一般情況下。朝廷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有很多人不甘心學了一身本事。只能做個遊俠地。因此。也有很多人投了軍。只要能在戰場上活下來。以他們地本事。在軍中總能混得不錯地。而那些真正地高手朝廷也有。只不過。他們很少出現罷了!我見過他身邊地一個內侍。年紀不過而立。一身武功已經不比我差多少。窮文富武。要是朝廷想要打造出一個高手來。總是比江湖門派簡單許多地。只要他們有合適地心法。
當我知道那薛千楓爲了獲取朝廷地。將聖門地典籍都送了一份給朝廷時。我心中只有嘆息。那薛千楓平時看着挺聰明一人。怎麼就這時候犯糊塗了呢!有了那些完整地典籍。朝廷完全可以將聖門全數拋開。自己重新打造出一個新地聖門啊!
不過。我已經不怎麼在意了!只要聖門地傳承不斷。到底傳給了誰。與我能有多大幹系呢!而且。能夠得到朝廷地。聖門興旺也是指日可待。我又有什麼好擔心地呢!
很多年後。我已經結婚生子。來到長安。再次見到他地時候。他依然坐在酒樓之上。我從樓下經過。他微微一笑:“傅兄。多年不見。風采依然如昔啊!”
我舉步而上,也是微笑。他纔是一如既往,已經身居那至高無上的位置的他除了多出了幾許威嚴,看起來依舊俊美,風度翩翩,我在他面前坐下,揚聲道:“再此得見蘇兄,實在是傅某之幸,當浮一大白!蘇兄,請!”
籌交錯間,我心中淺笑,這個世界,總是還有東西是不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