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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坐着一個一身月白色冰紋緞子質地的長袍。式樣很簡潔。合體的裹住了一具並不強壯的身體。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膚色有些蒼白。阿納亞很惡毒地想着這位肯定是酒色過度。掏空了身子。他的頭髮梳的一絲不苟。他垂着眼睛。臉上的神情帶着淡淡的厭倦之色。他的十指修長而白皙。看得出來。他一向養尊處優。一隻晶瑩剔透的祖母綠的扳指戴在他的大拇指上。上面隱隱有光華在流動。
說實在的。這是個非常俊朗的男子。放到大街上。保準有大姑娘小媳婦對着拋媚眼的。一隻鈞窯的薄胎白瓷茶杯在他的手上冒着熱氣。他有些漫不經心的颳着茶杯蓋。一點清淡幽雅的茶香緩緩流出。叫人心神一陣放鬆。
空氣中瀰漫着一點若有若無的薰香的味道。懂行的人就知道。這是極品的寧神香。一向有價無市。市面上根本見不到的。
“貴客遠到而來。實在是冒犯了!”那男子的聲音也是淡淡的。一句客氣話說得與施捨差不多。
阿納亞何時受過這等氣。語氣一下子衝了起來:“知道是冒犯。你們還這樣!大唐人都是這般無禮嗎?”
那男子不以爲意。只是淡淡的瞧了阿納亞一眼。阿納亞只覺得一股子寒氣從腳底下升了起來。心裡打了個哆嗦。儘管還是不服氣。但是卻不吭聲了!
珊娜睜大了眼睛。很誠心地說道:“你真好看!”
那男子莞爾一笑。微微頷首:“多謝珊娜小姐的誇獎!”
莉絲一直很冷靜。她開口問道:“閣下大費周章。將我們帶過來。是何用意?”
那男子卻不回答。伸出手虛引一下:“請坐!來人。上茶!”
莉絲有些無奈。但還是向珊娜和阿納亞使了個眼色。三個人一一落座。一個一身緋紅色衣裙的婢女端着一個托盤過來。將三杯茶坊放到了三人身側的几案上。阿納亞有些驚異的發現。這個婢女行走間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她側身放托盤時。依舊保持着一種近乎警戒的姿勢。似乎隨時可以發動雷霆一擊。他一下子更加警惕了。他雖說性子有些急躁。但是作爲家族的繼承人之一。他還是有一定才能城府地。他的肌肉繃緊起來。桌上的茶水儘管看起來芬芳四溢。但他還是一滴也不敢沾。
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了阿納亞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阿納亞一陣窘迫。但還是保持着警惕之心。畢竟。這個身份不明地人至今還沒表露他的態度。萬一露出了什麼惡意。自己兄妹二人就要倒黴了!莫說回到波斯繼承家族。大概這個晚上就有可能成爲失蹤人口了!
珊娜卻是沒什麼心機的。她看着茶水清亮碧綠。又清香撲鼻。比起在波斯高價購買到的茶不知好上多少倍。當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阿納亞阻止不及。心裡暗自着急。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妹妹。珊娜陶醉地回味了片刻。咕噥起來:“唔。那些商人。實在是太黑心了。我們花了大價錢。結果賣給我們的茶葉。簡直就是樹葉子。還是這個好喝!”
莉絲心中苦笑。見珊娜有些失態。她低聲說道:“珊娜小姐。這茶乃是極品的碧螺春。一年出產不過十斤左右。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那男子臉上現出了有些矜持的笑意。他點頭道:“莉絲小姐一向交遊廣闊。難怪見識廣博如此!”
莉絲心中一驚。她一直以來在長安只是衆多胡姬中的一個。雖然認識了很多達官貴人。但是。一般的人都會以爲是逢場作戲。他們之間地交情也不過是蜻蜓點水。說難聽點。也就相當於窯子裡的妓女與嫖客的感情罷了。誰又知道。很多人都與她暗地裡保持了很好地關係。可是。這個人又是如何得知地呢?她可不敢將希望寄託在偶然上。所謂的必然。就是由很多的偶然結合在一起。而造成地。
莉絲謹慎地問道:“閣下如此人物。想必不是無名之輩。奴家斗膽。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男子笑得溫文爾雅:“敝姓王!”
莉絲腦子飛快的轉動。企圖將自己所知地所有姓王的跟這個男人一一對照。然後。很沮喪的發現。一無所獲。
姓王的男子依舊在微笑:“莉絲小姐不必費心去想了。鄙人只是無名之輩!”
“奴家聽說過一句話。大隱隱於市。看來王先生就是那種隱於市井的奇人了!”莉絲嫵媚地一笑。問道。
“莉絲小姐過譽了。鄙人不過是個商人。一身銅臭味。哪來什麼奇人了?”王先生擡眼看了莉絲一眼。含笑說道。
“若是先生只是一個商人。那家父又算得了什麼?”莉絲嬌嗔道。看得阿納亞心中驚歎不已。這等風情。他可從來沒見過。
王先生含笑不語。
阿納亞定了定神。開口道:“先生既然自稱商人。自然不會做沒好處的事情。先生將我們帶到這裡來。想來不是隻是請我們喝茶吧!”
“聰明!”王先生讚賞地看着他。“不愧是大流士的子孫!”
阿納亞傻了眼。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哦。先生。我。我的父親只是個富有的商人而已!”
王先生神情很有些高深莫測的味道:“不要急着否認。作爲一個生意人。鄙人只想跟阿納亞王子做一個小小的交易而已!或許。阿納亞王子將來會成爲波斯的皇帝。不是嗎?”
阿納亞抿了抿薄薄的嘴脣。終於長嘆一聲:“你贏了。先生!可是。先生要知道。我的父親。只是皇帝陛下的弟弟而已!”
“這就是我們要交易的內容了!”王先生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或許。阿納亞王子並不喜歡喝茶。那麼。來一點西域出產的葡萄酒吧。如何?”
阿納亞很乾脆地答應了。如今這個狀況。他一直就沒有佔據過主動地位。既然這個人拿出了波斯皇位未來的所屬權作爲交易。那麼。自己的姓名也就有保證了。
“那麼先生。你憑什麼說可以幫我得到那個位置?”阿納亞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後擡頭問道。
“很好。阿納亞王子殿下。很高興。你沒有被衝昏頭腦。我想。我的合作對象也應該不是什麼沒腦子的人!”王先生悠然一笑。“不過。阿納亞王子殿下。難道你來大唐。爲的就是做生意嗎?據我所知。王子殿下似乎是在波斯得罪了某個人。快要呆不下去了。因此。纔來大唐避避風頭的呢?”
阿納亞幾乎要跳起來了。沒錯。他在波斯與自己的堂兄。也就是波斯的皇儲爭風吃醋。一時之間被衝昏了頭。差點將那位尊貴的皇儲揍的生活不能自理。那位腦滿腸肥。腦子裡除了美人什麼都裝不下的白癡。僅僅是因爲投對了胎。就成爲了皇儲。將來的皇帝。想到他要對這個不比豬高明。甚至拿他跟豬比都是侮辱了豬的人卑躬屈膝。他就要發狂!哦。天吶。那個人會成爲下一任的皇帝陛下。就像是一坨大便一樣佔據了那個尊貴的位置。這是波斯的恥辱!他一直這麼覺得!不過。“那坨大便”終究還是皇儲。於是。他近乎是被放逐了。不得不跋山涉水。通過那漫漫的黃沙。來到這個與波斯同樣古老的國度。他的心裡曾經有過幻想。希望可以藉助外力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然而。大唐終究離波斯太遙遠了。即使大唐再強大。也管不了沙漠的另一邊的國家的事情。
“阿納亞王子殿下。既然我已經提出來了。自然有我的理由!只要操作得當。自然可以完成!”王先生悠然道。“不過。王子殿下。如果你登上皇位。可以給我什麼呢?”
阿納亞咬咬下脣。帶着一絲狂熱。狠狠的說道:“若是你真能做到。那麼。就算是一個親王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王先生搖晃着手指。嘆息起來:“阿納亞王子。我是一個大唐的子民。大唐是我的根。我要做遙遠的波斯的親王做什麼呢?我並不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啊!”
“那麼。王先生。你想要什麼好處吧!”阿納亞很乾脆地說道。“王先生。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想。我真的是瘋了。纔會跟你談交易!不要說什麼商人的鬼話。這與我自稱商人又有什麼區別呢?按照你所說的話。波斯離大唐太遙遠了。遠到我不相信。你能夠影響到那裡的局面!是的。我承認。我討厭我的堂兄。那個比豬還蠢的蠢貨!但是。我的伯父。波斯的皇帝陛下並不是一個可以愚弄的人。甚至。他現在還不到五十歲。他很有可能再有一個兒子。可以接替那個蠢貨!另外。我的父親。也不是皇帝陛下唯一的弟弟。因此。我能夠登上那個位置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
“很好。起碼王子殿下考慮過這個問題。那麼我們的合作就有了基礎!”王先生撫掌一笑。“那麼。王子殿下。讓我們雙方都拿出誠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