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你們看下這份情報。”夏州節度使府內,拓跋思諫匆匆召集手下的六個部落首領和節度使直屬的八位將領,還有大祭司緊急研討剛剛收到的北方情報。
“大汗,這份情報是什麼時候送來的?”大祭司是党項人祭神的神官,在党項人的心目中有着獨特的地位,所以他首先看了拓跋思諫遞過來的情報,看完之後遞給其他人朝着拓跋思諫問道。拓跋思恭死後,拓跋思諫能夠在短短時間內就能夠掌握在局勢,和這位大祭司的支持是分不開的。所以見到他問起,拓跋思諫臉色沉重,“今天早上剛剛收到的,十天之前,李玄清率軍在烏樑素海擊敗李存信騎兵三萬,連李存信本人都被俘。但是在第二天李玄清就把李存信和俘虜的一萬多沙陀騎兵全部放還,本人也率軍和天德城守軍匯合之後就去向不明。
“大汗,拓跋思繼那個叛徒現在在做什麼?”情報在這羣人當中傳遞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拓跋思諫手裡。這時候節度使十軍統領烏圖兒沉思半晌,忽然問道。
拓跋思諫掌權之後將情報系統重新組建,直接歸屬節度使負責,所以所有的前線情報一下子集中到了自己手裡,其他將領對於這種前線情報全部靠節度使通報來了解。
“還在宥州,在計劃襲取宥州,他策反了野離氏、房當氏兩部落的勢力集聚宥州境內,現在勢力已經做大,加上後面有天策軍的支持,幾乎已經脫離了我們的預料了。”拓跋思諫嘆息了一聲,苦笑道:“現在是多事之秋,我們的軍隊被各方牽制,根本做不到全力以赴去圍剿,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逍遙自在,卻沒有什麼辦法。”
拓跋思諫的話讓在場的人都一陣無奈,現在夏州境內,除了党項人的兩股勢力,還有天策軍的兩個營,北部又被豐州天策軍虎視眈眈,南邊又要應付楊復恭和党項人的死對頭沙陀人,幾乎四面八方都需要兵力防守,能夠調到宥州的軍隊寥寥無幾。而拓跋思繼和自己同宗同源,自己的軍隊有什麼特點,有什麼缺陷對方几乎閉着眼睛都清楚,這仗兵力不足幾乎沒法打。
“還有一個消息,沙陀人已經確定加入關中聯盟了。大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吧?”拓跋思諫見到大家都陷入一陣沉思,緩緩道出了另一個消息。
大祭司聽到消息之後臉色變了變,嘆了口氣道:“李克用的性格決定了,對方絕對不會允許我們也加入關中聯盟。我黨項人現在的前途一下子變得渺茫起來。大汗,我覺得我們不能猶豫了,我們也要早做決斷。這個天下紛亂了一百多年,現在各路勢力已經開始了角逐天下的步伐,大唐江山要易主了。”大祭司雪白的眉毛下閃爍着一雙看穿塵世的眼光,說出的話也透着一股智者的從容,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暗自點頭。
拓跋思諫點了點頭,也是嘆息了一聲,道:“我黨項人自古以來就爲中原王朝籬籓,能夠獨自割據一方也是因緣際會,現在這種騎牆之勢是難以爲繼了。本汗今天召集大家想要說的就是這件事,因爲李克用的關係我們能夠選擇的餘地已經很少了。我們只能和天策軍談判,爭取給我黨項族人留下一片棲息之地。”
“大汗,天策軍願意和我們談判嗎?李玄清北部新近打敗李存信,那邊大軍已經開進了關中,末將以爲楊復恭絕非其對手,又扶持拓跋思繼,斷我們後路,我覺得他沒有必要和我們談判的。我們能夠答應的,拓跋思繼肯定也會答應,而且他肯定會答應的更多,我不認爲他會接受咱們。”拓跋思諫的話音剛落,身邊的細封氏部落首領豐厚結果話茬道。細封氏在党項八部當中的勢力僅次於拓跋氏,他的話就代表了此刻支持拓跋思諫的六部勢力的意思。
不過他的話卻讓周圍一片冷場,其他人被他的話一堵頓時都說不出話來。所以拓跋思諫看了一眼大祭司,後者明白了他的意思,咳嗽了一聲道:“那麼依照豐厚的意思是我們按兵不動,等待雙方大戰結束,然後調轉兵力對付我們嗎?”
“大祭司,豐厚並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們在決定和天策軍談判之前應該想辦法解決拓跋思繼,這樣才能增加談判的籌碼。”豐厚見到大家都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解釋了幾句之後繼續道:“我黨項人不能留下給漢人分裂打壓的藉口和理由。不管是和拓跋思繼妥協還是剿滅對方,党項人只有一個主體和天策軍談判,哪怕是投降,也只能有一個聲音去代表党項人。”
豐厚的話讓大家猛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歷來中原王朝最喜歡的就是邊疆各族分裂,這樣就給了他們分而治之的由頭。而豐厚的話顯然也在提醒大家注意到這個問題。說實在的,遊牧民族投降漢人不是一件什麼恥辱的事情,百年前的大唐王朝曾經封疆萬里,讓各族紛紛以投降大唐爲榮,以得到大唐冊封爲榮耀。就算是現在中原式微,党項人不也以大唐冊封的夏州節度使自居嗎?
拓跋思諫聽到豐厚的這一番話卻猛然間眼神中爆出一絲神采,接過話頭道:“好了,豐厚族長的話本汗記住了,這件事必須有一個定論,不然對於我黨項人的前途不利。今天本汗請了幾位客人,現在就請他們出來和我黨項的首領見一見吧。”說完拍了拍手。門外警戒的侍衛忽然帶着幾個人推門走了進來。
“李玄清,拓跋思繼?你們怎麼來了?”幾人剛剛進來,其他人見到他們的面目頓時驚叫起來。
“坐下,你們這樣子成何體統?我黨項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翼翼?天策將軍是我和大汗請來的客人,拓跋思繼也是我讓人請來的。”就在大家紛紛出聲,幾個脾氣火爆的親衛大將甚至手按刀柄就要出手的時候端坐不動的大祭司冷然爆喝。
見到大家被大祭司鎮住,坐回了原位。拓跋思諫站起身來對着李玄清行了一禮,笑道:“天策將軍見諒,手下不懂禮數,不習王化,讓將軍見笑了。將軍請坐,胡將軍,二兄,你們也坐。”
李玄清微微一笑,坐在侍衛新增加的位置上,笑道:“大汗客氣了,今日玄清得見党項英豪也是倍感榮幸,還請各位不要責怪玄清不請自來。”
他這一說話頓時讓周圍的党項人面色好看了不少,不管怎麼樣,以李玄清的身份肯說出這樣的話已經難得了。倒是跟隨胡小四一起坐在李玄清身邊的拓跋思繼冷哼了一聲,不理會拓跋思諫的招呼。
“不知天策將軍今日來我夏州所爲何事?”豐厚這時候也清楚了李玄清應該是事先和拓跋思諫談過了,所以開口問道。
李玄清也知道他的心思,不過這時候已經不在乎這些了,看了一眼身邊的胡小四,點了點頭。分裂夏州的計劃是胡小四提起的,後來也是他想到了可以招降拓跋思諫,自己現在雖然前來,但是也只是給他壓陣,讓他好順利實施自己的計劃。
“大汗,各位將軍,在下胡小四,忝任天策軍特戰部統領,想必大家都認識我吧。”他這一開口頓時讓周圍的党項人臉色集體一黑,胡小四幾乎每個党項人都知道,夏州城下一番話讓自己的前首領活活氣死,能不認識他嗎。不過這時候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所以的都靜靜的聽着他的下文。
“我天策府目前已經進入關中,開始了平定天下的步伐,我家主公前日也在豐州草原以一萬五千人的步軍強勢殲滅沙陀騎兵三萬人的進犯。可以說從目前來看我天策軍步驟神速,所到之處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已經迫使李克用和楊復恭聯手組建關中聯盟對付我天策軍。”胡小四的一番話算是簡單介紹了天策軍這幾個月以來的戰績,這些大家都知道,所以都在等他後面的話,“接下來我們天策軍南方戰線是佔領關西,鞏固前期戰果。北線的話——”胡小四看了衆人一眼,停住了話語。
“北線在打敗李克用之後會迅速揮兵南下,徹底佔領夏州,將你這位大汗捉到靈州去做階下之囚。”胡小四沒說,但是旁邊的拓跋思繼卻冷冷的接過話茬道:“你們這羣坐井觀天的混帳,這個時候還在這裡喋喋不休,想幹什麼?是想讓我黨項滅族嗎?”
李玄清奇怪的看了一眼拓跋思繼,這傢伙今天吃錯藥了?今天怎麼才說了幾句話就噎的對方半死?難道是這麼多年被人欺負狠了今天要狠狠發泄一次?不過就實際效果而言,倒是不錯。
“二兄,這是什麼話?我等再怎麼說也都是党項子孫,此刻所作所爲都是爲了族人考慮。”拓跋思諫的臉色掛不住了,在旁邊低聲說了一句之後看了一眼李玄清道:“李將軍,今天既然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夏州也就把話攤開了。李將軍打算如何安置我等?”
拓跋思諫的話也是在場所有党項人的心聲。對於身處夏州的党項人而言,與其讓兩大集團在正式大戰之前清場,還不如押寶一方,至少還有一半的勝率。而就整天而言,今天在場這些可以決定党項命運的人基本上都比較看好天策軍。否則也不會讓李玄清坐在這裡了。再說就李克用的性格,肯定會跟楊復恭提出,讓党項人排除在外。這麼多年和這個死對頭打交道李克用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拓跋思諫可是瞭解的一清二楚。
“天下百姓皆是我華夏蒼生。”李玄清微微一笑,只是說出了一句話。
李玄清的話讓在場的人震動不已,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蘊含着無數的意思,但是拓跋思諫等人卻從中聽出了不同的意思。
“天下百姓皆是我華夏百姓。”拓跋思諫和拓跋思繼對視一眼,均是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