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給我吃,我再考慮跟你玩。”江文升實在忍不住糖果的誘惑,嘴上送了。
聽到這個話,小男孩猶豫了,他不想將自己剛剛得到的糖果給了江文升,因爲很不值得。但是很明顯,旁邊的小女孩生氣了:“你趕緊給他啊·!不然你想回去挨罰?”
聽到這個,小男孩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然後不再猶豫,眼中堅定的看着江文升:“你說的當真?”
問了一句,問的自然是跟給江文升吃糖,然後再陪他玩的事情。這種事情江文升會答應嗎?自然會的。
所以江文升快速的搗了搗頭:“只要你給我吃,我就答應你。”答應的不是陪你玩,而是考慮陪你玩。考慮可以答應,可以拒絕。
急病亂投醫,小男孩毫不猶豫地將糖果給了江文升,然後催促道:“你趕緊吃,吃完了咱們去那邊玩去。”然後不經意的轉頭,看向一個地方,一個深黑幽暗的地方。
江文升接過糖果,然後好奇的看了一眼。接着篝火,能看見糖果的顏色是紅色的,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的。好奇的江文升吐出小舌頭尖尖,然後如蜻蜓點水一般,舔了一下。
不是那種特別的甜,稍微帶了點酸,江文升回憶了一下,應該是山楂汁加上麥芽糖混合凝固而成的。似乎感覺味道還不錯,江文升直接扔進了嘴裡,然後就這樣在嘴裡吃着。這一下彷彿是土豪一般的操作,驚呆了兩個小孩。
小男孩彷彿受到了莫大的委屈,着急的問着江文升:“好吃嗎?啥味的?”這塊糖是新的,上次的獎勵他也是有事沒事的舔着吃,吃了將近兩三天才吃完。從來沒想過一口吃進嘴裡會是什麼味道。
江文升沒有回答,只自顧自的享受着自己的美味。轉頭望向旁邊的小女孩,似乎也想知道這個答案,這才慢慢悠悠的開口:“這糖吧,也就那樣。嗯,好像是山楂味道的,然後還有蘋果味的,還有梨子味。這一個糖可以吃出來好多味道。”
說罷還驕傲的向幾個人吐了吐舌頭,讓他們看看自己嘴裡的糖。驕傲的如同一隻高高擡起頭的公雞。
小男孩後悔了,這次虧大了。平常都是讓別人舔一下就會跟自己玩,但是江文升不行,他非得吃。沒想到這顆糖竟然有這麼多味,後悔的小男孩,紅着眼睛,向江文升打了一拳。拳頭很小,但是很用力,打的地方是江文升的眼睛,這個脆弱的地方。所以即便用力很小,江文升下意識地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江文升被拳頭擊中了,身子直直得等躺在了地上。
但是很明顯打江文升不是他的目的:“你還我糖。”然後便騎在了江文升的身子上,然後雙手掐住了江文升的脖子,然後彷彿想要讓江文升吐出來。
“你快圖啊,那糖我好不容易纔要到的,你快吐出來,那是我的!”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這樣,爲了一塊糖就會大大出手,更別說是這種流民的孩子,本來就窮苦的不行。
小女孩先反應過來了。着急的拉着小男孩的身子:“你幹什麼啊,快起來,一會人都行了。都儒,快走。”小女孩似乎看見了旁邊熟睡的大人醒來的跡象。
江文升彷彿知道幾個人見不得光,然後就趕緊大喊:“娘,你快醒醒啊,你兒子要被打死了。”然後就大聲的嘶吼着嗓子。
江母慢慢的醒了,然後聽間自己兒子的喊聲,然後就着急的跳起身子。
“兒子,你怎麼了。”然後就趕緊過來,眼中盡是擔憂之色。
都儒看見這小孩有1大人來了,嚇得趕緊從江文升的身上起來,然後拉着小女孩就準備跑。
江文升見自己沒了危機,也不再裝了,戲虐的看着跑走的兩人,大喊了一聲:“喂,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叫都儒,所以他問的是女孩的名字。
女孩怒視着江文升,氣沖沖的喊了一聲:“都英!”然後兩個人的身影,便慢慢的消失在了黑暗處。
“江文升!”江文升大喊了一聲,不知道他們聽見了沒。
這時候江母也過來了,抱住了自己的寶貝疙瘩,看着江文升眼睛上的一處烏青,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疼不疼啊,文升,等過幾天能進城了,我就讓你大舅給你好好看看,然後給你吃好多好吃的!”江母說罷,有覺得是自己才讓自己的兒子這麼狼狽,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不知道怎麼說了。
江文升傻傻的咧着嘴笑,還伸出自己的手,然後幫自己的母親擦了擦眼淚。
“娘,我不疼,你放心吧。等到了大舅家,肯定有好吃的!嘿嘿。”活脫脫想個大吃貨,又或者是個想象美好生活的孩子。總之,笑容很傻。面目也很傻。
然後又防護想起了什麼事情一般,小心翼翼的將藏在手裡的寶貝給自己的娘看。
“娘,你快看,糖果!山楂味的。我記得你最喜歡吃山楂了,快吃吧。”咧着大嘴傻笑的江文升把藏在手裡很久的糖展示給自己的孃親。
江文升剛纔只是小小的舔了一口,扔進自己的嘴裡不過是個障眼法,篝火昏暗,幾人都沒看清,沒看到江文升偷偷的藏在了自己的手心裡。
江母最愛吃山楂,原來江文升的老爹會把山後面所有的山楂都找給江母吃。江母吃不夠,江父摘不停。後來江父跟着那個慄將軍從軍了,不在母兩個身邊了。
走的時候,江父拍了拍江文升的肩旁,語重心長的說道:“兒子,你長大了!該保護你娘了,該給你娘摘山楂了!”這句話聽起來其實像遺言,但是小小的江文升根本聽不懂江父的深層含義。他只知道,給自己的娘摘山楂!保護自己的娘。
那天,很多人都哭了,只有江父跟江文升笑着。彷彿是一項嚴肅的交接儀式,男人之間的責任傳承。
一路上,江文升都變着法的保護自己的娘,不留痕跡地尋找着山楂。
但是大冬天的哪裡有山楂啊?賣冰糖葫蘆的到是有乾癟的山楂紅果,但是很貴,江文升沒錢。江文升有一次偷了一串給自己的娘吃,結果被自己的娘打了一頓。
那時候,江母哭着對江文升發火:“你爹是大英雄,你卻做小賊!敗盡祖宗名聲!”然後狠着心又多打了幾下。
江文升沒有哭,紅着臉。
他想自己的娘把那串冰糖葫蘆吃了,但是江母沒吃。他知道自己的爹是大英雄,在路上跟別人的交談中也知道了自己的爹可能戰死沙場。但是他都沒有哭,其實這個少年很少哭了。
但是他現在想哭了,他想告訴自己的爹爹,他給娘找到山楂了,是糖果。
咧着嘴大笑着幫自己的娘擦眼淚的江文升發現,自己的娘怎麼越哭越兇了呢?
“娘,你快吃啊!我剛纔舔了一下,可好吃了。”似乎怕自己的母親不相信,然後高高的舉起自己的手,展示給自己的娘。
江母看着伸到自己的嘴邊的小黑手,小心翼翼攥着一顆淡紅色的物塊,應該是江文升說的糖吧。
江母自己的摸了一把眼淚,然後勉強的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將江文升手裡的糖拿起來,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嗯,好吃!”
彷彿得到了母親的認可,江文升咧着大嘴笑了很久。
天亮了,江文升眼睛上的烏青被江母看的很清楚。那個都儒打的很重。又是一陣心酸,江母輕輕的幫自己的兒子揉了揉。江文升梗着脖子,忍着痛意。
“娘,我不疼。”
江母從旁邊又攥了把雪,敷在了江文升的眼睛上。如果再不消腫,過幾日就會腫的跟小燈籠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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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建在外城的隱蔽小屋子裡,都儒和都英跪在地上,然後不甘心的看着面前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不高,轉過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個小孩。沒有什麼動作。
“知道錯哪裡了嗎?”男人說了一聲,很平靜,等待着兩個小孩子說話。
都儒想要解釋什麼,但是被都英瞪了回去然後開口:“大父,我們沒有話說,懲罰我們都認了。”這個時候解釋自己的失敗,懲罰只會更嚴重。都英說的話很好,不會有多的懲罰。
男人點了點頭:“嗯,很好,那就去吧。”然後又轉過身,不再說話。
都英和都儒磕了個頭,然後就出去了。去往了另一個房間。
另一個房間是專門懲罰不聽話小孩的房間,負責這裡的人似乎沒在,兩個人沒有亂跑,靜靜的呆在這裡等着。他們不是沒想過逃跑,但是看着自己那幾個逃跑被打斷手腳然後扔到街上做乞丐的人,他們兩個就不再有過這個心思。
等了很久,還沒有人來。等待死亡纔是最痛苦的事情。
然後外面一陣騷動,然後門被推開了。露出了一個小孩的腦袋,笑着看着兩個人。
“都英,都儒,你們出來吧。刑堂長老昨晚死了,今日他們顧不上你們了。”
聽到這個話,原本耿直着肩膀的兩人瞬間垮了下來,然後哭了出來。
他們也不過是,小小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