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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裡,王叔文伏地哭泣,七十歲的老人傷心成這樣,讓李誦不由得心裡也一陣發酸,想起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的父母親人,
“陛下不以臣老邁,信任微臣,微臣感激涕零,一心肝腦塗地以報朝廷陛下,老母病重也未能日日親侍湯藥,實在是不孝啊!老母臨終前,思念山陰故里,老臣懇請陛下恩准老臣乞骸骨,送老母靈柩返鄉安葬!”
自古忠孝難兩全,在現代社會很多時候都會出現強忍喪父、喪母等之痛堅持工作的情況,當事人會被稱讚爲舍小家顧大家,高風亮節,被高調正面宣傳,可是在古代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就是不孝,有違名教,是要被唾棄的。一般官員遇到這種事都要丁憂服喪三年,比如李愬就丁父憂爲父親實實在在守了三年孝,而且是依照古禮爲父親守陵三年,守完陵之後才應德宗皇帝徵召入朝。遇到這種情況國家必須無條件。當然如果國家有特殊的緊急情況可以將丁憂的官員召回,稱爲奪情,比如曾國藩,丁母憂期間太平天國起義爆發,就被奪情起復。
現在攤子剛剛鋪開,李誦實在不想放王叔文走,王叔文也知道眼下的形勢不是回家辦喪事的時候。但是王叔文根本就不夠奪情的條件,現在天下暫時太平,沒有緊急情況,而且王叔文眼下只是起居舍人,翰林學士,並非宰執重臣,根本就沒有奪情的藉口。王叔文很明白這一點,如果自己不請去,馬上俱文珍一黨甚至連不在局中的衛次公都會上書彈劾他,於是早早就上表丁憂請去。
李誦也明白如果不讓王叔文丁憂後果會很嚴重,只得嘆了一口氣,在王叔文的表章上圈了個“準”字。
現在王叔文是特地來辭行的,辭行時作爲一個老臣又按慣例“乞骸骨”請求退休。望着這個六個月來對自己盡心盡力輔佐的鬚髮皓白的老臣,李誦心裡實在是有些不捨,但是又無可奈何,只得酸酸地道:
“王先生請起。王先生操勞國事,無法侍奉高堂,朕也感到萬般愧疚。只是王先生是朕股肱重臣,須臾離身不得,還請王先生節哀順變,待王先生守孝期滿,還請王先生繼續爲國操勞。”
手一揮,李忠言就讓人送上了李誦的賞賜,王叔文叩恩之後,就告退而去。三日之後,王叔文扶靈千里返鄉。歷史上王叔文並沒有這一舉,從長安到山陰,就是今天的從西安到紹興,路途山水縱橫,何止千里迢迢?畢竟是七十歲的老人了,李誦非常害怕王叔文會吃不消,卻又無可奈何。
王叔文的去職,讓俱文珍開心不已,自從被劉闢點醒之後,俱文珍就仇視李誦身邊的每一個人,每天都在思考如何去除李誦的左膀右臂,現在李誦最信任的的王叔文走了,走的如此輕而易舉,讓俱文珍連走路都輕快了幾分。
一回到府中,俱文珍就開心地大笑起來:“舒王殿下,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舒王李誼四十歲上下,是個玉樹臨風的老帥哥,長得神清氣爽,一團喜氣,難怪會得到德宗的喜愛。見到俱文珍,李誼也微微一笑:
“俱大將軍春風得意,難道也有什麼高興的事嗎?”
兩人相視一眼,不由得會心一笑。李誼道:
“本王最近新得了頭獵鷹,甚是雄健,聽說俱大將軍喜歡養鷹,本王就送給俱大將軍。”
俱文珍哪裡喜歡養鷹,不過他也知道舒王必定是有後話,於是笑道:
“如此,某就多謝舒王殿下了。只是不知這鷹有什麼癖好?”
“這鷹嘛癖好談不上,就是認準了一個獵物,就死活不放手,甚是讓本王喜歡啊!”
俱文珍會意,笑道:
“難怪舒王喜愛,這樣的鷹某也甚是喜歡啊!”
心裡卻想道:“把本大將軍當成鷹犬?哼,還不知道誰是誰的鷹犬呢。”
第二天,中書舍人滑奐上書彈劾左常侍王伾貪鄙,經查果然屬實。這滑奐原來與劉光琦友善,得劉光琦擡舉一路升遷,又通過劉光琦認識了俱文珍。俱劉決裂後,滑奐思量再三,還是俱文珍根深蒂固,前途無量,就一腳踢開劉光琦,投進了俱文珍的懷抱。此次出手顯然是俱文珍授意,要對親李誦的勢力發起總攻了。
李誦以爲王伾是東宮舊人,侍駕有功,打算從輕發落,驃騎大將軍俱文珍廷議時慷慨激昂,以爲大不可,皇帝無奈,只得下令貶王伾爲鳳翔節度判官。俱文珍等自然又是彈冠相慶一番。
不料劉光琦對滑奐背叛自己一直恨得牙癢癢,這次突然很聰明地找準了時機,命令自己的門人上書又彈劾滑奐貪鄙弄權。滑奐仗着俱文珍的勢力胡作非爲,行爲惡劣遠勝王伾,劉光琦此次發動的上奏有真憑實據在手,裴度等人紛紛跟着上書彈劾,於是滑奐也就跟着王伾倒了黴。俱文珍前兩天剛剛在朝會上強調了國法的嚴肅性,這次就只得吃了個啞巴虧,眼睜睜看着滑奐被貶到了忠州,做起了忠州司馬,受陸贄調教去了。
而嚐到了甜頭的劉光琦顯然也具有獵鷹的品格,對俱文珍黨羽窮打猛追,依附權宦的有幾個屁股上乾淨的?劉黨的彈劾幾乎是一彈一個準,據說皇帝李誦都在後宮誇獎正在給自己捶腿的劉光琦,笑他“練成了彈指神功”,於是劉光琦門下的彈劾積極性也跟着空前高漲起來。
俱文珍和舒王、楊志廉哪裡肯吃這個虧?於是發動了一輪聲勢浩大的反擊,依附劉光琦的也沒有幾個好鳥,於是雙方的鬥爭陡然尖銳起來。刑部尚書同平章事高郢的工作量陡然上漲,連呼吃不消,七天之內告病了兩次。而吏部尚書同平章事鄭珣瑜也頻頻頭暈,多次在朝會上發言時說不出話來。
一時間以王叔文王伾開始的去職風暴如火如荼,本來人滿爲患的朝廷多出了許多空職,無奈之下的皇帝只好破格越級提拔人才。新任考功員外郎、知制誥李吉甫轉任中書舍人,而三月剛由監察御史升任侍御史的裴度接替了王叔文,出任起居舍人,半年不到,又升了兩級。接着剛扈從廣陵王從鳳翔回來的劉禹錫因功升任禮部員外郎,凌淮升任吏部員外郎。
七月十日,皇帝以高郢、鄭珣瑜體弱多病,多次上書請去,再三挽留之後,命二人去平章事,各守本官。二人明哲保身,眼見局勢變幻莫測,得以脫身,自然開心不已。七月十一日,故相鄭餘慶以尚書左丞同平章事,二度拜相。皇帝登基時是四個宰相,現在半年光景就換了兩個,頓時讓人覺得局勢動盪,要出大事了。現在離任宰相兩人,補進卻只有一個,雖然宰相併無定額,德宗時一度多達二十幾人,但是還是有許多人猜測下一個宰相是誰。其實很多人都猜得到,這個名額,是留給陸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