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治五年四月,爲解玉門關之圍,唐將宋朝、田布、沙吒利率領六千餘精銳突襲正在圍攻玉門關的尚塔贊,唐軍以少擊多,多路突進,與欲增援甘州的尚塔贊部展開激戰,戰至下午,吐蕃軍人數衆多,漸漸佔據上風,突然風雲突變,沙塵漫天而來,漠北大盜沙無痕率領千餘騎兵冒着風沙突至,宋朝田布又於葫蘆河對岸佈置五百疑兵,尚塔贊不辨真假,以爲唐軍大至,率衆落荒而逃,退往金關,玉門關之圍遂解。
五月初,在付出重大代價後,李光顏大軍終於在張掖全殲甘州吐蕃,率領主力趕至玉門關,收復瓜州。尚塔贊率部退回伊州,至此,河西會戰結束,唐軍收復河西。李光顏宣佈了皇帝的詔書,晉升史敬奉爲冠軍遊擊大將軍,玉門軍兼豆盧軍兵馬使,史敬奉請以李繼言爲玉門軍兵馬使,自領豆盧軍兵馬使。沙無痕、張氏父子以及李、索等沙州有功士紳皆獲得封賞。宋朝、田布、沙吒利皆策勳數轉,留待兵部議功。李誦下詔選拔沙州、瓜州良家子百名赴長安入學,張義譚兄弟皆在其列,入武學。
沙陀在玉門關之戰中傷亡巨大,李光顏本是突厥出身,心憫之,上書爲沙陀請歸甘州故里。李誦道:
“朕聽聞沙陀居於甘州不過是廣德後的事情,若是要遷回故里,莫不是要遷回金山大漠中嗎?”
雖然如此,還是分沙陀爲兩部,一部居於烏徳犍山,以沙吒利爲都督,一部仍居於陰山,以朱邪赤心爲都督。
六月,圍城半年餘之後,郝玼乘着雨季來臨,在湟水上游築壩蓄水,準備水灌鄯州。不料卻被出石堡城的吐蕃援軍所乘,偷襲得手,唐軍本以爲大勢已定,疏於防範,損失慘重,故左武衛大將軍李文通中箭戰死,大將野詩良輔重傷,郝玼不得已率部後撤,遺失軍資無算,廓州也被吐蕃人奪回。所幸起初郝玼、李文通兩部俱穩打穩紮,築下了連綿堡壘,唐軍才得以喘息。鄯州本是隴右節度使駐地,郝玼本待攻克鄯州後再開府建牙,此番大敗,郝玼自覺顏面全無,上書請罪。
朝中清貴聞郝玼欲以水灌城反遭失敗,以爲有傷天和,紛紛上書彈劾郝玼,建議以李愬代之,順帶連行臺大元帥太子李純也頗受非議。李誦以爲不宜以一戰之故擅殺大將,堅持己見,只是免了郝玼副元帥,讓他戴罪立功。郝玼於湟水下游築行鄯州,以顯示自己收復鄯州的決心。又上書認爲兩軍各有統帥,不能統一指揮是失敗之因,建議將左右兩路大軍統歸一人統領。朝議以爲不可,李誦卻下詔罷左右兩路,將王茂元、李祐、白祖望等部都劃給郝玼指揮,又下令仇良輔、杜敢率本部前往鄯州增援。令李光顏分兵出黑河河谷,從側翼牽制吐蕃軍。李光顏於是下令崔承度領軍出谷。
郝玼連得五路強援,唐軍聲勢重又恢復,休整二月之後,於興治五年九月率大軍再至鄯州。先是於祁連山下大破吐蕃大軍,乘勢再圍鄯州。明年四月,唐軍挖地道,以火藥置城牆下,炸燬城牆,攻破鄯州。吐蕃論短立藏以下戰死者數萬。六月,郝玼盡復隴右,攻石堡城不克,收兵返回,正式開府建衙。
七月,輔國大將軍、左龍武統軍範希朝病死。噩耗傳回長安,李誦傷心痛哭道:
“朕本想克復安西北庭後與軍把盞共飲,不料天不假年,令人情何以堪?”
贈範希朝太子太師,諡忠武,後又改爲宣武。
冬十一月,故相,守太保、提舉京師大學堂杜佑逝,享年八十歲。杜佑於睡夢中無疾而終,前一天曾感嘆道:
“賈公(賈耽)若地下有知,必羨慕我活到今日了。”
範希朝病逝的時候,李誦還不顧天氣炎熱,親臨範府弔喪。等到杜佑也去了,李誦就有些悶在宮裡了。剛回京的太子奉命去替李誦弔喪。裴度來到紫宸殿奏事,見李誦不樂,知道李誦是爲杜佑逝世而難過,便勸慰道:
“杜太保一生功德圓滿,立德、立言、立功,且三子十孫,皆是才俊,陛下理應爲他高興纔是。”
殿內的炭火生的很高,李誦的心卻如外面的雪地一樣,冷冷地嘆息道:
“朕繼位之初,受迫於內臣,此老和範大將軍於朕有護持之功。朕剷除奸宦之後,範大將軍爲朕鎮守朔方,杜相公爲朕謀劃內政,當年的情景現在還歷歷在目,朕如何能釋懷?朕這兩天甚至在想,此二老先後離朕而去,莫非朕大行之期也不遠了麼?”
慌得裴度慌忙跪下道:
“陛下正值英年,奈何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來?臣言語不慎,請陛下治罪。”
見裴度如此惶恐,李誦反而笑了,道:
“裴愛卿熟讀經史,可知道世上可有不死的帝王?(裴度哪裡敢說?)杜相公的諡號擬好了嗎?”
裴度道:
“正在擬。”
李誦笑道:
“到頭那一日,難逃那一天。所謂長生不老那都是虛無,生老病死纔是人生實況,朕雖然是帝王,也難免有那一天。裴愛卿,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你認爲他們會給朕加個什麼廟號呢?”
裴度見實在躲不過去了,想了一會,道:
“陛下神文聖武,力挽狂瀾於即倒,中興大唐,開一代盛世,臣以爲勉強可以用‘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