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書友看到這裡肯定奇怪,上一章不是說打的是薛盈珍的管家嗎?怎麼又弄出來個薛盈珍的兒子?
其實不但各位書友奇怪,李誦和老雁也很奇怪。不過,誰叫薛盈珍有個兒子呢?誰叫薛盈珍的兒子非要跳出來呢?不按劇情出場,那就只好打他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長安。
萬年縣衙。
裴度等三人策馬趕到萬年縣衙的時候,因爲和趙五囉嗦,又付賬取馬,沒有看到對賈虎的審理,卻看到了另外一出好戲。
萬年縣衙雖然只是個縣衙,但畢竟天子腳下,連縣令都比別的地方高一級,縣衙自然也修的頗爲宏闊,在一條大街的裡面正中間,很有一番氣度。裴度三人策馬趕到街口的時候,就看到一羣人逃也似的從街裡竄出來,衝的三人的馬匹險些受了驚,好在三人雖是文人,騎馬的功夫也不弱,緊緊勒住繮繩纔沒有出事,只是馬在街心轉圈。
好容易把馬安穩下來,就納悶出了什麼事。還是元稹年輕眼尖,又是一把抓住一個拼命逃跑的人,三人剛想問,卻又泄了氣,原來抓住那人正是剛剛在老曹酒店抓住的看熱鬧的那位。果然,這位這次又是什麼都沒看到,看見別人跑,就跟着跑,稀裡糊塗的又被元稹抓住了,大怒不已,直喊要逃命。三人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放開這個主,任他一溜煙竄走了。三人暗贊,看熱鬧看到這個份上,真是極品。
現在三人才覺得要有個趙五該多好,雖然略顯囉嗦了點,只得策馬前行去看個究竟。一路進去,只見地上雜物到處都是,顯得剛剛不是一般的惶恐,街上沒有一個人,兩邊人家家家關門閉戶,只把眼睛貼在門後小心翼翼地看。三人越發納悶,也暗自小心,怕有什麼不測。
果然剛到縣衙門口,就又看到十幾個人人竄了出來,不過這羣人比剛剛那些人狼狽多了,是連滾帶爬地出來,有一位光顧着跑,沒注意腳下,一下子絆倒在縣衙門口的門檻上,整個人飛了出來,剛好落在三人馬前。這人身手卻也矯健,立馬站起身來,回頭指着縣衙罵道:“姓韓的,你休要猖狂,待老子回去稟報薛大人,拆了你這縣衙,薅光你的鬍鬚,叫你……”話沒講完,就看到迎面一根水火棍掄過來,慌不迭地逃去了,邊逃邊扯着嗓子喊:“少爺,你現在這裡等着,他小小縣令不敢將你如何……哎呦……”轉瞬不見了人影。
三人面面相覷,心道,這是唱的哪一齣?隨即翻身下馬,向洋洋得意正拖着水火棍往回走的衙役見禮。三人雖是官員,卻穿的便裝,又不是萬年縣長官,所以十分客氣,衙役見三人書生模樣,禮數週全,也知無不言,告訴三人縣令韓老爺還在審剛剛的案子。
三人把馬栓在拴馬石上,整理下衣衫,就往裡去,門口的衙役攔住,裴度就道,我等是剛剛這幫惡人的苦主,特來告狀。衙役進去稟報,待會出來,道大人傳他們,就帶他們進去了,倒沒有讓他們擊鼓鳴冤。
剛轉過照壁,就聽到“啪啪”的聲音和“哎喲哎喲”的求饒聲。元稹定睛一看,捱打的正是剛剛那幫惡奴,不由大笑幾聲。被旁邊白居易扯住了。
到了堂上,又見到一個人癱坐在臺階邊,雙目無神,兩眼發直,兩腿下滲出一灘水來,傳出一股騷臭味,竟是嚇得尿了出來。當堂坐着一位大老爺,面色白淨,微胖,眉疏眼大,鬍鬚也不濃密,正是剛剛騎在馬上的那位官員。
三人料定這人就是萬年縣韓縣令,便握拳見禮。縣令見三人不跪,雙目一張,甚是嚴厲,待看清了三人,明白三人定是有功名在身,眼神就柔和下去,命人看座。裴度心裡想,這人不錯,很有眼色。
當下縣令就問:“爾等姓甚名誰,何等身份,來此所爲何事,且報上來。”
元稹剛想講話,裴度就答道:“回大人,在下姓裴名中,這二位一名白樂,一名元微。特來告那薛盈珍府上惡奴橫行不法,仗勢傷人。”原來裴度乃是監察御史,官小卻權重,有糾察百官的職責。他久經地方,閱歷豐富,進來就見衙役用刑,不知是否經過訊問,雖然打的是惡奴,也想借機探查一下這縣令,便存了暗訪之心,故而取三人表字中間一字做化名,相機試探此人。元白二人不解,但是料想裴度自有其用意,故而也不揭穿。
接下來元稹上前,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他文章好,口才也好,說得裴度在邊上都覺得那幾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雖然那幾人只是和他起了摩擦。那縣令坐在堂上,也暗暗點頭。
當下書吏錄寫完畢,拿給元稹看,覈對無誤後,又交給縣令。做事甚是嚴謹。縣令又問了元稹幾個問題,又傳那些打完板子的惡奴來問,又問了人證有誰,便命元稹到一邊去畫押簽字。
裴度見這縣令行事頗有法度,不是魯莽之人,就上前問道:“大人,我等見大人逮捕這幫惡奴時就立刻趕來告狀,剛到縣衙就見大人對這幫惡奴用刑,不知大人是否經過審問,若未經審問如此只怕有違法度。”
裴度話剛講完,就見邊上一個衙役怒喝道:“你這書生好沒道理,這幫惡奴禍害京師,調戲良家婦女,更出手打死公差,可憐我那兄弟剛二十五歲,家裡落下孤兒。你這朋友也被這些惡奴毆打,你卻說出這樣話來!對這樣的人,講甚法度!”上前就要毆打,被縣令喝住。
縣令道:“這位是我萬年縣捕頭,心痛手下兄弟,說話有唐突處,望先生見諒。”
裴度拱手道:“不妨。”
縣令伸手止住裴度,繼續說:“先生說話不錯。我等爲官,首要就是謹守法度。韓某並非酷吏,只是這幫人殺害公差,還在公堂上咆哮,說要拆了我這縣衙,某依律制裁,先生以爲可否?”
裴度又問:“老大人制裁頗爲合法,是在下唐突了。請大人及諸位原諒。只是方纔又是爲何一羣人被打出去?”
那捕頭指着那癱坐在臺階上的人,輕蔑的說道:“便是這廝,自稱是薛某人的公子,居然帶着十幾個紈絝來要人,我家大人據理力爭,他居然動手要搶,我家大人治他藐視朝廷,干擾政事之罪,將惡奴打將出去,可有不對?”
原來這尿了褲子的就是薛盈珍自稱知書達理人中龍鳳的寶貝兒子,街面上稱爲呆霸王的便是。因爲父親權勢大,從不知怕是何物。帶了十幾紈絝正在周圍遊逛,卻見萬年縣門口圍了好大一羣人,就很開心地湊過來看熱鬧,結果發現看的是自己家人的熱鬧,當下不讓,逼縣令放人。縣令本不欲惱他,擡出俱文珍來勸說,結果這呆霸王歷來眼高於頂,自己老子又正受寵,便出言不遜,命人動手順帶薅光縣令的鬍鬚。這呆霸王素有清街的惡名,一見他要動手,圍觀的百姓怕殃及池魚,發了一聲喊,四散逃走。這便是裴度他們見到的第一羣人。若是別的縣令早嚇得腿軟了,可是這位卻是著名的光棍,偏偏不吃這一套,掄起棍子就打。那幫幫閒都是在街面上混的,倒是見機的快,撒腿就跑。這就是裴度他們見到的第二羣人。這呆霸王何時見過這種場面?當下癱倒在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裴度聽說這樣,便道:“如此甚好!”說罷拱手一圈。心下想道:“這韓夫子爲人愛民,敢於人事,行事又方,是個好官。可惜得罪的卻是薛盈珍這權宦。某倒要拼死保他一保。”當下說道:“大人,剛纔走了那麼多紈絝,在下料定不久薛府必然有衆人前來,大人還是暫且躲避的好?”
那縣令卻是個硬漢,說:“某是天子任命的官員,豈能因爲這豪門勢大壓人就置國家威嚴於不顧?先生是讀聖賢書的人,這樣的話休要再提!”
一席話說得幾人佩服不已。旁邊白居易正要上前勸說,就見一個衙役氣喘吁吁的跑進來,跪下說道:“大人,薛府起了數百人前來滋事了!眼下人已經到了街口,請大人速速躲避!”
一聽此言,滿堂震驚。
裴度和白居易對望一眼,心道:“這下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