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新任節度使李庸和大都督府長史韓泰先後到任,韋丹遇刺的案件卻遲遲沒有偵破李庸和韓泰最大的貢獻是迅速穩定了淮南的局勢。李庸現在已經開始調集工程隊和民夫繼續韋丹未竟的事業――開塘了。歷史上,這兩口塘本來應該由李吉甫完成,一個名字叫固本,一個叫富民。
事實上,自從劉昌裔到了洛陽,韋丹的案子的偵破就有了眉目。但是偵破卻故意地被延緩或者說中止了。而朝野的輿論都把目標指向了淮西。理由很簡單,吳少誠的目標是劫掠淮南,而偏偏就在他想東進的時候,韋丹遇刺,兩件事情聯繫到一起,就是傻子也能想到是怎麼回事。
而韓泰在揚州的調查顯示,韋丹遇刺前查的一個大鹽商的幕後老闆正是淮西,這個消息被一個叫牟介的淮南小官透露給《今春秋》以後,朝野憤怒的口水滔滔不絕地噴向了淮西。淮西方面的否認被認爲是故意的掩飾。其實吳少誠真是冤枉無比,他相信實力決定一切,根本不屑做刺殺這種事情。但是看起來這個黑鍋他是不得不背了。
放眼大唐,誰喜歡搞歪門邪道,李誦心裡很清楚,劉昌裔的調查不過證實了他的想法。只是如果把結果公佈出來,陷入被動的會是朝廷。待到削平淮西,時機成熟,李誦自然會去找罪魁禍首算賬。但是這一片苦心,有人理解嗎?
起碼年輕的白居易不理解。白居易三十多歲,正是血氣方剛,事業心最強的時候,敢於任事,敢想敢說。由於本身兼着翰林,太子在洛陽的機要都由他和崔羣服負責,因此知道許多機密事情。白居易對朝廷,對李誦遮遮掩掩,拖拖拉拉的態度非常不滿,甚至可以說是異常憤慨。十天之內,接連三次上書,嚴厲批評皇帝和執政的拖延偵破速度,故意放縱兇手的惡劣行徑。由於白居易和《春明外史》的密切關係,導致了輿論的譁然。盛怒之下的李誦問李吉甫怎麼辦?
暴怒的李吉甫道:
“貶。”
李誦問李絳怎麼辦?
李絳慢條斯理地說道:
“貶!”
不管那個時代,政府的威信都是不容挑釁的。不管是李誦,還是李吉甫,甚至以待人溫和著稱的裴垍、李絳都不能容忍白居易破壞朝廷大計的不負責任的行爲,李誦在內閣會議上說:
“愚蠢的清醒,不如聰明的糊塗。”
其實一個人的命運往往由自己的性格決定,比如白居易就是如此。李誦不想見到只想寫閒適詩的白居易,就對白居易的直言敢諫,嫉惡如仇的性格加以了保護,甚至可以說是縱容。有時候白居易的話說過分了,李誦也只是微微一笑。兩年多下來,白居易說話的膽量直追韓愈。不過韓愈現在在長安久了,也到了一定的高位,畢竟老成了許多,知道李誦的想法和難處,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白居易還是年輕啊。
年輕不是不負責任的藉口。既然朝廷不會有錯誤,那麼總要有人來承擔錯誤。白居易兼着左拾遺,上書激諫是職責所在,不能說他越職言事(元和八年,任東宮贊善大夫的白居易因爲武元衡遇刺,上書激諫追捕兇手,被宦官以越職言事貶江州司馬),就只能說他妄自揣度了。
五月,因爲白居易言論失當,妄議君父是非,貶白居易湖南永州司馬。歷史上柳宗元做過的官。詔書責令其立即動身。白居易不得不放下正在籌辦的《時聞》,懷着滿腔悲憤往湖南去了。臨行前崔羣抽出時間給他餞行,席後頹喪的白居易長嘆“宦途自此心長別,世事從今口不開”,“面上滅除憂喜色,胸中消盡是非心”。詩歌傳出以後,輿論一片同情,但是李誦的評價是“顧影自憐”。白居易被貶後,王涯隨即被派往洛陽,輔佐太子。
由於大旱,占城稻的推廣速度加快,柳宗元慷慨地賣出了三萬斛稻種給兩浙、江西、湖南等地。夏收之後,來自兩浙、淮南的新米堆滿了洛陽的官倉,然後運往關中,來自江西、湖南、嶺南的新米彙集江陵。然後沿漢水而上,到達金商。
旱情較輕的關中、河中、河東獲得了豐收。兵精糧足,正是舒活筋骨的大好時機。夏收之後,洛陽等地集結的軍隊嚴陣以待,防備淮西賊的搶劫。今夏淮西欠收,爲了維持龐大的軍費,吳少誠又不得不加重賦稅。淮西已經陷入赤貧的狀態,百姓像乞丐,軍隊像土匪。田畝銳減,人丁凋零。和朝廷的長期對抗使得淮西已經陷入了絕境。陷入絕境的人會怎麼做?鋌而走險,以命博命。淮西軍本就強悍,現在更像是餓極了的野狼,眼中閃爍着綠光準備伺機撲食獵物了。
但是狼也有很多種的,有的野性難馴,狼性不改,有的就喜歡和人在一起,時間長了,就馴化成了狗
??
就在吳少誠焦躁不安終於向洛陽派出使者的時候,太子的車駕卻離開了洛陽,不過不是回長安,而是去開封。開封有個包青天那是宋朝的事情,現在管着開封的是汴宋節度使韓弘。自從太子駐蹕洛陽後,南面的北面的各鎮節度使都跑到洛陽去晉見太子,順手捎帶點美女什麼的。當然都被太子忍痛拒絕了。作爲對這些節度使忠誠的賞賜,李純每人送了他們一件眼下還屬於稀罕物品的棉布單衣。連遠在鄆州的李師道都派出了高沐來見太子,領着幾件棉布衣服回去了,只有韓弘,上表稱自己患了足疾,難以移動,派出了兒子韓公武去見太子。李師道遠在淄青,而受封檢校司空、同平章事高官的韓弘卻在開封,稱病不見太子。這讓鄭餘慶、劉昌裔等深爲不滿。不過李純卻混不在意,對鄭餘慶們道:
“他不來見寡人,寡人自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