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始料難及

尤鳥倦雙目一轉,哈哈一笑,來到徐子陵旁,眼中閃動奇異的神色,柔聲道:這位仁兄長得真俊!

徐子陵聽得全身汗毛直豎,他的神態語調充滿一種興奮、殘忍和變態的意味;像在暗示給我在這裡遇上你這趣致的玩物,我還不可以大快朵頤,爲所欲爲嗎?

幸好聽聲辨色,尤鳥倦的嚴重內傷只痊癒了六、七成,否則他現在連一拚的機會都欠缺。目下至少還可試圖逃走甚或自盡,以免落進這大邪人手上,那就生不如死。

他轉過身來,眼中射出凌厲神色,毫不退讓的迎上對方目光,啞然失笑道:老兄你高姓大名,既敢孤身夜行險道,當非一般人物,只不知是那條線上的朋友。

尤鳥倦目露懈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瞧得他渾身不自在時,得意洋洋的道:小兄弟說話老練,看來懂點江湖門道,功夫也不含糊。這樣吧!假若你能猜出我的姓名來歷,我就破例放你一馬。

徐子陵故作驚奇道:我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爲何你要不放過我?不過要估你是誰,絕非困難的事。只是我看你非是言而有信的人,縱使猜中,還不是要動手了事,我何必動腦筋去苦猜呢。

尤鳥倦訝然瞧他好半晌,搖頭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只看你眼神,便知你斤兩有限,這樣吧!一是能猜出我是誰,一是能擋我三招,過得兩者任何一關,我也保證會放過你。哈!有趣的俊小子。竟是一副惡貓玩耗子的神態。

徐子陵淡淡道:你的保證值多少錢一斤?除非你肯以本門的咒誓立下承諾,我纔會相信。

尤鳥倦渾身一震,往後退一步,邪目兇光閃閃,厲聲道:你究竟是誰?

徐子陵心中一動道:我是誰你不用理,要動手便動手,本少爺沒時間跟你糾纏不清,更沒有如此閒情。

尤鳥倦又陰側側笑起來,笑聲由小而大,最後變成捧腹狂笑,滿是瘋狂的駭人意味,且臉上的苦紋皺摺推迫,醜惡至極點。

徐子陵忽然一掌劈出,切在兩人間空處。

尤鳥倦笑容盡去,猛吃一驚的再退一步,不能置信的呆瞪着他。

原來他正要出手,卻給徐子陵這似是有先知先覺能力的一掌,搶早一步封擋他的襲擊,怎不教他驚訝得合不攏嘴來。

徐子陵卻是一陣氣血翻騰,差點咯血。始知內傷比自己想像中更嚴重,提氣走路尚沒什麼,若要和尤鳥倦這種當代兇邪動手,不出三招,怕要自行倒下。

尤鳥倦乃大行家,立時看出端倪,愕然道:原來你受了內傷,難怪招數如此高明,但眼神卻黯然無光,連我都看走眼。

徐子陵勉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哂道:彼此彼此;只聽你的聲音,即知老兄你亦內傷在身,便讓我們拚個一起內傷迸發,看誰先死去。

尤鳥倦正要出手,徐子陵竟又哈哈一笑,橫移半步,移到棧道邊沿處。

尤鳥倦再止不住心中的驚奇,大惑愕然道:這是什麼武功?

徐子陵知終令他生出警戒和顧忌,這移步已是他現在所能辦到的極限,借改變位置,而暫佔上風,加上先前露的那一手,都異曲同工的令對方不敢冒進。

以帶點不屑的口氣道:尤鳥倦你還算我魔門中人嗎?連不死印法都未見過。

尤鳥倦眼中首次射出驚懼神色,雙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徐子陵,沉聲道:石之軒是你的什麼人?

※※※

寇仲騰昇至離湖面近四丈的高處,把這截長江水道的戰況盡收眼底。

七艘戰船先後開進江中來,把陳盛的船隊切斷成十多截,其中至少近二十艘貨船起火焚燒,各船災情雖輕重不同,卻發放出大量濃煙,順風朝下游的方向吹去。

除去自己的帥艦被對方的樓船撞沉外,另一艘戰船亦給敵艦撞翻,其他戰船憑着夜色煙屑掩護左穿右插,肆意攻擊對方因載貨而轉動不靈的貨船。

陳盛那駛在前方包括帥船在內的十多條戰船,正急急掉轉頭來,逆風逆水的進行反擊,剎那間全陷進煙霧去。

寇仲此時一口氣已提盡,猛換另一口氣,在空中橫移丈許,落往把他的座駕船撞破的樓船甲板上。

刀矛斧劍等十多柄利器,立時朝他招呼過來。

寇仲拔身而起,躍上第二層艙樓的平臺上,使出至少有二成酷似古俊的長槍招數,把擁過來的敵人挑得前仰後翻,威勢十足。

風聲驟響。

原來陳長林亦尋上船來,還以他道地的帶有濃重江南鄉音的說話大嚷道:古將軍這邊來。

寇仲應聲一個騰翻,凌空再幾個筋斗,落往船頭處,長槍一掃,勁力暴發,五、六名圍攻陳長林的敵人齊齊虎口震裂,兵器脫手,四散避開。

陳長林剛劈翻另三名敵兵,向他打個眼色,騰身疾起。

寇仲回頭一看,見陳盛的帥艦恰好在左方三丈許外橫過,心中叫好,連忙追去。

這可能是狙擊陳盛的唯一機會。

※※※

徐子陵冷哼道:這個不用你理。

尤鳥倦雙目兇光斂去,故作淡定的道:縱使你是石之軒的傳人,尤某人已二十年沒踏足江湖,容貌亦大有改變,你憑什麼猜到是我。

徐子陵心中暗懍,心想這些邪道高手,確沒有一個是易與的。表面卻扮作漠然無動於中的樣子,淡淡道:這個我更不用解釋,我只想知道,你是否仍要動手?

尤鳥倦哈哈笑道:既是'邪王'石之軒的傳人,尤某人怎敢開罪,小兄弟請。

還以誇張的動作擺出請君先行一步的姿態。

徐子陵心中大叫不妥,知尤鳥倦看破他是冒充的假貨。旋即醒悟過來,找到自己在何處露出破綻。因爲若真是花間派的傳人,例如侯希白,怎肯輕易暴露身份。

既找到原因,自然可加以補救,徐子陵故意皺起眉頭道:你絕不用因石之軒而賣人情給我,因爲他與我沒半點關係。

尤鳥倦大惑愕然。

他本打算拚着內傷加重,也要把這知曉他身份的奇怪青年殺死。只要沒人發覺,管他的師傅是天王老子。

徐子陵再催動內氣,竟是一陣心煩意躁,大吃一驚下惕然醒悟,知道自己是求之過切,變成有爲而作,大違《長生訣》無爲而爲,萬念俱寂的道家境界,纔會出現動輒走火入魔的初象。連忙收攝精神,仰望夜空。

尤鳥倦的聲音傳進他耳內道:你剛纔施展的若真是不死印心法。卻說與石之軒沒有任何關係,此事確是奇哉怪也,小兄弟能否解釋一二。

天上盡是密密麻麻的星點,在這高山險道上,夜空更是清澈通透。

徐子陵大奇道:尤宗主爲何會忽然客氣起來?我這人一向受軟不受硬,即管透露少許讓你知曉。但此事關係重大,你必須以本門魔咒立下誓言,保證不泄露與第三者知道。

尤鳥倦仰天長笑,喘着氣道: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憑什麼動不動就要我立咒誓,只要把你擒下,那時我要你喚我作爹也行。

徐子陵哈哈一笑道:真是笑話。你當我是可手到拿來嗎?看招!

倏地移前,兩手橫張,兩隻拇指向尤鳥倦眼簾按去,其他手指則波浪般起伏,手法怪異無倫。

尤鳥倦登時色變。

徐子陵的怪招雖令他莫測高深,但仍非令他吃驚的原因。他之所以色變,是徐子陵現在的表現。根本不像個受傷的人。唯一的解釋是他在裝模作樣,令自己失去戒心後,才全力出手對付自己。

這想法使他進一步猜估對方是有心在這裡攔路挑戰,趁自己內傷未愈收拾他。否則又怎會知道他是尤鳥倦,不問可知對方與石青璇有某種關係。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掠過他腦際,亦使他作出認爲最正確的選擇。

尤鳥倦怪叫一聲,迅如鬼魅的朝後飛返,剎那間消沒在棧道轉角處。

徐子陵再支持不住,噴出小口鮮血,頹然盤膝坐下。

罷才他借仰觀夜空,心神像昨日觀瀑時般與萬化嵌合無間,融聚起少許真氣,竟嚇走已成驚弓之鳥的尤鳥倦,實在僥倖之極。

尚未坐穩,一對纖柔的玉手按上他寬闊的肩膊,接着是涫涫的聲音柔情似水的在他耳邊道:有人家在旁護着你,何須妄動真氣呢?

※※※

陳長林和寇仲先後踏足陳盛帥艦的甲板上,同時陷進浴血苦戰去。

陳長林首先抵達目標帥艦,像煞神般從煙霧中降下,殺得正站在船頭四處找尋目標的箭手東倒西翻,剛想往船樓指揮台方向衝過去,忽然擁來十多名輕甲衛士,人人武功高強得異乎尋常,雖然他本身是江湖好手,登時寸步難移。幸好寇仲適時趕至,與他劍槍齊施,才搶回主動,不致被迫回江水中,但他們原先計劃在登船後迅速找上陳盛的如意算盤卻化爲泡影。更要命是上游被焚的敵船愈燒愈烈,濃煙火屑一堵一堵牆般順風吹來,既使人呼吸不暢,又難以視物,要在亂軍中尋人,談何容易。

寇仲那還顧得隱藏實力,盡展所長,連續擊翻四名敵人後,敵人仍有增無減,兩人雖展開渾身解數,仍給圍在船頭處鏖戰不休。

不片刻兩人都多處掛彩,只能拚命應付眼前危局,同時心中大感不妥,暗忖陳盛的手下武功怎會如此高明,人數又這麼多。

這時先後喪生在他們刀槍之下的敵人,少說有十多人以上,但四周仍是高手重重,令他們陷身苦戰中。

驀地一把熟悉的聲音從船樓的方向傳過來道:孩兒們!讓我來看看是誰這麼斗膽!

寇仲駭然大震時,圍攻他們的敵人依言往兩旁退開,陳長林還以爲來的是陳盛,乘機往破口衝出。

寇仲大叫不妙,一道鬼魅影般迅快的影子往陳長林迎去,剛好一陣濃煙捲來,把陳長林吞噬其中。

寇仲心知糟糕,硬是迫開左右撲來的敵人,把速度提至極限,往沒入濃煙的陳長林撲去。

叮叮叮叮數聲連續響起,接着是陳長材的慘哼聲,寇仲碰上的正是蹌踉往後跌退的陳長林。

寇仲知道能否保命,純看這一刻的功夫,飛身撲伏甲板上,長槍從陳長林胯下疾射而出,斜起而上,像一道閃電般穿過濃煙,迎往緊追而來的可怕敵人,又不虞被對方見到自己。只要給對方看上一眼,定可把他寇仲認出來,因爲來者正是名震天下的袖裡乾坤杜伏威。

誰想得到他會在船上。

此時什麼大計都無暇顧及,只能動腦筋看如何逃命。

以杜伏威的高明,在這樣的煙霧中,亦只能憑感覺掌握到寇仲突襲的脫手一槍,衣袖下掃,噹的一聲,硬把長槍擊落。

寇仲用的雖非螺旋勁,但勢道雄渾,杜伏威把槍擊落時,全身一震,往後微晃。就是這剎那的阻延緩衝,令寇仲爭得逃命的良機。

寇仲長槍離手後,一把抱着陳長林的腰身,再借他滾跌之力,往後翻騰,在敵人合攏上來前,越過近兩丈的距離。中途再騰上半空,避過敵人的攔截,然後往滾滾奔流的江水投去。

落進冰涼的江水中時,連寇仲都弄不清楚今趟的行動,究竟是成是敗,一切只能付託到老天爺的手上去。

※※※

徐子陵苦笑道:怎會這麼巧?

涫涫整個嬌軀伏到他背上去,兩手改爲緊箍他的腰腹,半跪在他身後,輕輕道:

我是追着尤鳥倦來的,妃暄則追在人家背後,你又在追誰哩?

早在涫涫按上他肩頭的一刻,徐子陵已豁了出去。把僅餘的一點真氣積聚丹田處,準備情況不妥時,試試看可否自斷心脈自盡,下了這決定後,反而心無牽礙,平心靜氣道:追誰也沒有關係,你肯放過我嗎?

涫涫按在他小腹那對灼熱的玉手,輸出兩股暖洋洋的真氣,鑽進他丹田下的氣海,令他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和使人慵懶欲眠的感覺。

只聽她溫柔地道:當然不肯放過你。子陵呵!知否你是這世上唯一能令人家動心的男人。你可知道是什麼吸引人家呢?讓涫涫說給你聽好嗎?我愛看你瞧人時那種輕蔑不屑的神色;從沒有男人用這樣的神色看人家的。唉!世上竟有徐郎般冷傲的男人,你的額頭又高又隆,好像裡面蘊藏無窮的智慧。縱使在肩摩踵接的通衢大道人叢之中,你仍是那麼落落寡合,帶着你那種天生的憂鬱和冷漠,像獨自一人在荒野裡踽踽而行。可是當你露出笑容,又是那末真誠,這種種特質融合起來,那個女人能抗拒你呢?

徐子陵一方面聽得目瞪口呆,另一方面卻感到她貫進小腹的真氣,正在催動他某種男性的衝動。

忽然間,他的鼻孔充盈涫涫着誘人的體香,更感到她着纖合度,曲線美妙的豐滿肉體,實具無限的誘惑力,引得他綺含叢生。

最糟是僅餘的一點真氣,亦消失無着,變成肉在砧上,任她魚肉擺佈。

說到陰謀詭計,鬥爭手段,他自然非是這陰癸派繼祝玉妍之後最傑出傳人的對手。

縱使他功力全在,恐怕仍要栽在她手上,何況像眼下般全無抵抗之力。

徐子陵劍眉蹙起道:假若涫涫你以卑鄙手段挑起我的情慾,我會看不起你的。

涫涫的俏臉貼在他沒有半絲血色的臉頰,在他耳珠輕齧一記,緩緩道:徐郎勿要誤會,道家講求的是練精化氣,人家爲探查你《長生訣》的秘密,纔不得不在你的下重樓搜索,你忍着點不行嗎?

徐子陵爲之氣結,又拿她沒法,只好閉口不言。

心中同時想起魔門中人爲了絕情棄義,都千方百計阻止自己對任何人動情,就算要生兒育女,也揀取是自己最憎厭的人結合,像祝玉妍找上嶽山便是其中一例。

早前涫涫亦表白過因愛上他,所以纔要殺他。

涫涫現在縱假亦有三分真,這麼向自己傾吐深情,全無顧忌,有極大可能是殺死自己的前奏。

涫涫的真氣繼續在他體內作怪時,又道:解決與徐郎的事後,涫涫會追上尤鳥倦,趁他負傷之際把他殺掉,拿他來祭徐郎在天之靈!

徐子陵心叫完了,涫涫忽地輕咦一聲,收回玉手,躲在他背後。

徐子陵愕然瞧去,赫然是尤鳥倦去而復返。

第九章 人心險詐第四章 太極夜宴第三章 真假寶庫第八章 惜花之人章 春風得意第四章 安樂慘案第二章 千里追蹤第十二章 難成神醫第十章 長街刺殺第十三章 幽谷驚變第八章 長安遇仙第十章 表白心跡第六章 以弱制強第十一章 玉石俱焚第八章 交心之談第十章 躍馬橋頭第五章 煙雨濛濛第一章 初抵貴境第十二章 首株待兔第八章 一見如故第九章 敗如山倒第十章 荒潭悟道第四章 芳心之秘第四章 太極夜宴第八章 前後夾擊第六章 以弱制強第三章 東都閒情第八章 與虎謀皮第四章 泥足深陷第九章 難解死結第五章 親疏之別第十章 相見時難第三章 陰差陽錯第二章 偷天換日第十章 糾纏不休第五章 屢敗屢戰第八章 禪院之戰第十二章 胡寺激戰第三章 卑鄙刺殺第十一章 爲敵治病第九章 直陳其事第四章 掉包之謎第十章 劍心通明第十三章 兵行險着第四章 南北之爭第十一章 硬撼邪王章 意料之外章 兄弟情義第八章 飲馬之盟第六章 救人救火第十章 潦倒街頭第八章 御道之戰第五章 四面楚歌第十一章 龍符虎符第九章 沒有破綻第九章 偎倚談心第三章 致勝秘訣第五章 兵不厭詐第十一章 化敵爲友第七章 武侯再世第十二章 兩閥相爭第九章 九刀戰約第四章 泥足深陷第七章 美女之心第一章 天竺狂僧第七章 怨超恩中第三章 怒海之戰第四章 虛虛實實第十三章 成者爲王第九章 九刀戰約第一章 隔牆有耳第三章 形勢惡劣第十二章 奸人之計第十三章 大治三要第十一章 龍符虎符第十一章 枕戈待旦第五章 笑裡藏刀第四章 造化弄人第五章 誤中副車第六章 逃出長安第三章 爾虞我詐第十二章 敵我難分第九章 擊掌立誓第一章 老奸巨猾第十一章 佳人有約第五章 生死真情第一章 死中求活第十三章 成者爲王第一章 長江二君第八章 始料難及第九章 邪王本色章 時來遲到第四章 造謠生事第二章 千里追蹤第七章 嫁禍東吳第七章 神秘高人章 自毀傾向第五章 生死真情第一章 計劃周詳第七章 決戰魔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