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此刻正坐在寢宮裡,下面幾個女官在稟告事務,其中就有宮正蔣涵。
“昨日處置了兩個內侍,都是壞了規矩。”
蔣涵言簡意賅的彙報了工作。
王皇后看了她一眼,對這個冷豔的女人有些頭痛。
想拉攏吧,蔣涵一概不搭理。打壓吧,蔣涵做事極爲公正,抓不到把柄。
關鍵是皇帝暗示過,說是宮中的規矩不錯。
這啥意思?
意思就是蔣涵這個宮正幹得好。
王皇后再傻也不能出手,於是只能看着宮中最讓她垂涎的職位繼續被蔣涵佔據着。
一個宮女來了,先看了蔣涵一眼,然後稟告道:“皇后,先前有外臣進了蕭淑妃的寢宮……”
王皇后問道:“誰?”
她不是變色說什麼混賬之類的話,可見大唐皇室對男女關係的隨意。
“是百騎的錄事參軍賈平安。”
蔣涵心中一跳,旋即就想到了蕭氏最近的作。
這女人拉了小賈進來,是啥意思?
她只聽上面一聲嗤笑,接着王皇后不屑的道:“什麼邪祟……整個宮中就她頻繁說邪祟侵襲,可邪祟爲何不來我這裡?爲何不去別處?偏生去尋她。這裡面可有深意?”
再狠毒的話她也能說,可作爲皇后,要那個啥……母儀天下,她得矜持。
貴人的身邊人必須擁有的一個技能就是捧哏,蔡豔笑道:“這邪祟何時能盯着人去了?奴覺着怕不是人有些問題吧。”
王皇后和蕭淑妃早就撕破了臉面,更惡毒的話都說過,所以衆人都在笑。
只有蔣涵沒笑,她看了蔡豔一眼,記得就是這個女人威脅了蘇荷。
“人有無問題不說,有也只能皇后說,你一個女官,當着大家的面說貴人的是非,這是哪裡的規矩?”
蔣涵突然發飆,蔡豔尷尬了。
反駁沒道理,連王皇后都只能呵斥道:“莫要搬弄是非。”
蔡豔灰頭土臉的請罪。
回過頭她看了蔣涵一眼,心中在想……我沒得罪這個女人吧?
至於她威風凜凜呵斥蘇荷的往事,早就忘記了。
王皇后心中惱火,那宮女繼續說道:“後來那賈平安在裡面待了許久,少說大半個時辰纔出來。”
雖然皇室對男女之事不怎麼較真,但那是私下,你公開和人勾搭,弄死沒商量。
王皇后不動聲色的道:“那是治病,都散了吧。”
等人走後,她吩咐蔡豔,“下次賈平安在進宮,就去……”
蔡豔眼前一亮,“抓姦!”
王皇后沒好氣的道:“那蕭氏再大膽也不敢如此,那賈平安更是不敢,去抓的不是奸,也是奸,可明白了?”
蔡豔點頭,“皇后英明,到時咱們也不說去抓姦,就是鬧騰起來,讓她灰頭土臉,名聲搞臭。”
聰明!
王皇后微笑道:“此次定然要讓她難堪!至於那個掃把星,在外朝和長孫相公等人爲難,順手搞臭他。”
……
賈平安一臉無奈的又被抓進了宮中。
蕭淑妃的寢宮裡聚集了一羣女官宮女,她們坐在周圍,案几上擺着茶水和零食。
這是看戲呢!
賈平安心中苦笑。
蕭淑妃那邊也是如此,室內燒了炭盆,溫暖如春,這個娘們的胸口依舊沒有下限。
白晃晃的一片啊!
賈平安暗念一句色即是空,然後開始了說書。
“……只見老君一掌拍去,天地竟然爲之變色,無數彩雲化爲蓮花,那些蓮花飛速而去……”
蔡豔得了賈平安進去的消息,悄然帶着十餘人來了。
到了蕭淑妃的寢宮外,蔡豔見竟然連守門的都沒有,不禁有些好奇。
身邊有宮女低聲道:“怕不是爲了隱秘,就趕走了守門的,裡面……還不知如何的見不得人呢!”
是啊!
若是能抓到些不堪入目的證據,蕭氏這個賤人必死無疑,而她將會成爲皇后心腹中的心腹。
蔡豔心中歡喜,就帶着人悄然到了門口。
“……太清聖人高呼:妖族厲害,聯手。於是三位聖人聯手,只是一拍掌,無數靈力便聚攏過來,隨後炸開……妖族被炸的死傷慘重,有妖人喊道:“下毒!”,於是十餘蛇頭妖人口噴毒液……”
一番故事講下來,賈平安只覺得口乾舌燥。
“真是厲害呀!”蕭氏不禁悠然神往,然後指指賈平安,“給他茶水。”
那個輕佻的女官端着自己的茶水來了。
你喝過的茶水給我喝?
賈平安說道:“臣的嗓子火辣辣的疼,怕是數日都不能說了。茶水……這茶水看着花椒不少,卻也不能喝。”
那女官失望,就藉着勸說的機會暗自摸了幾下賈平安的手。
哥被豬摸了啊!
賈平安看了女官一眼,女官心中一喜,就悄然拋了個眉眼,然後用尾指撓了他的腰側一下。
“臣告退。”
賈平安故意做出沙啞的聲音,蕭氏擺擺手,“好了再來。”
賈平安心中冷笑,可一轉身,卻看到十餘人站在門外。
“蔡豔?”
蕭氏先是一怔,然後捧腹大笑。
“那賤人這是以爲我和掃把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哈哈哈哈!”
蔡豔先前聽出了神,此刻才醒來,她板着臉道:“皇后本有督查宮中之責,你有何話說?”
這話實在,一下就堵住了蕭氏的嘴。
鬧吧,阿姐進宮之前你們兩邊最好打作一團。
賈平安告退,蔡豔竟然帶着人跟着側面。
“賈平安。”
蔡豔看着他,神色嚴肅。
這娘們是想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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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安此刻覺得宮中處處都是陷阱,恨不能早點長出鬍鬚,如此皇帝自然不會再讓他入宮。
“何事?”他笑的很和善。
蔡豔突然柔聲道:“那個故事……你可願去皇后那裡說說?”
淦!
賈平安被這話雷的外焦裡嫩。
“某的嗓子……”
賈平安指指自己的咽喉,苦笑道:“只此一處某就不堪,再來怕是有心無力。”
蔡豔想想也是,但心中疑惑不少,就問道:“那些妖族後來如何了?”
“那些妖族後續……”賈平安捂額,“後續卻是忘記了,得等回家去想想。”
“可憐的,被那個賤人給弄的這般憔悴。”蔡豔憐惜的道:“那下面呢?下面可還有?”
“下面自然是有的。”賈平安只想回家,就隨口敷衍道:“下面寫着,就在家裡。”
“那你把下面給我看看……”
那還是說吧。
“下面就是妖族攻打天庭……”
蔡豔聽的出神,可帶着賈平安出宮的內侍卻出聲道:“此處卻不好出去了。”
蔡豔一看,再過去就是臣子們能進入的區域,不禁倍感遺憾。
“下次記得再來。”
老子不來了。
賈平安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皇帝一刀去了淡,那便是無稽之談。
一路回到百騎,唐旭面色凝重的道:“你這進宮太頻繁,不好。”
邵鵬卻說道:“也沒什麼不好,至少說明陛下信任小賈。”
“狗內侍。”唐旭怒了,“天知道那些宮女和內侍有多少在盯着小賈,但凡小賈行差踏錯,就會稟告給陛下,隨後小賈……”
他伸出食中二指,作剪刀狀夾了一下,“到時候小賈難道入宮與你作伴?”
邵鵬撫着並不存在的鬍鬚,一臉欣慰的道:“如此也好。”
兩個大佬在調侃賈平安,外面包東進來,“參軍,該去五香樓拿消息了。”
就不能消停些?
賈平安嘆息一聲,唐旭馬上裝死,“某今日身體不適,怕是連馬都騎不得了。”
包東笑道:“校尉,五香樓有新人呢!”
早說啊!
唐旭板着臉道:“某雖然身體不適,但陛下的重託卻不敢忘懷,晚些再去。”
這個賤人!
邵鵬又糾結了。
“老邵可要去?”唐旭很有良心的問了老夥計。
“當然去。”
賈平安覺得自己遲早會被些人帶壞了。
“參軍,宮中那女人又來尋你了。”
唐旭一臉八卦:“嘖嘖!”
邵鵬一臉唏噓:“嘖嘖!”
賈平安到了前面,衛無雙帶着羃䍦站在那裡,看着亭亭而立。
“啥事?”
賈平安看了她的臉一眼,發現嘴脣依舊紅潤,不禁想着會不會是有啥毛病。
但看着確實是很誘人吶!
衛無雙惱怒的道:“下次再看我的臉,眼睛都給你挖了。”
說着她伸手去虛挖。
賈平安下意識的抓住了她的手,然後摩挲了幾下。
真嫩。
衛無雙惱了,一巴掌呼來。
賈平安低頭,無辜的道:“某總不能束手等你來挖眼晴吧?”
“下流!”衛無雙真想飛他一腿,“宮正讓我來傳話,說你在蕭氏那裡有風險,最好找個藉口拒絕了。”
“某也想啊!”賈平安苦笑道:“可那女人說了,但凡不去,她就在陛下那裡給某下爛藥。”
“什麼是爛藥?”衛無雙不解,撲閃着大眼睛問道。
“就是吹枕頭風。”
“枕頭風……什麼是枕頭風?”
“……”
賈平安無語。
“就是女人跟男人睡覺時,藉機說些別人的壞話。”
“哦!”衛無雙點頭,“你知道就好。還有,年底了,感業寺那邊也有些好處,只是蘇荷喜歡吃肉,你若是再去,最好帶些鹹肉,讓她能多吃些時日。”
這姐妹情果然純真,比那些塑料花好多了。
衛無雙隨後準備回去,賈平安一臉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衛無雙很不耐煩的道:“男兒大丈夫,這等模樣讓我看不起。”
這妹紙……真颯!
賈平安說道:“你的手指甲有些長了,該剪剪了。”
衛無雙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先前被賈平安摸過的小手,果然指甲長了些。
“呼!”
她下意識的一腿掃來。
賈平安退後避過,笑道:“回頭某送你一把小剪刀。”
晚些,百騎數十人去了五香樓。
“賈郎。”老鴇明顯的多了敬畏之色,挽着賈平安的手臂也沒往懷裡拉。
雅香來了,五花站在她的身邊,說道:“看看賈郎,越發的從容了。話說……你怎地也偃旗息鼓了?”
“我是否偃旗息鼓,你如何知曉?”
雅香冷笑着。
青樓裡爲了爭奪名次,明爭暗鬥自不必說,還有那等背後捅刀子的。
五花沙啞的聲音傳來,“你若是不下手,我可忍不住了。”
“他看不上你。”雅香很有自信的道,“這個男人壓根就不想在歡場上廝混,冬至號稱最媚人,可賈郎依舊不屑一顧。”
“冬至啊!”五花有些失神,“那個女人一顰一笑都是魅惑,一走動,那身體搖擺的連我都心動了。不過,做人要努力。賈郎這般大才,還俊美,若是我能把他拉到牀上去……”
“明日你就紅遍長安城。”雅香冷笑道:“那你便去試試吧。”
“去就去。”
五花冷哼一聲,隨即扭着屁股去了。
“賤人!”雅香摸摸自己的後面,有些苦惱:“好大,賈郎怕是不喜歡。”
若是楊德利在,定然歡喜,“我家表弟就要大屁股!”
賈平安坐在那裡,實際上就是在放鬆。
所謂歡場,前世他經歷過,你可以消遣,但千萬別沉迷。
他看着五花在走來。
這女人倒是有趣,不知道和誰學的手段,走的歪歪斜斜的,屁股扭的有點兒意思。
“賈郎。”五花的特點就是胸脯粗壯,福身時她故意俯身,頓時就更耀眼了。
賈平安淡淡的道:“何事?”
他並非是柳下惠,只是不想在這裡廝混而已。
“賈郎飲酒卻無人相陪,可要奴斟酒嗎?”
五花沙啞的聲音讓賈平安懷念着前世的一位歌手,“也好。”
瞬間五花就覺得被巨大的幸福擊中了,她喜滋滋的坐在賈平安的身側,然後衝着角落的雅香示威般的昂首。
渣男!
雅香側臉,心中極爲不甘。
晚些,五花離開,老鴇來了。
“賈郎。”
老鴇是來彙報工作的。
“……昨日有人來尋雅香,百般套話,還問及了賈郎。”
賈平安的腦海裡馬上想到的是柴令武。
但王琦也有可能。
“那人還問雅香的度夜錢……”
這不是柴令武。
“雅香沒搭理。”
雅香的眼界高了,自然不會搭理一個陌生人。
這行徑怎麼有些變態的味道呢?
賈平安心中犯嘀咕。
他的對手裡,唯一可能變態的就是王琦。
想到王琦,他就想到了陳二孃。
那女人自以爲迷惑住了賈平安,估摸着正在得意吧。
不着急。
賈平安覺得王琦就像是在洞穴裡舔傷口的螃蟹,遲早還會出來覓食。而陳二孃就是他們之間博弈的工具。
賈平安笑了笑,“辛苦了。”
他說這話時理所當然,老鴇看着他的側面,突然覺得自己從未看清過這位少年。
“不辛苦。”
老鴇去了角落,見雅香在憂愁,就說道:“賈郎此人看似和氣,可心中卻異常堅定,你覺着他未來如何?”
雅香吸吸鼻子,“他這般大才,還俊美,未來……多半是重臣。”
老鴇嘆道:“一個未來的重臣,他的妻子會如何?”
雅香恍然大悟,“是了,賈郎爲了自家未來籌謀,定然是想娶個世家女。那些世家怕也是在觀望吧。如此……”
她覺得自己想清楚了失敗的原因,於是神清氣爽的道:“此非戰之罪,輸給那些女人,我不冤。”
老鴇點頭,“你明白就好,賈郎這等少年,若非出身不好,怕是連公主都尚得。”
雅香嘆道:“可我只想做妾也不成嗎?”
老鴇噗嗤就笑了:“娶妻娶德,納妾納色。賈郎若是要納妾,你比不過冬至。”
“爲何?”雅香怒了,“我長得不必她差。”
“可冬至天生媚人,你可有這本事?”老鴇覺得麾下的這位頭牌需要好生反省一下自己的人生目標了,“那冬至別說是男人,我看了都心動。”
“納妾納色……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雅香嘆息一聲,“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老鴇嘆道:“其實那些做妾也有逆襲的,爲何?”
雅香不解。
老鴇說道:“那等重情的男兒,日久生情啊!”
賈平安偏頭看了這邊一眼,隨後起身道:“校尉,某先回去了。”
唐旭點頭,“你纔將回來,該歇息了。”
賈平安點頭,步出五香樓。
一個惡少靠近,“賈參軍。”
“柴家的產業可查清了?”
“查到了不少家,平康坊裡有柴家的三家酒樓。”
“好!”
……
柴家,柴令武看着跪在堂下的男子,冷笑道:“那賈平安是如何發現了某的謀劃?定然是那些人出城時飛揚跋扈,於是被他偵知了消息。你有何話說?”
男子叩首,惶然道:“郎君,此事某謀劃不周,誤了郎君的大事,萬死。”
“你是該死!”
柴令武起身,邊上的女僕趕緊去扶着。
他走了過來,揚起柺杖,一柺杖就砸在男子的腦袋上,喘息道:“無能之極!那賈平安和許敬宗定然在皇帝那裡進讒言,只需一盤算……此事還能有誰?柴家!你可知曉這般之後,柴家便再無退路了嗎?”
男子叩首,聲音沉悶,“某該死!”
“夫君。”巴陵來了,見狀就勸道:“若是不虞就打殺了他,何苦氣壞自己的身子。”
柴令武苦笑道:“巴陵,我們再無退路了。”
“什麼意思?”巴陵不解。
柴令武丟掉柺杖,扶着巴陵的肩膀低聲道:“刺殺許敬宗事敗,賈平安去救的人。他在盯着咱們家。”
巴陵面色煞白,“那……皇帝也知曉了?”
柴令武點頭,“皇帝知曉了。”
巴陵的眼中多了惶然的淚水,“那個掃把星!早該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