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波走到那跪地求饒的兩人面前小聲問道:“想活嗎?”
“想、想……”左狼王渾身顫抖如同篩糠。
“我能讓你們活出千秋萬代!”
嗯?左狼王沒聽明白。
旁的龍波屬下說道:“留着他們沒用,他們怕死!”
似乎看出了兩人眼神中的掙扎,龍波蹲下來溫和的問道:“路達、睿葛,在長安城裡做個無名者,算活着嗎?”
二人沉默,龍波再次追問,“算活着嗎?”
“不算。”路達小聲答道。
“算活着嗎?”
“不算!”終於,路達左狼王喊了出來。
“還想繼續像一條狗一樣的,在這個長安城裡活下去嗎?”龍波的話音,似乎有着某種魔力一樣,摧毀着人的意志,蠱惑着人的內心。
曹破延看到自己的左狼王此刻竟然猶豫了,嘴角抽了抽,心中越發暗恨長安,把狼都變成了狗?左狼王從前是多麼的勇武,我們最強的戰神……
良久,似乎是受不了那種屈辱的眼神,路達左狼王瘋狂大喊起來,“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龍波點了點頭,“戰士應該死在沙場上,你是戰神,該名垂青史!”
旁邊換好衣服的聞染走到曹破延身邊,曹破延沉聲問道:“我們還能做什麼?”
聞染有些不忍道:“此處留有秘密,若有官軍來查,需要有人將之毀去,我們今晚的大事,方能順暢。不過,留下來的人,恐難活命。”
曹破延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了那個金魚袋遞給龍波,“我留下。這個東西給你,應該有用,長安人身上得來的。”
接過金魚袋,龍波朝着左狼王和麻格爾開口道:“給你們留三輛車。申正時分,駕車出發,記住,你們駕駛的是寬尾車,有些坊門設有路障,大車過不了,你們要注意避開。”
麻格爾從懷裡掏出了那份地圖、那份張小敬畫的右相府地圖,“我們去攻打這個地方。右剎貴人的任務,這下我們就能完成了,唐人怕了咱們,就會出兵幫助咱們。左狼王,要是完成任務,我們的樂土就有了。”
“好,兄弟們,咱們走!”
看着這幫互相加油打氣的死士,龍波眼中古井無波,不是他不懂憐憫,而是今日長安,註定很多人要死。
“小丫頭,我們駕車出去,一羣大男人裡面,混入一個女子,太顯眼,你不能一起。”龍波對聞染說道。
聞染點了點頭,“我知道。我見到張小敬了,他還是那麼倔強,所以,你今天一定要成功。”
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頭髮,龍波像是個哥哥一般叮囑道:“你自己小心點。”
修政坊狼窩這裡,收尾工作已經完成,張小敬找來崔器,“去宣徽院給我借條細犬來。”
“宣徽院是內宮職使,專爲聖人豢養雕、鷹、鶻、鷂、犬,和旅賁並無來往……”
張小敬不接茬,就這麼盯着崔器,無奈,崔器只好點頭道:“我有熟人,能辦。”
“痛快答應不就完了嘛,廢話真多。”
不多時,一名年輕的內侍,牽着一條渾身精瘦的斑點細犬趕來,交給崔器說道:“崔公,來得慢了,對不住!阿細呀,是宣徽院兩百條犬裡,騷最好的,能識得空氣中九層的氣味,而且性子倔,追什麼東西啊,都不肯放過。就是有個毛病,在陌生人面前,有點不太聽話。”
正說着呢,張小敬隨手牽了過來,蹲下來撫弄着細犬的脖子、腦袋,“阿細呀,我叫張小敬,今天請你幫忙了。”
……這什麼人啊,不是說阿細跟陌生人不熟嗎啊?
小內侍有些尷尬道:“回頭把他送到安上宮,到時候阿細自己會回到宣徽院。”
崔器拱手道:“謝了!”
“崔公不必客氣,崔公平時那麼照顧我們,能爲您辦事,我們樂意。”說完,小內侍行禮離去。
張小敬拿出了那盞破紙燈籠,上面被聞染灑了降芸神香的,氣味特殊。
崔器不解,“這曹破延和這個花燈,到底有何關係?”
“走,幹活了……”張小敬沒解釋,吩咐一聲,牽着細犬追了上去。
無奈,崔器和李元英兄弟兩個,只好跟上。
循着氣味,一路上阿細越跑越快,張小敬索性鬆開繩子,任由他追去,自己跑步跟上,同時大喊前面的人讓路。
好巧不巧,路過一處狹窄巷子的時候,撞上了一名老道士在做法式祈福,童子捧着那名貴的香料盒子,不慎被打翻,正扣了阿細一臉。
得,被香料糊臉,細犬鼻子再牛,也失靈了。
氣得張小敬只能被迫停下,來到一口水井旁邊,打水給細犬擦拭洗臉。
過了許久,還是不見成效,崔器不耐煩的說道:“別擦了,越擦越瞎,越擦越瞎!孃的,這老道士也真捨得,用最好的香料,都混在一起,這、這犬怎麼能嗅的出來?你聞吶,你倒是聞吶……你不是能分出空中九層味道嗎?給我……”
“滾開!”張小敬怒吼一聲,把崔器嚇得直接蹲在了地上。
爬起來拍落身上的灰塵,崔器抱怨道:“我聽不懂你們說的話,我只提醒你,太陽快落了。”
“有錢嗎?”張小敬問道。
“幹嘛?”
“救長安!”
“沒帶那麼多。”崔器扭着脖子說。
旁邊李元英忍不住笑了,“沒帶那麼多?崔器,你覺得用錢可以長安?那得多少錢?”
崔器語塞。
張小敬說道:“不要你破費,十個錢就夠了。”
崔器不服氣道:“若在隴右,今日已經痛痛快快跟你打上幾架了。”
張小敬起身不解道:“那在長安怎麼就慫了呢?”
“偏今日心裡對你有一萬個不服,倒總想聽你的……”崔器也不瞞着,實話實說。
張小敬笑了,“還行,你不是第一個。拿錢,買點肉喂喂阿細去。”
雖然不情願,但崔器還是朝着肉攤走去。
李元英感慨道:“崔器這小子人不錯,就是腦子不好使,容易被人坑。”
不多時,崔器回來,遞過來一個荷葉包,裡面是煮熟的肉塊,張小敬接過,打開一看,氣樂了,“真就買了十個錢的?也不知道孝敬我一份。”
崔器不屑道:“要孝敬才辦事?真把自己當狗了?”
張小敬轉身一邊喂狗一邊說道:“我是越來越喜歡這小子了。”
“張都尉快點吧。”崔器再次催促。
“我比你急,急也沒用,過來歇會兒。”張小敬起身坐在水井旁的亭子裡,掏出幾片薄荷葉,給李家兄弟和崔器分了分。
閒談之中,張小敬問起了崔器,“爲什麼來長安?在隴右軍中似乎不少掙錢吧?”
“想升遷!”
“呵呵,你倒是不避諱。”
放下脖子上扛着的那對兒南瓜錘,崔器回憶說道:“初來的時候,阿兄、阿兄……”
咚!
狠狠的在腿上錘了一下,崔器咬牙道:“阿兄帶我晝夜不停,遊走長安三日,帶我見了很多人。”
“高官顯貴?”張小敬猜測說。
崔器沒有看這廝,只是平淡的講述道:“做紙船的紅秀阿婆,馴駱駝的阿羅約,吹笛子的薛樂工,烙胡麻餅的回鶻老羅,還有、練跳舞磨爛腳跟的李十二……”
說到這裡,崔器嘴角微笑了一下,停下不再說,也從身上掏出幾片薄荷葉,再次給幾人分了分。
李元霸笑了,“小子,如果我沒猜錯,那李十二是你的意中人吧?要不要老夫幫你保個媒呀?”
崔器訕訕一笑,沒否認也沒承認,之前被坑的太慘,所以不敢接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