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樹林裡溼氣濃重。
林子裡的空氣中漂游着幾乎凝成絲線般的霧氣,隨風沐浴在身心上,冰涼刺骨,冷颼颼的讓人不寒而慄,在體外抖出了霧氣波絲紋理。
這種陰冷都鑽入骨髓裡了…
“嘩嘩,快,加速行軍…”
一陣枝搖葉浪匯入人聲的嘈雜聲由西向東逼近白石山,聲浪逐漸鼎沸起來。
伴隨那一束束火把燃燒出炙燒的火苗,隨風搖曳着盪開了林中的霧氣,撐起一條紅霧長龍翻涌滾浪似的延綿向西不知幾許。
宛如一條火龍遊弋樹林,蜿蜒爬行熱火滾煙浪、浩浩蕩蕩的氣勢,一頭扎入白石山西側的樹林裡。
“轟”
一聲悶雷振動了地面。
雷音不絕入耳,震人心神,嚇得火龍隊伍爲之一滯,隊伍裡的人慌亂的剎住了前行的腳步。
“噼啪”
炸裂聲成片,宛如爆痘子,炸鞭炮似的。
燃爆的聲音剎那間沸騰在樹林裡,驚得行軍隊伍猶如滾浪似的臥倒在地上,亂紛紛的驚呼不斷。
可是他們等了良久也沒有發現任何危機,他們相繼爬起來,躡手躡腳的往前湊。
“嘶嘶”
陰風陣陣鑽入樹林,捲起林中一片白晃晃的霧氣翻涌滾浪在夜幕下的樹林裡,時而泛紅,時而發黑。
霧氣伴隨風兒遊蕩,形成白紅與黑三色交匯在一起構成一副地獄景象,朦朧而陰森森的印在心神上。
“嘎嘎嘎”
一隊突厥人磨蹭着走在前面探查阿羅地獄的情況,不禁磕牙磕出聲潮來了。
這個相距大約六七丈,齊輝站在篝火壕溝旁邊的散彈坑裡,視感着公子營造出的阿羅地獄的景象,審視着嚇得三魂出竅的突厥人的糗樣,暗自好笑,公子神人也!
公子指示:首先實施點火引燃壕溝裡的竹竿,燃爆在壕溝底部形成悶雷的效果,攝敵膽魄。
待敵人惶恐不安的派人前來偵查情況,就會被這種鬼氣森森的景象給嚇得魂飛天外去了。
公子說這叫遁序漸進的在敵人的心神上醞釀恐慌,種下恐懼的種子。
直接導致突厥人裡的將軍爲了穩定隊伍裡驚恐萬狀的人心,派遣探子吆喝着接近壕溝,查清情況穩定軍心。
這會兒,西方的敵人越聚越多,試探性的組隊向壕溝接近。
咦,身後的白石山上的突厥人衝下山來了。
這好像是公子說的時機?齊輝既興奮又惶惶不安的支起木質擴音器,示意保安隊員一起攻擊喊話:“唐軍來了,殺啊…”
“咻咻咻”
木箭齊發,左右延伸成片。
形成了百丈遠的箭雨,攜帶着翻涌的煙氣,罩向西側的突厥人。
“噗呲,噗呲”
木箭追魂奪命。
“啊,有埋伏…”
突厥人慘叫成潮,死傷一片凌亂了隊伍。
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刀疤漢心悸的瞅着前方樹林裡的濛濛霧氣,驚怒交集的拔出彎刀指向前方下令:“唐軍正在攻打白石山,殺上去…”
“殺,宰了唐軍…”
突厥人發起了衝鋒。
“咻咻咻”
迎面射來了一輪一輪的木箭,突厥人死傷成堆,難以越過雷池一步。
“弓箭手列陣,無差別射擊,滅了唐軍…”
唐軍隊伍裡的箭怎麼射不完似的?刀疤漢躲在行軍通道右側的松樹後面,探頭觀察前方的戰況,見機不對下令弓箭手反擊。
“嗖嗖嗖”
弓箭手交替射出了箭雨,羽箭像雨點般的射入林中。
“咄咄咄”
羽箭大多紮在樹幹上,剩下的羽箭全打了水漂,這也行?
公子的文雅戰鬥還能這麼打啊?齊輝伏在散彈坑裡,環視篝火光輝中的戰況心驚莫名,不禁低聲說道:“公子神人也!
不但以篝火壕溝嚇破了敵人的膽子,而且用這些散彈坑防護隊員的身體。
彈坑後面是大樹,前方是一個迷糊敵人的木頭人,正好把散彈坑護在中間。
如此一來,無論前後的敵人怎麼射箭,都射不到躲在散彈坑裡的人的身上。
而兄弟們躲在坑裡,伺機偏頭,張弓搭箭射擊敵人,無傷滅敵立於不敗之地。
弓箭出自公子之手,輕而強勁,射出小木棍似的木箭,近距離內的威力不比羽箭差多少。
公子的手筆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你還不可思議呢?
難道你就沒有被突厥人的陣仗嚇得尿褲子,或是出一身冷汗?
突厥人這麼多,他們早晚都會攻上來碾死我們這些人,到那時我們一個也活不了。”
公子確實智慧絕倫,他想出了這一套對敵的方案,但是我們的人數太少根本不是敵人的對手…催翔轉向右側散彈坑裡的齊輝,顫抖着聲音說道。
不怕的是傻子,膽子都快嚇破…齊輝回想突厥人畏懼阿羅地獄的景象,聯想到自身先前的表現,不禁嚥下一口口水說道:“你一定是嚇得尿褲子了,還說別人尿褲子。
不過你害怕有什麼用?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再說了,公子一再考驗我們的能力與忠誠度,剔除心懷叵測的人與弱者,這是一個必須經歷的過程。
就像是軍隊裡選人是一個道理,軍隊裡的士卒分等級,主次,戰力低爲次。
次等士卒不但伙食福利低劣,而且每逢戰鬥必然衝鋒在隊伍的最前沿。
專爲精銳士卒消減敵人軍陣裡的三分銳氣,便於精銳士卒衝破敵人的陣營,戰而勝之。
而精銳中的精銳纔是將軍身邊的親兵,將軍忠實的追隨者。
這些人相對來說,吃得好,吃得飽,乾的少,也活的長久。
而我們現在都是公子身邊的新卒,得從底層做起,爭取升任爲公子的親兵日子就好了。
但做親兵需要一個過程,考驗是必須的,你就認命吧!”
“誰不認命了?我只是不想死而已?再說公子答應收下我的膝蓋…”
誰不明白這個理啊?自己都是從那一步混上來的,催翔悲哀的伏在散彈坑裡躲避羽箭,憋屈的說道。
這貨一向靠嘴皮子認命?齊輝不忿的撇了催翔一眼說道:“你就知足吧。
好歹你的那一條消息讓公子把你劃分到王富貴手底下混飯吃了。
王富貴雖然沒來,但是他已經成爲護衛公子家眷的親兵了。
可謂是一步登天了,你也跟着享福了你還不知足?”
“知足,我能不知足嗎?
可是我中了公子的圈套,公子套着我認王富貴爲主的話,就把我劃分給王富貴管了。
都是這張嘴惹的禍…”
催翔想着這事就像抽自己的嘴巴子,鬱悶的嘟囔着,突被一支羽箭從腦袋右側劃過,嚇得直哆嗦,伏在散彈坑裡不出來了。
要死了,這回要死了…
突厥人的羽箭射的這麼密集,還怎麼活命?
這都是公子害的,他明明說過:喊人不捨本,舌頭打過滾,三寸舌繞準,贏得千萬粉?
公子還說過:見人三分笑,籠情最美妙…
這些先天性的迎奉人本事自己全具備,可是怎麼變成這樣…
嘴皮子孬種,齊輝側頭瞪了催翔一眼,餘光掃到從白石山上衝下來的敵人身上,這都漸近壕溝了,心中一突,莫非公子…
對了,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公子神人也!
這下好了,我們死不了了,齊輝喜不自勝,一把抓起散彈坑邊的擴音器,引領着兄弟們喊道:“兄弟們,決戰的時刻到了。
全軍奮命一戰,兄弟們殺上白石山纔有生路,殺啊!”
“殺”
保安員不明就裡,吶喊助威。
同時,保安隊員分成兩股,分別對東西兩方的突厥人展開射擊,一邊喊一邊射擊。
不一刻,保安隊員就把敵人引領到彼此對決的態勢。
“嗖嗖嗖”
雙方的弓箭手展開對射,羽箭在樹林裡嗖嗖嗖飛射。
宛如銳利的罡風,刮過沒完沒了。
這時,就沒有保安員什麼事了,人人僅吶喊助威混攪視聽,讓敵人分不清真假就行。
同時伺機針對敵人強勢的一方,予以阻擊,始終控制着敵人勢均力敵的對決節奏,玩的不亦樂乎。
只把敵人鬥得怒火萬丈,分別派人從北方迂迴包抄壕溝一帶。
但是這些人全被陷阱整得神魂顛倒,傷亡慘重。
最終迂迴包抄的突厥人在肖天的關注下退了回去,退到原來的陣營裡繼續從正面對壕溝展開進攻,酣戰到黎明時分。
“嘭,嘭,嘭”
三聲爆響連續炸裂出絢麗的煙花,綻放在白石山以南的空中。
那是公子撤兵的信號與方向,肖天站在樹丫上看得分明,遂飛掠到壕溝處的樹丫上,對下方的齊輝說道:“公子傳令所有人向南撤退,記住套上高蹺越過南方的毒蛇區域。
把戰場留給敵人,快。”
“這就完了嗎?”
可是仗還沒打完呢?催翔不待齊輝說話,探出頭看向樹丫上那道模糊的人影說道。
笨蛋,肖天不待搭理他,齊輝只翻白眼,一邊指揮兄弟們撤離一邊呵斥:“就你笨,你沒見天亮了嗎?
天一亮,我們就無處藏身了,還怎麼演戲啊?
再說我們嚷嚷着演了一夜的大戲,唬弄死了幾千敵人。
你還不知足嗎,撤…”
“啊,也對哈,走,快撤…”
自己差點玩過頭了,催翔一陣後怕,麻溜的順着已熄滅了篝火的壕溝向南轉移。
“嘶嘶”
迎面碰上蛇羣爬行在地上。
保安隊員迅速換上高蹺,從蛇堆裡穿插到白石山以南,發現施賢等候在山腳下。
“公子有令,所有人登山。”
“什麼?登山,山上不是突厥人的營地嗎?”
保安隊員驚呼不斷。
傻了吧?施賢環視着沐浴在晨光中的隊員,得意的說道:“公子是誰呀?”
“神人也!”
保安隊員相繼附和起來。
經過一夜的戰鬥,整個保安隊無一死亡,僅僅只有十幾個人被突厥人射來的羽箭擦傷了肢體而已。
但僅付出這點代價就乾死了幾千突厥人。
這種事說出去誰信?
對公子能不服氣了麼?
無形中對公子肅然起敬,由心的喊出三字: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