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往事

李釗有很多錢,卻官運不佳,他爲大唐戍守邊關數十載,就因爲沒有人提攜,始終得不到晉升。直到五年以前的那個晚上,有一個枯瘦蒼白的黑衣人來找他,若不是此人手中持着金牌,李釗幾乎認爲這是個鬼。看過了黑衣人的金牌,李釗的手就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黑衣人自然是來吩咐他做事的。當聽完了這個黑衣人的要求之後,李釗全身都抖動的如同風中的樹葉。他不敢擡頭,直到這黑衣人離開好久了,李釗才擡起頭來,木訥的盯着案上的金牌。不按照這人的吩咐做,馬上就要死。如果按照這個人的吩咐做,暫時不會死,未來可能還有很大的機緣。想做人上人,總得要搏一搏,也許下場會很慘,但是萬一賭贏了,那就是風光無限的大好人生啊。男人性子裡,就帶了三分賭性,李釗選擇了放手一搏,從此再也不能回頭了。

李釗獨坐在小桌邊,想着以前的事情,斷臂已經沒有那麼疼了,但是斷臂之恥卻更強烈了。作爲一個在山東折衝府中說一不二的武官,被斬斷一隻手,不但造成身體上的殘疾,更是對他的權威造成極大挑戰。這幾日,凡是見過李釗的軍士,無不議論紛紛,對自己都尉被斬去一手的原因非常好奇。若是在與突厥人的對決中,被斬斷的話,李釗對手下也好有個交代。可是誰都知道,這幾日,突厥人對南雲縣圍而不攻,沒有任何衝突發生。

李釗自己,除了技不如人,還因爲自己的確心裡有鬼,以至於斷手之仇都不敢對兄弟們明說。五年前,因爲答應了黑衣人的吩咐,他捲入了突厥王庭的爭鬥。突厥王緊那羅在後追殺,他在前方堵截,就是爲了活捉叛出突厥王庭的王子阿史那雲。當時也是在大青山,就在現在的白水村,他截住了阿史那雲,李釗並不是無能之輩,但是當初他對上阿史那雲的結果,和現在是一樣的。儘管阿史那雲人困馬乏,幾乎是窮途末路,還是一招就將李釗掃到了馬下。阿史那雲面似寒霜:“我不想與唐軍爲敵,但是我必須要離開這裡,擋我者死!如果今後你再幹預我突厥內部的事情,我必取你身上一件東西做利息!”

當時寒光閃閃的刀就架在李釗的脖子上,他有選擇的餘地嗎?一個人偷生過一次,就會苟且一生。李釗馬上對阿史那雲許下諾言,他日再插手突厥內部的事情,願意自斷一手。阿史那雲這才收回長刀,領着一衆手下揚長而去,從此飛鳥投林,成了大青山的霸主。

沒有完成攔截阿史那雲的任務,李釗就必須做好黑衣人交代的其他事情。否則的話,他也活不到現在。他跟突厥王緊那羅勾搭了在一起,策劃了很多事情。這些事情,按照大唐律,足夠將李釗的九族都砍個遍了!所謂蝨子多了不癢,債務多了不愁,清算遲遲沒有到來,李釗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山西折衝府的校尉莫澤,無論資歷還是年紀都無法與李釗相比,在南雲縣無主的情況下,他李釗就是大青山腳下的王。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太好了,以至於李釗想,即使不能升遷,就在這裡做一生無冕之王,也算對得起自己了。但是前不久,緊那羅找到他,讓他用計找出蟄伏的阿史那雲。李釗貪財,而且常年的安逸,讓他忘記了阿史那雲的可怕,就答應了緊那羅。而且如果冒險成功,就可以除去阿史那雲這顆眼中釘了。簡直是兩全其美。

他本以爲,緊那羅一直在突厥王庭經營,一旦找到了阿史那雲的藏身之處,人多勢衆的緊那羅那羅一定能佔上風。孰料,緊那羅那羅竟然沒有抓到阿史那雲,形勢逆轉,勢單力孤的阿史那雲卻抓住了打前鋒的阿史那羅!這下可好了,阿史那雲恨他不守承諾,泄露了自己的藏身之處,直接砍掉了他一隻手,取回了當年不殺他的利息。這時李釗才發現自己小看了阿史那雲。他一直以爲阿史那雲是在突厥內鬥中處於劣勢,從而遠走他鄉,離開突厥。阿史那雲在突厥和大唐交界的三不管地界大青山佔山爲王,完全是一種不得已而爲之的舉動。

直到阿史那雲伏擊他的那一刻,那毒蛇一般冰冷的刀鋒砍下了他的一隻手,李釗才意識到,阿史那雲不是強弩之末,而是一直箭在弦上,並非自己能夠招惹的人。但是禍已經闖下了,被砍掉的手也長不回來了。

他弄不明白,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常大夫,跟突厥王庭有什麼淵源,緊那羅要求自己儘快抓住他,阿史那雲不惜以身犯險要救出他。總不會他們都是找她看病的吧?

李釗嘆了一口氣,惆悵的看了看自己光禿禿的右手腕。他是最想找到常大夫求診的。其實他本來指望那個小常大夫妙手回春,來幫自己想想辦法,不料狄少華橫插一腳,硬生生帶走了小常大夫。他又找了狄少華好幾次,先是好言好語的請求狄少華,讓常大夫給他治治病,被狄少華給擋了回來,說常大夫因受了外傷,神志不清,沒法給人看診。今天李釗發現自己被砍下來的手,已經散發出隱隱的臭味,他在絕望之中,想去衝進縣衙劫走常大夫,被廖仲旗幾個心腹死死攔住。首先,常大夫有沒有能給他接好這個斷手的本事,沒有人知道。大家是見到他治療一些開膛破肚的傷患,但是明顯接上斷手的難度更大!其次,衝擊縣衙意味着跟狄少華徹底撕破臉。狄少華可是朝廷派過來督導剿匪的縣令,還兼任遊擊。如果向他開戰,就意味着向上級開戰,在這種特殊時期,絕對會被冠上裡通外國,背叛大唐的罪名。這樣的話,李釗的榮華富貴就都會化爲烏有。爲了一個不確定的可能性,就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這可是太沖動了!

幾個手下,輪番規勸李釗,終於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長吁短嘆一陣之後,李釗想起來,自己在南雲縣還有一個相好的姑娘,就藉着消愁解悶的由頭,來找張曉霞廝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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