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狄長楠要求各部帶隊的頭目到他居住的客棧報道,統一安排進攻。
他已經觀察過了,那些北地商人,閒來無事,每晚都坐在客棧大堂之內飲酒。他曾經笑問對方,爲什麼不去煙花之地作樂,對方赧然一笑,說今年生意還沒有談成,不能太鋪張。
今夜狄長楠的人陸陸續續趕到時,這夥商人依舊個個灌得如同醉貓一般。
等到人來得齊了,狄長楠這才滿意的掃視一番,發現這家客棧的房間着實窄小,只能湊合着說話,絲毫顯不出威風來。
他咳嗽幾聲:“寅時初刻開始行動,大家務必齊心戮力,先打開城門,然後姿三六郎的人在城中劫掠,咱們殺向州衙,滅了朝廷派來的人!”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口哐噹一聲,隨即破碎的房門飛了進來,砸到了兩個頭目。
狄長楠唰的抽出了腰刀,大聲喝問:“是誰?”
“是我!”伴隨着話語,門口出現了一個高大英挺的年輕人,他身着黑色胡服,眉似劍,眼如星,正是百騎司大統領沙麒麟。
狄長楠一見到他,就知道事情不機密,已經敗露。
狄長楠獰笑一聲,也不廢話,就準備合身撲上,拼死一搏。就在他還沒有發力的時候,突然間覺得腰上一麻,渾身頓時軟癱了下來。
狄長楠顧不得罵人,側頭來看,身邊站的正是他的親信,在東南邊軍就一直跟隨着他的牛偏將。
牛偏將憨厚一笑,抱歉的說:“將軍,俺仔細想過了,現在這個朝廷很不錯,家母與娘子都不讓俺跟着您幹了。您說是爲了忠義,可是竟然勾結倭人海盜進城來殺俺大唐的百姓,這就是您所謂的忠義?那俺寧可不要!”
狄長楠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見沙麒麟道:“說的好!狄長楠,昔日你謀劃聖上,就連你的親生兒子都背叛了你。現在你勾結海盜,更是衆叛親離!我要將你押回長安,由聖上親自發落你!”
狄長楠已經緩過了一口氣,眼看着忠於自己的人已經被百騎司校尉們制住,他捂着胸口,憤怒的瞪着牛偏將:“你這個放牛娃,難道忘了我這麼多年是怎樣提攜你的嗎?竟然做此不義之舉?”
牛偏將抽出自己的腰帶,幫着一個校尉捆綁狄長楠,一邊笑呵呵的回答:“狄將軍錯了,這些年蒙提攜之恩最多的不是屬下,而是您啊!記得您以前經常說,是當今皇上,一步一步將您啓用於微末,您受了皇家這樣的重用,猶自謀反,屬下這算的上什麼?”
沙麒麟已經跺到了狄長楠的面前,冷笑道:“狄長楠,你現在家破人亡,衆叛親離還不知道悔改,真不知道你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難道真的不見棺材不落淚嗎?”
狄長楠被捆得糉子一般,梗着脖子道:“鹿死誰手尚不知道,你也不要囂張得太早!”
沙麒麟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沉吟道:“你還有什麼底牌?不就是那些叫花子一般的倭人海盜嗎?”
狄長楠沒想到對方連自己的底牌都掌握了,他心裡發虛,輸人不輸陣,面子上還在死撐着:“死到臨頭你就知道了!”
沙麒麟鼓掌道:“有趣!既然狄大將軍這樣說了,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的底牌是什麼!”
狄長楠也不全是吹噓,他是有底牌的,而且不只一張。
通江其實早就戒嚴了,是官府特意造成外鬆內緊的樣子,目的就是吸引清風寨匪徒自投羅網。
商貿會每年都會舉辦,但是今年的商會已經延期了,凡是真正的生意人,都通過各自的渠道得到了消息。
只有狄長楠,大概知道有商貿會這麼一回事,並沒有上心打聽,還以爲這是個大漏洞,其實是催命符。
在他冒充商人進城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官府鎖定。那些北地商人,真正的身份是百騎司密探。這些人唱作俱佳,裝什麼像什麼,竟沒有引起狄長楠的懷疑。
這些密探分成了好幾組,一直在城門口滾動執勤,碰到狄長楠這樣的可疑人物,就會一直盯梢,讓對方處於自己的監控之下。
只是現在狄長楠雖然落網,他預留的後手還沒有拔除。
這一夜,藍趙石知道官軍要收網,早早就候在州衙之中,防止出現什麼意外情況。
突然州衙的劉書辦慌慌張張的走來,小聲稟告說:“大人,你令卑職留意城門的動向,今夜那裡有人聚集,情況不妙!”
藍趙石忙問:“可曾有軍隊的探子在那裡盯着?”
劉書辦搖了搖頭:“並沒有。這些人似乎不是清風寨的匪徒,而是這城中的居民!”
藍趙石心中一緊,心道莫不是太坤的餘孽在伺機作亂?
這些人原本就僞裝成居民,在通江謀生居住,很難將他們清除乾淨。
藍趙石也不耽擱,點起了幾名得用的衙役,自己也帶上佩劍,就讓劉書辦帶隊,他要親自去處理這件事。現在兩位大將軍忙着剿滅清風寨匪徒,可不能出現什麼意外破壞了他們的計劃。
劉書辦走得很急,很快就來到了城牆邊上,他指着一處黑乎乎的所在道:“剛纔卑職就是在這裡看到一夥身份可疑的人在聚集。”
藍趙石舉着火把,將信將疑的命衙役們四散,開始向那個方向搜索。
可是走到跟前一看,這裡只是一個稻草堆而已,連個人影都沒有。藍趙石心中疑惑,正要詢問劉書辦,卻發現跟着自己的人,不知何時都沒有了。
他暗道不好,轉身就走,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劉書辦就在他的身後,用一把長劍指着他的胸口,獰笑着道:“藍刺史,命守軍開水道!”
江水從通江城穿過,在江水流入的地方,也是有城牆的。只是這裡的城牆由鐵柵欄構成,江水可以流過,船隻無法通行。
水道是爲了防止敵人從水路進攻的屏障,打開水道,敵人就可以乘船而入,燒殺劫掠。
藍趙石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他也不廢話,將身子一扭。劉書辦哪裡容他逃跑,手上用力,長劍已經透胸而入。
只是因爲藍趙石躲閃速度快,避開了要害而已。藍趙石拼着捱了一劍,閃身就跑。
劉書辦揮了揮手,他身邊的幾個黑衣漢子迅速追了上去。
令這些黑衣人驚訝的是,刺史大人竟然對城牆邊上的地形很熟悉,他連那些曲裡拐彎的巷道都知道。
這些黑衣人緊追在他身後,只見藍趙石捂着胸口,似乎疼痛難忍,卻還跑得飛快。
轉過了一個巷子,這些黑衣人竟然失去了目標!
爲首的歹人,思忖一番道:“無妨,這裡都是居民家!藍趙石一定是潛入了哪一戶的家中,咱們守住這巷子的兩端,就不信他能在人家藏到天亮!”
這些黑衣人果然領命而去,牢牢守住了巷子口,不知藍趙石能否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