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署的醫生和護理員培訓班終於按時開課了。地址就定在了歸元寺。大部分學員都對歸元寺相當的滿意,這裡蒼松翠柏,古剎林立,實在是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在培訓之餘,能夠遊覽古寺,何樂而不爲?
但是也有些人不願來歸元寺,因爲這裡剛剛出了聞名長安的大案。原方丈惠明竟然是個人面獸心之徒,劫掠女子藏在寺**僧衆取樂,雖然這些和尚現在已經被抓捕,但是寺裡畢竟出過人命,大家雖嘴上不說什麼,心中還是有忌憚。
這些不滿,大家只敢腹誹,畢竟通過了測試,官府給的待遇是非常優厚的,反正培訓只有三個月而已,忍一忍就過去了。
第一天報名,安置宿舍,給培訓者一點時間鋪陳行禮,熟悉規矩,第二天才開始正式培訓。
林玉梅帶了丫鬟過來,但是卻被告知,在這裡一切事物自理,飯菜由官府提供,與培訓無關的人員一概不準進入。
林玉梅換洗的衣裳鞋子帶了一大堆,加上被褥,她自己根本就拿不進去。她嬌滴滴的請求門口的執事幫忙,被那人溫和卻又不容置疑的拒絕了,他說自己有公務在身,不能擅離崗位。
林玉梅正在躊躇,恰巧看到了院中有個女子在亂逛,身上穿着件石榴紅綢裙,正是上次初試的時候見過的大扁臉姑娘。林玉梅忙走過去,請她幫忙。
那扁臉的女子正是趙富花,她倒是很乾脆的隨着林玉梅來到了門口。看了看東西之後,趙富花一笑,露出兩顆齙牙:“搬這些東西,需要五百文。”
林玉梅吃了一驚,她也是在生藥鋪做過買賣的,知道五百文的購買力,怒道:“五百文錢,都夠請幾個幫工搬家了。”
趙富花很光棍的說:“那你就去請幫工好了。”言罷轉身要走。
這時候周圍無人,外面又冷得緊,林玉梅無奈,只好同意了趙富花開出的天價。
既然要付五百文錢,林玉梅索性空着手,在前面尋找自己的宿舍。惠民署的執事,給她的牌子是丙字三號房。
放東西的時候,趙富花面色古怪,原來她也住在丙字三號房,宰人宰到了同房間的舍友,多少有些尷尬。
林玉梅心中竊喜,以爲趙富花會看在同舍的面子上,給她免掉搬東西的錢。
哪裡知道,趙富花仍舊將手伸出:“五百文!”
林玉梅氣急,有不好毀約,只好從錢袋裡數出來五百文交給趙富花。
要乾的活計還挺多,比如說鋪被褥,打水,林玉梅想着趙富花既然收了自己那麼多錢,索性指使道:“你既收了錢,那就把牀褥鋪好,再去打桶水過來!”
趙富花嗤笑道:“五百文只搬東西,再幹別的活計,要重新算錢的。”
林玉梅氣了個仰倒,趙富花收費太貴,她不敢再勞煩。只好自己收拾牀褥,打掃衛生。整整忙了一個下午。
林家家境殷實,林玉梅的東西件件都很精製,趙富花抱臂在一旁觀看,眼中都要冒出火來了。
趙富花暗暗尋思着,反正在一起住着,她怎麼也要尋着機會,偷偷順走幾件,纔不枉與這個肥羊同住的機會。
林玉梅累得要死,也在琢磨着,自己的五百文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這趙富花,得尋個機會讓她把錢吐出來,再不濟,也要給她個教訓!
且不提這二人各懷鬼胎,忙忙碌碌一下午,總算是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這時候,隔壁住的女子來邀請她倆同去用飯,這兩人才做出和睦友愛的樣子,一同出了門。
惠民署使用的食堂,就是原來和尚們用的食堂。桌椅板凳都是現成的,炊具一應俱全,清洗過後,採買了食材,就可以開火做飯了。
每一張餐桌旁做八人,桌上有四盆菜,餐具雖然粗豪了些,菜是着實不錯的。主管伙食的是舒秋,在常小溪的帶領下,惠民署的辦公資金很充足,大家也沒有雁過拔毛的習慣。
所以伙食的質量很好,四盆菜一葷三素。分別是紅燒肉,白菜,豆腐和豆芽。主食是雪白的饅頭,還有一道菜湯。
像林玉梅這樣出身的女子,自是嫌這飯菜太粗糙,只吃了幾口饅頭,喝了半碗湯就算完了。
她離開的時候,趙富花與另外一個年齡大些的僕婦,還在大吃,估計不把盆中的肉吃完,是不會罷休的。
林玉梅在心中冷笑一聲,起步往外走去。在門口的時候,遇到了舒秋。舒秋一身緋紅官袍,越發儀容威嚴,林玉梅忙側身讓到一旁,嫵媚笑着向舒秋福了一福。
舒秋擺擺手示意罷了,領着幾個執事,一桌桌的看過去。林玉梅瞅了瞅舒秋的背影,暗自忖度,這人也算年少有爲,雖然不是偉丈夫,但是如能嫁給他也不錯。
舒秋此刻一桌桌的看去,在查看飯菜的質量,看看是否夠吃。
坐着女學員的那幾桌,尚有兩個女子在大嚼,只是那桌上狼藉不堪,有隻咬了一口的白饅頭丟在上面。舒秋頓時大怒,現在糧食何等金貴,怎麼能容如此浪費?
他將執事叫過來,命在這兩桌用飯的人過來集合。
林玉梅想入非非的走出食堂,還未曾走遠,就有執事說舒大人有請。林玉梅心頭竊喜,忙跟着再次回到食堂。
這時候,用飯的幾個女子已經來齊,旁邊圍着尚未離開的男學員。
舒秋面色不虞,指着桌上剩的狼藉飯菜問道:“你們因何不吃完?就將饅頭扔在了這裡?”
衆女子面面相覷,像林玉梅這樣做着飛上枝頭變鳳凰美夢的人佔了多數,這些人家中多半富裕,何曾把幾個饅頭放在眼裡?
將舒大人發怒,馬上七嘴八舌告起了狀,什麼飯菜不好吃,菜餚過於粗糙等等。總之就是對伙食不滿意。
舒秋也不言語,將手一伸,自有執事遞上來簿子。他問清楚那幾個浪費的女子姓名,在她們的名下分別記上了“丁”。
原來這簿子是日常考覈的記錄本,旁邊早有眼尖的女子看清楚了。立刻尖聲質問道:“大人因何在我等名下記錄的成績爲丁等,這是最末一等,現在還沒有開課考覈,不知您憑什麼要記上這一筆?”
舒秋負手而立,身上自然而然顯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儀:“現在大戰剛剛結束,國家國庫空虛,爲了支持這一次醫官培訓,皇上從內庫撥付了錢糧。怎容得你等這樣浪費?立身不正,不知珍惜糧食,我當然要給你們一個差評!”
隨着舒秋的指點,圍觀衆人都看清楚了這桌上的情況。雪白的大饅頭,只咬了一口就被丟下,上好的紅燒肉,被挑肥揀瘦,將肥肉豬皮也丟在了桌上。光是這桌上的剩飯菜,養活三兩個乞兒絕對沒有問題。
那幾名浪費食物的女子,還要再辯駁,舒秋冷冰冰撂下一句話:“日常品行得三個丁者,考覈不予通過!”隨着這句話,他已經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