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每逢佳節,孤獨的人更容易扎堆,常小溪本以爲自己是個孤女,與舒白同是天涯淪落人,沒想到子夜時分,家中還來了客人,這人就是狄少華。
看到狄少華,常小溪才發現他的身世比自己更加可憐,本來是家世顯赫的世家子弟,結果被狄長楠的野心搞得家破人亡。
老管家對狄少華的態度比對舒白的好多了,通傳之後,親自領着他來到客廳。
因爲水井坊原來的格局,所以客廳並不大,只是按照女孩子的愛好收拾得溫馨花俏而已。廳中擺放了三個炭盆,一室溫暖。
狄少華進去的時候,舒白正拍着大腿講笑話,常小溪在一旁支肘,已經笑得前仰後合。
狄少華愣了一下,常小溪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溫柔秀美的,他卻沒有見過她這樣開懷的一面。
在常小溪心裡,狄少華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也知道在她需要的時候,他是一座可以依靠的高山。
所以他來了,她就請他坐下。舒白講完了笑話,見狄少華還站在門口,忙拉着他坐下。
“狄大人,你什麼時候這樣見外,還要我請你,你才肯坐下?”舒白酒量極差,甚至沒有常小溪的酒量好,偏偏他就好這一口,幾杯酒就能把自己喝得爛醉如泥,口若懸河的講到睡着爲止。
狄少華聽舒白這樣說,只是微微一笑,遞給常小溪一個東西:“送你的新年禮物!”新年禮物這個詞,還是他從常小溪這裡學會的。
常小溪其實也有些微醺,只是沒有舒白那麼明顯而已。
狄少華遞過來的是一個包着錦緞的匣子,常小溪笑眯眯的接過來,按照自己的習慣打開,匣子裡是一副精製的翡翠鐲子,晶瑩透亮,一看就是寶物。
這種貴重的物品,照例是不能收的,常小溪正要把匣子推回去,狄少華卻趁勢抓住了她的一隻手,將玉鐲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那碧瑩瑩的一抹綠,襯得常小溪膚白如雪,鐲子寶光閃現,映得常小溪有一瞬失神。
狄少華趁着這個功夫,用手指在常小溪的手心上極快的撓了一下,這才鬆開了手,笑道:“你救過我的性命,咱們之間,可不能用那種尋常的俗世觀念來衡量。紅粉贈佳人,這東西留在我手中並沒有一點用處,還是戴在你手上好看些。”
常小溪被他那一撓,心中一跳,忙向舒白看去。舒白這時似睡非睡,已經開始犯迷糊了。
只是話雖如此說,這東西未免也太貴重了些。常小溪正在心裡思忖,狄少華已經開口:“常醫正難道不請我喝上一杯嗎?”
“哦,”常小溪嘴上答應着,親自選了一個大杯子,爲狄少華斟上酒,遞給他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喝了這一杯酒,就是新的一年,祝福你心想事成!”
這樣新奇的祝酒詞,唯有常小溪能說得出來,狄少華一笑,邀請舒白一起舉杯,三個孤獨的人一起喝完了杯中酒。
子時一到,街上鐘鼓齊鳴,鞭炮響成一片,新的一年到了。
這一夜暢飲,常小溪完全醉了,連舒白和狄少華何時離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天不亮,常小溪就被敬業的小侍女喚醒,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又稱爲元正,這一天五品以上的官員要穿上朝服進宮去給皇帝拜年,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儀式。
常小溪雖然沒有睡醒,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她的生活有人打理,迷迷糊糊地在侍女的幫助下穿衣梳洗,套上朝服,這纔出門。
李青城也要進宮,他穿着武官的朝服,精神抖擻,早就坐在車前準備出發了。
李青城一見到常小溪,就笑着說:“大人神采奕奕,這一年一定福祿延長!”
這是新年常用的祝福話,常小溪也笑着給李青城拜了年。
李青城見常小溪仔細打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莫非下官的臉沒洗乾淨?”
常小溪忙搖頭:“不是,我看你精神不錯,不像是熬夜的樣子?”
李青城很驚訝:“年年都要守歲,大人你難道自去睡了?”
常小溪有些不好意思:“應該不算,我只是喝醉了。”
兩人閒聊着進了宮,皇宮張燈結綵,來往之人皆面露喜色,互相道賀。
常小溪遇到了同樣睡眼惺忪的舒白,兩人一起給皇帝拜了年,就商量着回去補覺。
他倆哪裡知道,元正是一年的開始,舉國歡慶,不但街坊鄰居互相走動,官員們也會互相拜年。
回到水井坊,老管家已經操辦好了宴席,這種宴席又叫做“傳座”,是專門爲了拜年的人們準備的,意思是大家走到哪裡就可以吃到哪裡。
常小溪埋頭大睡的計劃被打亂,幸虧李青城還沒有家室,自告奮勇留下來給她幫忙,這才把絡繹不絕前來家中拜年的客人們給招呼好了。
這一忙就到了晚間,李青城才告辭離去。
常小溪早就累壞了,黑甜一夢直睡到了第二天早晨。過了元正,大家就沒有那麼忙碌了,朝堂中和家族裡的瑣事都暫時告一段落。
過年的習俗,在唐代轉變的最明顯,之前的年節都以祭祀爲主,而到了唐代,則變成了以娛樂爲主。所以遊玩成了過年的重要部分。
沙麒麟穿着鮮豔的錦衣,邀請常小溪去歸元寺同遊。作爲沙府的長房家主,除夕元正他都無法脫身,好不容易有點時間,忙跑到常小溪這裡來。
自從上次遊玩了西市,常小溪對出遊就發生了興趣,爲了出門方便,她照舊是扮了男裝,兩人喜滋滋的相攜而去。
歸元寺就在長安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香火很旺,據說是極靈驗的。新年去寺廟祈福的人很多,出了長安城,小販們在官道兩邊擺滿了商品,胭脂水粉,針頭線腦,甚至絨花首飾。
平民家的大姑娘小媳婦忙了一年,現在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一邊走一邊挑選這些小玩意。
官道上人多,常小溪雖然牽了紅棗出來,但是馬跑不開,索性讓尾隨在後面的沙德三李青城牽着馬,她和沙麒麟在前面步行。
好在歸元寺並不遠,午時他們就趕到了山門。
山門口更加熱鬧,完全被小商販們佔據了地方,只是這裡售賣最多的是各種香燭貢品。
歸元寺的面積,超過了常小溪的想象,幾乎整個山頭,都是歸元寺的地盤。雖然遊人如織,進入歸元寺中,到不顯得如何擁擠。
進入了歸元寺的大殿之中,沙麒麟拉着常小溪跪在金碧輝煌的佛像前,虔誠的說:“佛祖在上,沙某畢生的願望就是能與小溪長相廝守,永不分離,請佛祖成全!”言罷恭敬哦叩頭。
沙麒麟冷血弒殺,執掌百騎司多年,位高權重,他這樣虔誠的祈福,常小溪心有所感,與他一起拜了三拜,又給歸元寺留下了很多的香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