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溪裝作沒有看見,早有差役泡上了茶水,把桌上的殘羹撤下去。張王氏看到那盤子裡滿滿的都是肉塊,心疼不已,雙目一直盯着盤子看,直到張歡叫了她好幾次,才醒過神來。
張歡這一次來訪,還是用了些心思,他母親親自動手,爲常小溪製作了緞子面的繡花鞋,還有一些自家做的點心,能看出來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禮物,常小溪還是讓舒秋過來,給張歡母子準備上等的回禮。裡面有上好的尺頭兩匹還有幾件飾品。
這母子兩個收了回禮,卻不急着離去,張歡道:“常醫正,你在長安孤身一人,弟子無法隨侍左右,我母親左右呆在家中無事,就讓她來給你作伴。”
常小溪忙擺手拒絕,她水井坊的房子裡已經有了十幾個人,張歡雖然名爲自己的徒弟,現在卻是自己的同僚,讓他母親留在自己家中作伴,少不得御史會彈劾一個喪心病狂!
見常小溪拒絕了提議,那張歡露出幾分失望的神色,這才告辭離去。
離開了惠民署之後,張歡得意洋洋的問張王氏:“母親你看,兒子爲您選的兒媳婦怎麼樣?”
張王氏撇嘴道:“樣貌也不差,就是派頭大了些,還沒有聽說過,誰家裡是婆婆伺候兒媳婦的。”
張歡壓低了聲音:“那個是現在,她是上官,自然要讓着她,等她進了咱們家的門,那就是我張家的媳婦,還不是任你捏扁了再揉圓?”
張王氏凝眉思索一會:“到時候一定要壓下她的氣焰才行!”
張歡不耐煩道:“到時候再說,現在先想一想怎樣才能讓常醫正答應我求親?”
張王氏看了看左右:“這還不簡單,你把生米做成了熟飯,任她是再大的官,那也是你的人,到時候就是她着急,你只管等着就是。”
張歡嘆口氣:“這個道理我也是知道的,在遠征的時候,我就想這麼幹,但是這個小丫頭身邊總是有人。那些個大將軍也不要臉,有事沒事都愛往她身邊湊。我一直都沒有尋着機會下手。”
張王氏撇着嘴:“她還待字閨中,就這樣風流,要是成婚以後,不守婦道可怎麼辦?”
張歡冷着臉:“如果到了那個時候,她還招蜂引蝶,兒子自然有辦法治她。但是現在如何才能把她搞到手呢?”
張王氏思忖了一會:“這也不難,我這小丫頭的樣子,還是好糊弄,咱們先來往着。”然後她湊到張歡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些什麼。
那張歡臉色由青變白,又由白轉青:“這樣子,我也太吃虧了吧?”
張王氏嗤笑道:“你當那些大將軍都是吃素的?這丫頭早就不是姑娘了,只是那些佔她便宜的人護着她,這件事情纔沒有被拆穿。似她這般拋頭露面,有那個有權勢的男人願意娶回家做夫人?所以他們只是玩一玩罷了。”
“你只管按照我的主意去做,等到事情鬧大了,你再去求娶她,她一定對你心存感激,這樣纔會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張歡仔細想一想,雖然他自視甚高,但是現在他與常小溪之間的地位天差地別。就連現在自己這個九品的醫官,其實還是打着常小溪弟子的旗號,又給人送了好處纔拿到的。”按照張氏說的辦法去做,常小溪怪不到自己的頭上,還能娶到美嬌娘進門。
張歡暗自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這樣做的確是缺德了一點,但是想一想那種富貴生活,不走捷徑的話,終其一生也與他無緣。
常小溪覺得很奇怪,在遠征的時候,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徒弟張歡,好像並不怎麼尊重自己。有一次遭遇了假公主,他還站在那公主的立場上,與自己對着幹。現在倒好像是轉了性子一般,隔三差五就過來請安。每次都帶着一點小禮物,倒弄得常小溪不好意思。
她是一個聰明人,知道張歡不會無緣無故的這樣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張歡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找我辦?不如說出來,如果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會幫着你的。”
結果張歡一口否定,人還是來得那麼勤。常小溪只好對他說,無事不要到衙門來,免得影響公事。
張歡才收斂了幾分。他只顧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盤,根本沒有注意到,每當自己進出惠民署的時候,李青城都會有意無意的在附近逡巡,舒秋也時不時就會來找常小溪商量一些事情。
一天下午,張歡又像往常一樣來到了惠民署,只是這一次,他臉上神色驚慌,進門就給常小溪跪下:“常醫正,我母親突發急病,還請你出手救她一救!”
現在正是惠民署辦差的時間,而且回到了長安以後,常小溪沒有再接診過病人。不過人命關天,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讓張歡稍等,她自己去拿藥箱。
張歡在院子裡等得焦急,常小溪才施施然走了出來,她披着斗篷,頭戴帷幕,手中提着一個銀光閃閃的藥箱。
常小溪沒有說話,自顧上了馬車,那車伕是個中年漢子,一直在惠民署當差。
張歡上了自己的馬,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就這麼出發了。
張歡帶着馬車,往城西方向趕去,那裡是長安城的貧民區,巷道多而雜亂,張歡似乎是心急,在轉過了一個小巷子之後,竟然沒有等馬車,就徑自去了。
那車伕茫然看着面前的四五個巷子口,不知道該轉向哪裡。
這時候,一扇大門,在馬車的後方慢慢的打開了,車伕正在茫然四顧,完全沒有留神身後的動靜。一個粗大的木棍在他身後掄下,車伕吭都沒有吭一聲,就被打到了。
出來了一個青衣漢子拉着馬,走進了那個大門之中,隨即大門緩緩的關上了。
馬車門被粗暴的拉開,車裡的人頭戴着帷幕,靜靜的坐着,絲毫不見慌亂。
馬車外站着七八個漢子,混亂而又嘈雜,車裡的人鎮定的走下了馬車,就站在一羣男人之中。
一個滿臉大鬍子的男人越衆而出,站在女子對面,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她。大鬍子出來了之後,這些男人都閉上了嘴巴,大鬍子突然問:“你到底是誰?”
戴着帷幕的女子也開口了,只是她的聲音並不嬌美,而是與這個大鬍子一般的粗豪:“我也很想知道,你們是什麼人!”
院子裡的人頓時譁然,衆人竊竊私語,“不是個小娘們?”
“怎的是個漢子?”
“莫不是官府派來的探子?”
那個大鬍子穩住心神,伸手摘下了帷幕,果然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是一張如假包換的男人臉。雖然不是很英俊,但是眉目還算周正。這個人正是舒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