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進入秋季,草原上的顏色格外非美起來,光是綠色就有深淺鮮濃之分,野果子甜美多汁,到處可見野獾田鼠在儲備過冬的糧食。
目前每一個唐軍官兵的腰包都漸漸飽滿起來,而且按照現在的速度,趕在冬季之前,無論如何都能趕到長安,這讓大家的心情都格外好了起來。
在這種環境之下,大家八卦的情緒再度高漲,前一陣子王飛耀將軍贈馬之舉,已經在軍營之中,被宣傳了一遍又一遍。王飛耀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而成名,出於男人微妙的心裡,他從不解釋這件事情,還有些洋洋自得在裡面。
樓千重也聽說了這件事,他突然想起來常小溪留在自己營中的那匹突厥駿馬。在他與常小溪消失在沙漠邊緣之後,親兵將這匹馬妥善的照顧起來。常小溪對這匹馬頗爲迴護,說它曾經與自己在沙漠之中同生共死。現在聽說了王飛耀贈馬之舉,樓千重突然有所頓悟,怪不得這麼多年,自己都是單身一人,實在是自己魯鈍,怪不得別人。
樓千重親自去看過這匹栗色的駿馬,發現這匹馬雖沒有汗血寶馬那麼大的名氣,也是少見的神駒,就將它給常小溪送去。
難得的是,樓千重本人還沒有講什麼話,這匹栗色馬,就主動的走到常小溪面前,用碩大的馬頭磨蹭她的肩膀,一副委屈的樣子。常小溪雖然不記得與樓千重一起闖過沙漠,但是她天性喜歡動物,更何況樓千重說這匹馬本來就是她的,他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
常小溪謝過了樓千重之後,將這匹栗色駿馬也留了下來。
接連兩位將軍給常小溪贈馬,這讓沙麒麟十分的生氣,這匹栗色馬毫不意外的被起名爲花生。
有了紅棗和花生,常小溪的心情也輕快了好多,最近傷員全部歸隊了,她每天只需要給醫生們上一上理論課即可。其它的空閒時間,都放在了馬匹身上。
沙麒麟知道常小溪喜歡馬兒,在她面前分毫不說,卻私底下悄悄的找到了王飛耀和樓千重談判。王飛耀已經娶妻生子,他原本對常小溪存着褻玩的意思,受傷之後卻被她救治,讓他生出了感激之情。面對沙麒麟的詰問,王飛耀少見的沒有冷嘲熱諷,而是嘆了口氣:“沙將軍,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那是感激常醫正的謝禮。她醫術通神,總不能送些不值錢的東西吧?”
沙麒麟狐疑的看看王飛耀,就此揭過了這件事。
樓千重卻沒有王飛耀這樣好打發,面對氣急敗壞的沙麒麟,樓千重起身踱步,片刻之後才道:“麒麟,你這樣質問樓某,是以什麼身份?你與常醫正可有婚約?據我所知,你家中正妻就有兩位。常醫正怎麼會嫁給你做平妻呢?這樣說來,你平時不拘小節,常到她那裡走動,已經於她的名節有損。常醫正性子謙和,不與你計較,你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呢?”
這是沙麒麟心中的一道坎,他雖然跟皇帝表示過,想要散盡家中的妻妾,但是那兩位都是高門貴女,哪裡是那麼容易和離的?樓千重這樣講,不吝於在他心上重重一擊。雖然心裡不舒服,沙麒麟是絕對不會將這種情緒流露出來的。他依舊梗着脖子道:“這是我和小溪兩個人的事情,哪裡容得你置喙?”
樓千重不再言語,冷笑着走開。
這一夜,沙麒麟去找了常小溪。他自認並不是個君子,但是在對待常小溪的態度上,卻磊落非常。
沙麒麟家中妻妾衆多,他卻全然沒有放在心上,當時年少,一心追隨着皇帝征戰天下。總認爲女人就是養在後宅之中,言不由衷的一種生物。他得到的太容易,自然也談不上珍惜。長安豪門多聯姻,沙麒麟的第一樁婚姻就是聯姻的產物。他對於薛太尉的女兒,談不上愛,他甚至不瞭解她。
沙麒麟也曾爲了美貌而動過心,說他是朝堂上最好色的男人,並不誇張,他的第二位夫人高氏,就是這樣擡進門的。隨着慾望的紓解,他對曾經嚮往的美貌也心存猶疑。就是這麼一個審美疲勞的男人,遇到了常小溪。最初的時候,他以爲是爲了她的美貌動了心。後來他離她更近了,甚至嗅到了她的味道,知道了她的秘密,這時候他開始對她感興趣。
直到在大青山遇到伏擊,常小溪重傷垂死,他心中驚懼非常,第一次因爲可能失去她而感到害怕。每每想起那個時候,沙麒麟才明白,不知何時,他已經深深的愛上了這個來自異世的少女。
常小溪還沒有休息,聽到了沙麒麟在帳外的呼喚,就請他進來了。看着一臉嚴肅的沙麒麟,常小溪有些奇怪,披衣坐起,剔亮了油燈,然後坐到了沙麒麟的對面。
她的眼睛很亮,目光溫柔,似乎在鼓勵沙麒麟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小溪,這一次回到長安,我想向你求婚,你能答應我嗎?”沙麒麟看到常小溪的眉尖蹙起,忙解釋道:“我已經求了皇上爲我做主,散去家中的妻妾,到時候我只有你一個女人,絕對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常小溪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你要怎樣散去妻妾?是休掉她們嗎?”
沙麒麟很少在她的臉上看到這種神情,她總是那麼的溫柔,這種涼涼的眼神,令他很是心驚,他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思考了一會,沙麒麟纔開口:“我年少時,並不怎麼看得起女人。我父親後宅之中,就有很多,她們精於勾心鬥角,言不由衷,外表柔弱卻又心腸毒辣。我作爲嫡子,幼時三番五次的就會中毒生病。這讓我無法真正接受一個女人,讓她以平等的地位呆在我的身邊。”
“現在我身邊的這些女人,來到我身邊的原因形形色色,但是沒有一個我喜歡的。直到我遇見了你,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邊,做我唯一的夫人。其他的女子,我會按照她們個人的意願,要多少財帛土地都沒有問題,足夠她們富貴的度過下半生了,小溪,你看這樣可好?”
常小溪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頭垂眸看着自己的腳邊,很久之後她纔開口:“爲了我能做你的正室夫人,而犧牲那麼多女子的幸福,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這個時代對女性要嚴苛的多,我尚有技藝傍身,而且進入朝堂之後,一直都有人在暗中幫助我。我尚且走得如此艱難。你將家中的那些女人遣散,她們能到哪裡去?回孃家如何面對父母兄長?亦或是你打算讓她們流落街頭?”
沙麒麟聽得目瞪口呆,他一直認爲自己的諸多妻妾,就是橫亙在兩人之間最大的隔閡。原以爲,他說出自己要散去妻妾的決心之後,她會歡喜,沒想到,她竟然會爲那些從未謀面的女子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