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效率很高,只用了三天時間,就把惠民署的賬務理清楚了。三年來,惠民署虧空了朝廷撥付的銀兩十二萬,挪用了惠民醫館的盈餘八萬兩,庫房還倒掛了兩萬斤藥材。加起來總數竟然達到了三十萬兩銀子以上。
聽到了這個數額,常小溪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她只是聽舒秋說賬目不對,加上那個王秋生老奸巨猾,只是拖延,她纔想請戶部查賬,沒想到查出了這麼一筆貪墨巨案。
依照大唐律,貪墨一萬兩銀子以上就夠殺頭的。現在惠民署的虧空成了公案,由大理寺介入調查。王秋生和他的錢糧師爺,還有惠民署的庫管,賬房等相干人員,都被抓進了大理寺,由狄少華主審。
王秋生捨不得出血,想要坑常小溪一把,沒想到把自己給坑進了監獄。大理寺監獄是常小溪進入官場的第一站,雖然最開始大家都戴着有色眼睛看她,不過最終因爲善良和能力,常小溪得到了大理寺衆人的肯定。
現在知道了這個猥瑣的王秋生,差點把三十多萬兩的虧空給坑到常小溪的身上,大理寺監獄從獄卒到獄丞到兩個新任的醫官,都義憤填膺,大家不動聲色的各自拿出自己的絕活,還沒有過堂就整得王秋生生不如死。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這種東西,王秋生若是肯吐出來一點好處,在交接的時候抹平賬面,不要讓庫房的庫存太難看,也許現在已經順利的致仕了。人往往就是一念之差,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在狄少華手下,王秋生沒有過得了三審,就交代了自己這些年貪墨的情況。原來這個惠民署,是大隋時期就有的。只是在隋末,管理混亂,寅吃卯糧,着實算不上什麼好地方。到了大唐立國,皇帝重視民生,雖然國庫資金緊張,還是勉力給惠民署撥錢糧,爲的就是改善長安百姓的健康狀況。
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廟,竟然揪出瞭如斯碩鼠,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皇帝震怒,查抄了王秋生的家產,判了王秋生斬立決,他的家人流放三千里。
所有惠民署參與過貪墨的官員都或重或輕的受到了處罰,問題嚴重的都被請進監獄度過餘生了。雖然在這樁貪墨大案之中,只殺了王秋生一個人,但是卻震懾了一大片。
常小溪再次來到惠民署的時候,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變得恭謹,甚至有一點點害怕。惠民署醫正辦公的房間已經粉刷一新,可以用來暫時休憩的小間也全部更換了新的蚊帳和被褥。
醫正房間的門口有一棵大梨樹,梨樹上已經打起了很多的花苞,含苞欲放。常小溪很喜歡那一樹梨花盛放的樣子,她站在門前,就會想起了南雲胡氏醫館門前的大青梨,想起了水井坊被砍過的那棵梨樹,很久很久思緒纔回到了現在。原來她已經到了這裡一年多了啊。
惠民署雜事很多,好在舒秋勤勉,爲她擔了半數以上的工作。這樣常小溪才能勉力支撐。當官竟然是這麼辛苦的一件事,這是常小溪上任之後最大的感觸了。
唯一遊刃有餘的人,就是大司藥李青城了,他是百騎司出來的人,論手段狠辣,論心機深沉,長安城大大小小的醫館藥店老闆怎麼是他的對手。
揪出了王秋生貪墨大案,現在全長安都對常小溪這個新任的惠民署醫正刮目相看,這個少女並不是像大家傳聞的那樣,繡花枕頭一包草,還是有一點真才實學的。
識相的醫館藥鋪,曉得常小溪現在風頭正健,都把自己那些陰私勾當先收斂起來,免得撞到她的槍口之上。但是還是有那不長眼的,依舊我行我素。
君家是長安醫藥行業的龍頭老大,坐擁醫館藥鋪上百家。自從君勝男死後,君家起了一陣子內訌,君勝男的幾個弟妹,將君勝男的贅婿趙素生給告到了官府,說是他毒死了君勝男謀奪君家財產。京兆府受理了這個案子,既是舉報毒害,就需要檢驗君勝男的屍體。官府的這一決定,最開始遭到了君氏族長的堅決反對,說驗屍有辱君家門風,堅決不同意。後來君勝男的屍體被太子拉回府去,既不肯交還君家,也不肯交給官府。
誰都拿太子沒有辦法,大家都知道這兩個人是情人,但是沒有想到太子竟然會癡情若斯,爲佳人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
京兆府沒有辦法驗屍,光憑着君勝男幾個弟妹的一面之詞無法定案,只好將趙氏一家人放了回來。這一下子,從南雲邊家村窮鄉僻壤過來的鄉巴佬,真正成了君家大宅的主人。
趙李氏和趙富花一商量,猶自不甘心,到底跑到幕後主使君氏族長那裡大鬧一場,又訛回來十幾家生藥鋪子才甘心。
趙氏一家人雖然狠毒,到底不知道大戶人家的底細。他們鬧了一場,除了得到一座大宅,十幾家生藥鋪子,並沒有多少銀錢到手。趙家人既沒有找到君勝男的積蓄藏在了哪家錢莊,也不知道她把印章藏在了何處,只知道君勝男有上百萬銀子的積蓄,卻空望着寶山不得進入。那十幾家生藥鋪子,經過了君氏族長之手,將所有的流水抽調得乾乾淨淨。到了趙家人手中,已經沒有了運營之力。
趙李氏只是個村婦,發作了幾家藥鋪掌櫃之後,又賤賣了兩家鋪子,這才籌到銀錢再進貨。
趙素生現在住進了大宅,收了兩個美婢女侍候,聽一些狐朋狗友說,反正君勝男已死,他若使些銀子,再過兩三年去科考也是可以的。他就又動了讀書的心思,將偌大家業交給母親和妹子去折騰。
趙富花還知道要低買高賣的道理,只是按照她給的價格,原來的供貨商都不給她進藥,說是連本錢都不夠。趙富花不死心,依舊在市場上打聽便宜藥材。這時就有一位年輕人找上門來,自稱姓陳,名好古,是從江浙過來的藥材商人,生得一表人才,談吐雅緻,一雙眼睛會說話一般,簡直要把趙富花的魂都要勾走了。
這個陳好古一見到趙富花,也是一見傾心,覺得相見恨晚。這時候才談起生意,那趙富花略一壓價,陳好古立刻滿口答應,倒弄得趙富花不好意思。
陳好古卻說:“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就是想找一個知心的人。今天見到趙小姐,才知道什麼叫做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樁生意陳某不賺錢都是可以的,只要趙小姐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