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雲這才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上一枚鑲着碩大藍寶石的黃金戒指熠熠生光,黃金被打造成虎頭的形狀圍繞着寶石,仔細看來,藍色的寶石儼然就是虎口。看到這枚藍寶虎頭戒,烏圖雅肅容躬身,不敢再擡頭。“原來是突厥王親至,屬下不知,多有冒犯了。”烏圖雅低着頭,根本看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麼。
阿史那雲調侃的看着烏圖雅:“我如果不親自來,恐怕你連自己是突厥人都忘了!說說吧,那些信鴿是怎麼回事,我讓人在南門留下信號,你爲什麼沒有回覆?”
烏圖雅平靜的回答:“尊主多年未與我們聯繫,我們猜想是國內出現變故,年初我們是收到過信鴿,但是失聯多年,無法判定真假,所以信鴿我們扣下了。南門的信號,我們不知道是大王命人留下的,因爲唐人百騎司一直在抓捕我們,所以未予理會!”
阿史那雲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烏圖雅,擡起頭來回話吧。那麼,如今我親自來,你就沒有什麼疑問了吧?”
烏圖雅這才擡起頭:“大王說笑了,烏圖雅怎麼敢懷疑大王?只是這麼多年與國內失聯,沒有來自突厥的支援,加上大唐百騎司對我們搜捕的力度很大,致使我們損失慘重。所以我命鷂子全部進入潛伏期,如今大王即位,又親至長安,鷂子自當聽命於大王!”
阿史那雲這才露出笑容:“多年未動,我的鷂子還能打獵物嗎?”
雲嬤嬤傲然道:“三年不飛,一飛沖天,請大王相信我們。”
阿史那雲心情不錯,沒來之前,他吃不準鷂子的情況,這一批鷂子,還是他父皇派往長安城的人,也有前朝留下來的老人。緊那羅至死沒有掌握這一支力量,不過說起來,他連突厥國內都無法穩定,將手伸到長安又有什麼意思?所以試了幾次無果之後,緊那羅就放棄了控制鷂子的想法,轉而專心對付阿史那雲。
阿史那雲最擔心鷂子獨立,畢竟他們在長安多年,突厥國內對他們的控制力度減弱。現在看烏圖雅的態度,鷂子失聯,不是因爲他們想獨立,而是百騎司的搜捕力度太大,令鷂子的損失慘重。那就好,這些鷂子並不全是突厥人,還有突厥收養的漢人小孩,在大唐隱藏極深,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鷂子雖然潛伏,但是並沒有停止收集情報,臨別時,雲嬤嬤將這幾年鷂子收集到的消息都交給阿史那雲了,並且約定了新的聯繫方式。
阿史那雲離去不久,沙麒麟就收到密報,說突厥王去了倚雲閣。
“點了如煙,又去了老鴇那裡?這是什麼口味?”沙麒麟疑惑的問劉冰蟬,阿史那雲的行蹤一直由劉冰蟬親自負責。
劉冰蟬擦擦頭上的汗,心想口味這種東西,不是您更加了解嗎?但是他可不敢這麼說,思忖片刻:“想來是旅途寂寞難耐…需要消消火氣。”
“哦,”沙麒麟摸摸光滑的下巴,眨巴眨巴略帶邪氣的桃花眼,“加派人手,盯緊那個倚雲閣。”
第二天,李恪來到禮賓院造訪阿史那雲,帶來了自己府上的食客舒白。這位年輕的舒先生,言語喜人,極得蜀王愛重。若論湊趣的本事,蜀王府上還沒有能和舒白相比的。
果然舒白不負衆望,先剽竊一首王安石的詠梅,又講了一會笑話。這時候有人找蜀王有事,其他人在悄悄評判唱曲的清官人。舒白藉着倒茶,走到阿史那雲身邊:“有位故人,邀你相見。因爲你外出不便,能見到她的機會只有裝病,你尋個合適的機會生病吧?”
阿史那雲心裡一動,追問道:“何人?”
舒白一笑,露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南雲常小溪。”
阿史那蘭在南雲的時候喚做常小溪,這也是她在長安用的名字。匕首還是在南雲時,阿史那雲所贈,後來常小溪想起了自己就是阿史那蘭,才明白其實匕首一直是屬於自己的。
現在舒白拿出常小溪的匕首,阿史那雲就知道了,這個舒先生定然是常小溪的朋友,是受託來聯絡自己的。其實聯絡上鷂子之後,阿史那雲對常小溪的近況已經有所瞭解,只是常小溪的事情,既不涉及兵力佈防,也不牽扯朝廷局勢。所以鷂子關於她的消息,是少之又少,阿史那雲本來已經跟烏圖雅說了,要她設法聯繫上常小溪,沒想到,倒被常小溪趕到了前邊。
於是年輕的突厥王,在連續幾天宴飲之後,又夜入倚雲閣,長途跋涉勞累過度的後遺症終於顯現出來,他生病了。突厥王要求醫,這件事李恪就可以做主,按照規矩要請太醫院的院正,不過大理寺的醫官常小溪防治大疫有功,醫術已經得到全長安的肯定,請她過來看診也是合適的。
狄少華陪着常小溪過來看診,纔到門口就被李恪拉去說話。舒白幫常小溪拿起藥箱,衝狄少華揮手道:“放心吧,有我陪着呢!”李恪說的卻是公事,狄少華一時難以脫身,只好看着他們兩個進去了。
常小溪與阿史那蘭的身份之謎,這件事情只有舒白知道。大唐與突厥的關係微妙,狄少華與沙麒麟都是大唐重臣,如果讓他倆知道常小溪還有這種隱藏的身份,只會徒增他們的猜測臆想。所以常小溪與舒白商議後,決定這件事情瞞着他倆。
舒白站在門口把風,常小溪忙提着藥箱進去。
傳說中應該發熱虛脫病臥在牀的阿史那雲,終於看到了自己日思夜盼的姑娘,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常小溪給他做了一個小聲的動作,才走到他牀邊坐下:“我估計你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呢,這才讓舒白聯繫你,可能我來找你會安全一點。”
阿史那雲一把拉住常小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柔聲道:“你長大了,我都認不出來了。”片刻忘情之後,他才放開常小溪的手,自己半坐起來:“你那樣不辭而別,心裡一點都不痛嗎?”
常小溪知道自己還頂着突厥聖女的名頭呢,對突厥當然還是有義務的,不過她又不想去盡這個義務,只好裝傻:“怎麼算是不辭而別?我只是想精研醫術,之後還是要回突厥去的。”
阿史那雲凝視着常小溪的雙眸:“你是突厥的聖女,研究醫術做什麼?醫術乃小道,你掌握的是使突厥興盛的大道!爲什麼捨近求遠?”
常小溪把自己來自2062年的事情,已經告訴了狄少華和沙麒麟。她當初離開突厥,就是不想捲入宮廷鬥爭,跑到長安追求平安喜樂去了。沒想到阿史那雲也追來了長安,直接問她,要不要盡聖女的義務。
有些事,逃是逃不了的,關鍵在於,到底要怎樣面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