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博弈（2）
喬凌菲聽着衆人的談論，自己的思路差點也被帶偏。
“不會。”喬凌菲重新理了思路道。“若當中是西域曼陀羅，那僞裝之人爲何會前來試那步搖。”說完便起身看向衆人繼續道“無論是要摧毀內裡曼陀羅亦或將其取走，都不甚合理。”
衆人的思路逐漸又被喬凌菲牽了回來。
蘇落衡率先反應過來說道：“正是，若是西域曼陀羅且至關重要，定不會犯險。若是摧毀將其引燃，將我等致幻實在意義不大。若是想取走，想是難以逃脫頭兒的全力追捕。”
衆人聞言皆認同蘇落衡之言。
蘇落衡的一番話，倒是在理，只是突然牽動了林笑愚一個念頭，轉瞬即逝的念頭。隨即緊閉雙眼在腦海中急切搜尋。
“那就對了，既然大家一致認定這步搖裡面是密函的機率大點。那就暫且不要輕舉妄動。萬一毀壞了重要證據，豈不可惜。”
“凌菲，依我看還是試試。若當真是毀了內裡密函，林某一力承擔。”林笑愚突然開口，他太急於瞭解內裡種種因由。
那日，武承嗣等人離開北鑑司後，林笑愚立即將喬凌菲及蘇落二人送至太醫署，然遭牙官阻撓沒能進得了太醫署的門，最後才無奈出示聖詔，才得以爲二人醫治。隨後又命程檀睿，裴童卿二人留下照看。
隨即往吏部納了北鑑司印，領取告身，繳納朱膠綾軸錢，取了大理寺少卿印方折回北鑑司命方鶴臨、白辰海等人將所需物件隨遷至大理寺衙門中。
按理不論從官階還是制度而言，這林笑愚皆可省過這一筆不菲的告官費，奈何一來這聖人，僅是擢他代職，這尚書府無人草擬此般敕碟，二來聖人自遷東都後，三省六部各衙均已隨遷，長安城內雖仍保留各司衙門，卻僅留存些三品以下官員留職。故而當中勾當自然無人查問。
僅這遷衙便耗了兩日功夫，待衆人將衙門之物盡數搬遷之後，往太醫署去時，便見程檀睿攙着蘇落衡，裴童卿則跟隨在一車架旁正往大理寺趕去。
問得緣由，原是那武承嗣將太醫署那守職牙官杖斃以要挾，勒令太醫丞將喬蘇二人逐出太醫府。
程檀睿與裴童卿二人無奈，便喚來車馬，將喬凌菲安頓在馬車上，跟隨着一同前往大理寺。
而自從升任代大理寺少卿，武承嗣又返回東都之後。這長安城大大小小的官員方纔，前來祝賀。
林笑愚的官場浮沉經歷讓他很清醒，這唯有高人一等方纔諸事亨通。
再者，打從將喬凌菲安頓在大理寺後，他第一件事便是去地牢看望李珩。
許是七年太久了，早已磨平了李珩的銳氣，亦或是他當真是嘗膽臥薪之人，不待時機成熟，絕不妄動。
二人見面，李珩只是簡單的恭賀，其餘的只是安頓莫要再往地牢去看望他了。
而以林笑愚的洞悉能力，打從接手這楊情懷的命案查至醉月閣，便敏銳的察覺到這案子似乎牽扯到七年前李珩一案。
所以當喬凌菲說出這步搖機關一事，林笑愚便篤定讓喬凌菲一試。
而堂內衆人早已跟隨林笑愚習慣，自然他的心思，衆人雖是不能完全瞭解卻也能吃透幾分。
隨即，衆人紛紛看向喬凌菲，等待喬凌菲的答案。
“啊？這。”喬凌菲一時也犯了難，只得撓頭深思。
“凌菲，你就試試。”門外突然傳來方鶴臨的聲音“頭兒的意思就是大家的意思。”
方鶴臨盯梢醉月閣見那摩羅多利絲毫沒有任何的反常，且多方考證均無異常。方纔返回大理寺，見衆人正在討論，便斜靠在門框之上並未打擾，等林笑愚定了主意方纔接話。
“哎，死就死吧。”喬凌菲便取過那支步搖細細又端詳一番。僅從外觀看來確實看不出有暗藏機關。
衆人的目光隨着喬凌菲手中的步搖移動。
喬凌菲仔細的回想着那假冒盧老夫人手中的每一個動作，先是將手指移動至那翡翠滴珠之處，想要按下，卻又着實怕出了岔子，於是又擡起頭向衆人投以詢問的目光。但見衆人直盯着步搖，卻沒人瞧她。
她嘗試着將步搖向左移動幾分，衆人目光皆隨之左移，又嘗試將步搖緩緩擡至眼前，衆人目光又隨之移動卻並不看她。她又將步搖置於桌上，衆人目光亦隨之停留在桌上。
“解開了？”方鶴臨看那步搖半天沒有反應，頭也不擡的問道。
“應該還沒有吧，或許要稍後片刻？”程檀睿也盯着那步搖細看。
更過分的是裴童卿恨不得都趴到步搖跟前細看。“凌菲？這怎麼不見響動啊”
喬凌菲學着平常林笑愚敲她腦袋的樣子輕輕給了她一個腦瓜崩兒。
“響動毛線啊，我都沒敢動好嘛。”
“凌菲，不必緊張，”林笑愚安慰道“此事無論成敗，大家都不會責怪於你。”
隨即向喬凌菲點點頭。衆人看向喬凌菲也是一致點頭。那整齊的節奏，讓喬凌菲感覺在看一羣傻子。不由得想笑。卻又覺得不太合適，隨即硬生生又便別了回去。
沒有了心理負擔，自然事情就變得輕巧許多。
喬凌菲再次拿起那步搖，衆人隨即又變回先前那般癡傻模樣。緊緊盯住她手中的步搖。
喬凌菲重新將手指移動至那翡翠滴珠之處，輕微按動，卻絲毫不見反應。隨即懵了
！ 不對啊明明那假冒之人確實按動了此處，卻爲何不見動靜？
不對不對，若是此處有響動，那人便不會繼續下一步動作，或者說這一步本就是掩人耳目。待想通了這些，喬凌菲便進行下一步。
雖說是卸了負擔，但她依舊緊張的手心出了一層薄汗。她緩緩又將手移動至那懸綴翡翠墜子之上，依那人動作順時針旋轉兩週，這時他才感覺那墜子在旋轉之時有輕微的摩擦感及極其細微的咔噠聲。
大堂內鴉雀無聲，衆人早已屏住呼吸，自然可以聽得見這輕微的響動。隨着喬凌菲將那墜子順時針旋轉那咔噠之聲，亦讓堂內衆人的心緊了一下。衆人額頭也是一層密汗。
在逆時針旋轉至第二週時，那墜子竟再也轉不動了。
接下來便是要旋轉那孔雀尾了。
喬凌菲雙指緊捏孔雀尾，半天不見動作。
衆人方纔擡頭看向喬凌菲，卻見她眉頭緊鎖道“你們說那人來打動這步搖的目的是什麼？”
衆人一時糊塗了，不明白喬凌菲所言何意。
喬凌菲見衆人沒反應隨即繼續說道“這孔雀尾順時針旋轉和逆時針旋轉結果會一樣麼？”
衆人這才明白喬凌菲所指。
“何謂順時針逆時針？”蘇落衡不解問道。
“額，”喬凌菲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這鐘表的問題，只得以右手在空中順時針轉兩圈說道“這麼轉叫順時針。”解釋完後又隨即逆時針旋轉兩圈“這麼轉叫逆時針。”
“這麼轉，稱之右旋”蘇落衡照喬凌菲的手勢依葫蘆畫瓢順時針轉一一圈解釋道。隨即逆時針轉一圈“如此，爲左旋。”
喬凌菲看着蘇落衡的解釋，照樣凌空畫了兩個圈“左旋，右旋真省事，真有道理。”
“依我所研讀典籍記載，這若是精巧機關，兩方旋轉必定結果不同。”蘇落衡解釋完，隨即對喬凌菲解釋道。“而這內裡若是冰心箋，若當中機關開啓有誤，定會自毀。”
喬凌菲聞言點點頭道“那麼問題來了，那僞裝的盧老夫人，此番打動這步搖的目的爲何？是要摧毀，還是說要將其解開。”
堂內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喬凌菲爲何有此一問。
“定是來毀之。”方鶴臨說道“若是來解開這步搖，她並無把握能從這大理寺出去。”
“少來少來。”喬凌菲隨即不屑道“你們這麼多人，都讓人家從眼皮子底下逃脫三回了，還沒把握。”
“三回？”衆人驚愕，何時見過那僞裝之人？
“依凌菲推斷，那僞裝盧老夫人之人，便是殺害青煙姑娘的賊人，還有那日來北鑑司傳信的摩羅多利，也是此人假扮。”裴童卿將喬凌菲的推斷告知衆人。
“人體學？”白辰海想起喬凌菲之前所言便問道。
“啊？人體形態學。”喬凌菲愣了一下隨即回答道“我也是見那盧老夫人與我那日在醉月閣所見的浣衣侍女，背影相仿，又想起那日逃跑的那花魁，從背影看也是相似。才做出的推斷。”
“這？”衆人難以置信，僅從背影便能看出三人爲同一人。
“哎，這個就很高深啦，牽扯到人體骨骼，行爲習慣，年齡等等諸多因素。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簡單舉個例子。”
喬凌菲隨即說道“落衡與鶴臨兩人身高相仿，體型也大差不差，若只看他二人行走背影，你們可能分辨的出。
“難以分辨”。衆人從未思考過此般問題，便僅從二人體態上着眼，確實難辨。
隨即喬凌菲讓二人出了大堂，繼續向衙外走去。
衆人登時發現二人無論從步履，形態，都相距甚遠。
“好了，鶴臨，落衡回來吧。”
待二人回到大堂之內，林笑愚方開口道“想必那賊人此番前來定是爲了摧毀內裡密函。”
“若是如此。”喬凌菲捏着下巴思考道“那人當時是左旋這孔雀尾。那便只需逆向旋轉即可。”
衆人點頭附和。
喬凌菲又仔細回想當時的每一個細節，這關鍵的一步，不容出任何差錯。她隨即將那仿造的步搖，取來，將那翡翠墜子，輕微旋轉，內裡也有輕微咔噠之聲。不同之處在於這翡翠墜子無論轉多少圈，都只會發出咔噠聲，卻不會卡死。而那人只旋轉兩週，並未多轉分毫。
如此說來那人是確認這第二步是無誤的，且當時並未分辨出真假來，故而進行第三步操作。
不對！若那婦人一開始便已知曉這步搖乃是仿造，故意將這機關法門演給她看呢。
喬凌菲想到這裡，斟了盞茶水，輕抿一口細緻的分析。
“若，那人早知這步搖是假的話。”喬凌菲開口說道“那這步搖。”
喬凌菲一開口衆人登時又愣住了。着實如此，若一開始這婦人便已經知曉這步搖是仿製的。而又清楚喬凌菲取步搖的目的，那麼，這便是要借喬凌菲之手毀掉這步搖內裡密函。
想到此處衆人一時又沒了主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