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如火,官道上的行人車馬都顯得有些怏怏不振。這種天氣,若非爲了生計,誰樂意出門。
“讓開,讓開!”
一隊戎裝整肅的騎士飛馳而來,道上行人忙朝兩旁閃避,讓出中間的通道來。駿馬飛馳而過,揚起漫天塵土,路人紛紛掩面再退,雖然滿心怨言卻不敢多說。長安近郊的官道,誰人不識太子殿下的儀仗騎隊?
“這大半年來,太子殿下時常帶隊往來,說是操演隊伍,卻實是擾民甚多啊。“一名灰袍士子打扮的中年人不滿開口,身旁衆人紛紛點頭附和。
灰袍士子得到衆人應和,更加起勁,慷慨激昂的針貶太子行徑,一
副憂國憂民剛正才子的模樣。人羣裡,幾名褐衣走夫打扮的青年不着痕跡的觀察灰袍士子,待他終於盡興離開時便悄悄尾隨,到了無人之處便迅速將其擒下帶走。
忙於趕路的李承乾並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事,現在他只想快些到達洛陽。剛接到李世民傳令讓他前往洛陽,帶天子巡視時還頗有幾分不情願,一心只想親自帶軍隊北上征伐薛延陀部,但很快接到杜荷密信,雖語焉不詳,隱隱約約卻透露出一些最讓他關切在意的消息。緊接着,又接到李世民密令,此去洛陽,最要緊是召了齊王長史權萬紀前來,查明齊王近期異動,特別是齊王身邊孃舅陰弘智爲首的一衆人等的動態。
李承乾在得到明達逝世消息後雖然越來越狂躁任性,但其聰穎才幹並非虛妄,立刮便反應過來其中危險重要之處,收起那幾分不情願的心思,亦不再任性胡鬧,着手認真安排準備起來。
見太子突然又收斂起來,一心挑動矛盾的魏王立刻着急起來。晉陽逝世,太子悖行,讓原本一度灰心的魏王重新看到了希望,皇上的臥病,更加劇了暗涌激烈。若是沒有希望也便罷了,一旦有了希望,任他如何心思深沉之人,也難免衝動。魏王正是如此,一見太子收斂,立刻加派人手散播不利言論,抓緊造勢。可是已經開心關注長安動態的明達,自然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繼續,調動人手暗中抓住故意抹黑太子的人,暗中調查。
李承乾一路馬不停蹄,到達洛陽後立刻前往行宮,沒有注意到道路旁客棧二樓窗口的那道凝望自己的身影。
明達紗笠掩面,悄然立於客棧當街窗口,看着李承乾策馬直入行宮。
“杜荷,我看太子哥哥行事果決有序,並非如你所說般任意。”
明達略帶不滿的開口,依舊看着不遠處飛橡朱壁的行宮。
杜荷微微苦笑,看到太子殿下如此轉變,他心中也是高興的。只是,若非自己那一封密信,太子真的會如此細緻認真嗎?接下來又該如何是好呢?要不要求晉陽公主去見見太子呢?
隔壁房間裡,秦昊軒負手隱於窗口,剛纔太子經過時,他注意到明達的呼吸有些微加快,心中突然很煩躁.甚至有當衆行刺當朝太子的衝動。很早以前,他便發現太子對明達的寵溺有些過了,所以一直便對太子看不順眼,暗中下絆子的事也沒少做。在高昌擄走明達後,更是直接動手佈置對付太子,意圖借他人之手將之拉下,順便從中謀利。但是現在,秦昊軒卻不得不放棄這個計劃。明達對太子是真的很維護,而且已經發現了一些自己暗中的佈置,若是繼續如此,雖然未必不能成,卻必然讓她和自己產生再難癒合的裂痕。
房門輕響,立刻拉回了秦昊軒的注意力。轉頭看去,恰見明達緩步而入,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秦昊軒輕笑一聲,道:“爲何如此看我?”
明達掩上門,走近幾步,在桌邊坐下:“你爲何不逃?我相信若你願意,逃脫並非難事。“
“爲何要逃?能和你在一起,我爲何要逃?更何況,我一向不喜歡逃。”秦昊軒挑眉,笑得甚是自負。
“你就不怕我將你殺了?“明達雖然極力維護面上的從容淡定,心裡卻早已怒意充溢。爲何他就能如此輕易挑動自己的情緒?這一認知讓明達更加憤憤,只是對象變成了自己。
“你會嗎?”秦昊軒這一問甚是曖昧,幾乎激得明達破功反脣相譏。
我爲何不會!你不要太自以爲是了!明達在心裡恨恨咒罵一通,調整好情緒,再次開口道:“紇幹承基此人,是不是你們的人?“秦昊軒目光一閃,搖頭道:“不是。他和那人以及我,都沒有關係。”
明達立刻察覺到他話裡未盡之意,追問道:“那他究竟是什麼人?你認識他?“
秦昊軒含笑點頭,不緊不慢道:“這個我到真知道一點兒,如果你停了每天給我供應的好茶,我就告訴你。”
明達看着他從容溫暖的笑容,暗自咬牙,心思數轉後,輕嘆一聲黯然點頭。就是這個樣子,總是如此似有情似無情,終究自己還是放不下嗎?
“明達,目前情況危急你是明白的,我只是需要武功,才能保護好你,並非……“秦昊軒感覺到明達情緒低沉下來,忙忙解釋,卻在觸及明達閃避的目光時停了下來,苦笑一聲,正色道,“紇幹承基此人,劍
術頗有獨到之處,人亦機敏知進退,也難怪太子寵信,連魏王也曾動過此人的心思。”
明達皺眉道:“怎麼,他竟然是四皇兄的人?四皇兄,他就這麼想要那個位置。”想到京中傳回的消息,明達更加焦躁。雖然和承乾更加親密一些,但李泰也是自己嫡親的哥哥,對自己一向不錯。父皇和母后若是知道這些,該多麼難過。
秦昊軒搖頭道:“不,紇幹承基並非魏王的人。魏王和其他幾位皇子曾數次想要收買他,卻都未能成功。人前,紇幹承基從不敢忘記太子當年的收留提拔之恩,甚是忠心。否則以太子的勢力、智慧,如何會輕易相信倚重於他?“秦昊軒瞟了明達一眼,太子手中的力量,到有近半是明達幫忙經營或出過力的,其中尤以品月齋和安月客棧爲甚。
明達不解道:“照這麼說來,這紇幹承基豈非只忠心於哥哥,完全沒有什麼問題啊。”
秦昊軒嘲諷一笑,道:“所有人幾乎都這麼認爲,包括之前的我。
只能說,他掩飾隱藏的實在太好。若不是那次你在長安被圍堵之事,我也不會發現他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