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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涼如水,李澤修抱臂立於庭院中,遠遠的花影下,少女窈窕玲瓏的身影映入眼中。李澤修一陣猶豫,卻還是緩緩走近了去。
明達聽到腳步聲,轉頭果見是李澤修,遂展顏一笑,偏頭問道:“修哥哥,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李澤修微微一愣,突然很想把一切都告訴面前的少女,卻終究是不知如何敘說。
“我……”一陣猶豫,李澤修艱難開口道,“如果,如果一個母親,拋下孩子數十年不聞不問,孩子找到她後,應該怎麼辦?應該原諒她嗎?”
明達神色不變,心頭卻是一片瞭然,果然是這樣的嗎。那貴婦人,果然便是當年名滿長安的異族歌女那木婉麼。難怪那天就覺得她的聲音動聽至極,可以想見她年輕時的歌聲,是怎樣的天籟之音。
“不論如何,母親總是母親啊,哪裡有什麼原諒一說。”明達一
邊說,一邊注意着李澤修的神色,見他皺眉,又道,“不過,作爲母親,究竟是爲什麼拋下自己的孩子,又是爲什麼長達數十年不聞不問,這卻是那孩子有權應該知道的。你說對嗎,修哥哥。”
李澤修眉頭一展,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那天在鄭家突然看見父親畫了數十年的女人,心情震動下,不管不顧跟了去,說不清是什麼心理,就那麼悄悄跟着、看着,直到被她發現,然後自己竟然驚慌退走,甚至不敢與之相對,心中糾結不已的,就是是否應該相認。
“謝謝你,明達。”李澤修看着明達清亮的眼睛,真摯道,“還有,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早些離開吧。似乎有身份不明的人,意圖不軌。”
李澤修想起前幾日跟蹤那人時看到的,心情又沉重起來。那個人,那個應該是自己孃親的人,她到底想幹什麼?雖然因爲對方也有高手,自己不敢過於靠近而沒有聽見對方都說了些什麼,但是從他們的舉動來看,不會是什麼好事。孃親……莫非你真的像他們說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直到這時,李澤修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想念期待着母親歸來的。
雖然因爲她,父親臥病不起,精神鬱郁,堂兄妹們總是出言輕辱,家中長輩也對自己父子沒什麼好顏色,但還是會忍不住想她,希望見到她。這種期待又畏懼,思念又怨恨的心情,糾纏撕扯得難以忍受。不論如何,一定要去將一切查清楚!李澤修暗下決心。
二日一早,李澤修便匆匆離去。明達微笑送別他,於昨晚之事隻字未提。李澤修急於去探查母親的一切,卻還是鄭重的再次囑咐明達早些離開。明達微笑答應着,待李澤修離去,和風陌商議後,卻將啓程的時間推後。
明達剛歇下來,便有手下探子來報,李澤修在一座宅子裡仔細查探後,已向城外東南面而去。城外自然有其他探子負責,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傳回。明達吩咐那探子帶人仔細搜查那宅子,自己則換了輕便的緊袖騎裝,和風陌帶人朝南城門而去。
一陣風將嫩綠的枝條掀起,初綠的草地莫名多了幾分蕭瑟之意。
“你說什麼?跟丟了!”風陌臉上早沒了笑容,眼中的凌厲讓站在他面前的探子瑟縮輕顫,好似風中的草屑。
明達拍子拍風陌,轉頭對那探子道:“你先下去吧。”
那探子鬆了口氣,忙行禮退下。明達又將幾名護衛揮退,扯着風陌上馬一路朝南,在一片樹林面前停下。回頭見風陌一臉疑惑,明達輕輕一笑,道:“修哥哥會跟丟,這是我們早就想到可能會出現的狀況不是麼,你又何必爲難下面的人呢。更何況,跟丟了修哥哥,自然會有人來解釋,不是嗎?”
風陌臉色微變,明達卻好像沒看到一樣,對他微微一笑,轉過身朝樹林裡揚聲道:“久等了吧,我已經來了,怎的還不現身?”
明達……”風陌急急張嘴,卻又突兀頓住,因爲林中一身白衣若仙的男子已獨自微笑走來。
明達一挑眉,笑道:“只你一人?就不怕我設下埋伏?”
秦昊軒淡然一笑,雙眸菲亮凝視着馬上少女:“你設下埋伏了嗎?”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總是一副自以爲是的樣子。你覺得什麼都會按照你設想的那樣進行嗎?”明達笑容依舊,用溫和的語調說着,“你以爲,風陌會傷我嗎?你覺得,你和風陌有合作就可以完全控制我的一舉一動嗎?”
“明達,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你!我……”風陌急急拉住明達欲解釋。
“我知道,我相信你對我沒有惡意。”明達回頭對風陌笑了笑,風陌剛鬆了口氣,那笑容卻漸漸冷卻,“只是,你想傷害的,是我的親人,我最在乎的人們。這和傷害直接我,你覺得有區別嗎?”
風陌怔怔的說不出話,眼睜睜看着明達收回被自己抓住的衣袖,心裡突然一陣空蕩蕩的。想解釋,卻不知該說什麼。不錯,雖然自己沒有潛心謀劃,但心底卻還是很樂意看到大唐皇室受挫遇難的,有意無意中,也做了不少對大唐皇室不利的事。總對自己說,反正不會損及明達,自己並沒有背叛明達。可事實上,自己早已經傷害她了。
“你走吧,風陌。”
風陌猛的擡頭,卻只看到明達挺直的背影立在馬上,那麼生冷決絕。心,一瞬間好似被撕裂開來,直到此時,風陌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這少女已在自己心中佔據如此重要的地位。如果離開她,自己還剩下什麼,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擡頭,一如既往露出燦爛微笑,嘴脣蠕動,卻只能說出一句“珍重“。
“你真的不留他嗎?其實,他確實從來沒有過任何危害到你的舉動。”秦昊軒收回看風陌寥寥離去的目光,臉上笑容收斂,明明你自己也很不捨啊。
明達翻身下馬,輕撫馬頸,道:“你不覺得我們應該說點別的嗎。比如,那木婉,比如,那個名叫鳳兒的女子。”
秦昊軒走近兩步,有種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卻看到她戒備的後退兩步,只得停住腳步,苦笑道:“明達,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的。”
明達冷冷一笑,道:“你一直以來所作所爲,便是不會傷害我嗎?
你我,本來便是敵對,你便是傷害我,又有什麼不對?”
“明達……”秦昊軒頓了頓,若非如此,我與你又如何能有一絲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