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道里,房遺愛也不是第一次來了,但是卻從沒有去古來園,因爲古來園位於興道里最裡邊,而水雲閣卻興道里中部,兩個地方可差着兩裡地呢.
古來園,說白了就是一個小園子,園子裡種了些奇花異草的,這也是蕭瑀特意爲蕭後建的,其中一半的錢還是李世民出的呢。古來園的房子並不多,也就北邊的正房還算大點,穿過園子,蕭慕兒就敲了敲房門,“姑母,慕兒來看你了!”
“嗯,進來吧!”一個蒼老的聲音的傳來,卻是那麼的慈善,房遺愛心中到有了些許盼望,就要見到歷史上大名鼎鼎的蕭後了,這能不盼望麼?
屋裡輕煙嫋嫋,一張桌子,一份檀香,一個華服老婦人坐於桌前,看她那漫步皺紋的臉龐,居然與蕭慕兒有三分的相像。就這個普通的老婦人,就是那個蕭後麼,一聲輾轉數個男人之間,卻總是恩寵不衰。房遺愛不知道蕭後年輕時到底美到了什麼程度,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她絕對有着楊貴妃般的魅惑,因爲沒有這種魅惑力,是不可能活到現在的。
“晚輩房俊,見過蕭婆婆!”隨着房遺愛躬身行禮,程靈兒和聞珞也朝蕭後福了一禮。
睜開有些渾濁的雙目,蕭後微微笑了起來,“房遺愛?呵呵,老身倒是聽過幾次,聽慕兒說,你可是這少有的青年俊才呢。”
“呵呵,婆婆過獎了,晚輩愧不敢當!”
“嗯,你這小猴子,也莫謙虛了,老身這一生,別的不敢說,但是這看人的功夫還是很準的!”
聽着蕭後的話,房遺愛暗自撇了撇嘴,恐怕這蕭後看人的本事也是被逼出來的吧,本是爲天潢貴胄,卻過着連普通女子都不如的生活,尤其是服侍兩代突厥可汗,更成了蕭後無法抹去的恥辱。
“姑母,你也莫誇房俊了!”蕭慕兒淡淡一笑,便做主讓房遺愛三人坐了下來,看蕭慕兒張口想提刺客的事情,房遺愛卻打了個眼神制止了她,“蕭婆婆,晚輩來的時候,瞧這院子好像剛翻新過啊!”
“嗯,房俊,你倒是挺會看的,這園子上兩天剛修整過,具體的老身也不太清楚,都是老家人蕭煖安排的。”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晚輩那新宅子也想翻修一下呢,正好向蕭煖討教下呢!”房遺愛呵呵笑了笑,不露聲色的朝聞珞點了點頭,“珞丫頭,你去找找蕭煖,一會兒也好找他討教下這園藝之術!”
“好的,我這就去瞧瞧!”聞珞衝蕭後笑着點了點頭,便抽身離開了正房。這時蕭後似是瞧出了什麼,她苦笑着搖了搖頭,那漫步皺紋的額頭顯得更加的凝重了,“房俊,老身想跟你單獨聊聊,可以麼?”
“當然,靈兒,你去外邊逛逛吧!”房遺愛微微一笑,他倒想聽聽蕭後能說些什麼,也許還能給他房某人帶來些好處呢,蕭慕兒雖然不解,但還是聽了蕭後的話,等蕭慕兒和程靈兒一起離開後,房遺愛恭敬地笑道,“蕭婆婆,你有什麼話想吩咐晚輩麼?”
“吩咐不敢當,老身只想告訴房將軍一聲,無論這古來園出了何事,跟我那弟弟也沒有關係的。房將軍可以仔細想一想,似老身這等情景,除了家人之外,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所以,老身就是死,也不會連累家人的。”
聽着蕭後的話,房遺愛輕輕的點了點頭,蕭後所說的,也是他不願追究蕭瑀的原因,南樑貴族,本就身份尷尬了,蕭家人絕不會自討苦吃的,更何況是一生坎坷的蕭後呢。
“蕭婆婆,請放心,晚輩若是要追究蕭家的話,就不會來見你了!”
“見老身?房將軍倒是說笑了,似老身這樣子,還有什麼能吸引你的呢?”蕭後苦笑着搖了搖頭,想來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房遺愛爲什麼會想見她。美貌?她已將入土的人了,還有什麼美貌呢?
“呵呵,蕭婆婆不會懂的,在晚輩心中,你的人生就是一部傳奇!”
“傳奇?房將軍真會說話,倒不如說是一段屈辱呢!”說着,蕭後微微閉上了眼睛,那充滿皺紋的臉龐上,也掛上兩道渾濁的淚痕,“好多次,老身都想自殺,可總是沒那個勇氣,這被人搶來搶去的,最後還能回到我漢人的土地,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蕭婆婆,你也莫傷心了,在晚輩看來,這些並非你的屈辱,應該是我漢人的屈辱纔對,若是當年我華夏子民能夠強盛些,又哪會有這麼多亂子呢?”
蕭後心下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果真是位奇特的男子,怪不得慕兒會如此推崇他呢,只是可惜了,這房俊已經成了皇家和程家的乘龍快婿。
沉靜了良久,蕭後終於還是開口了,“房將軍,老身想問你句話,若是你將要身死,而四周又強敵環顧,你會如何做呢?”
“屠盡家人,然後戰死或者自殺!”房遺愛知道蕭後想問什麼,他也將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說出這些話,倒不是他心狠,若是讓自己的女人也飽受蕭後這樣的生活的話,那還不如一刀殺了她們的好呢。想當年紂王一把火燒了富麗堂皇的金宮,又何嘗不是一種臨死前的仁慈呢,恐怕當年他下手的時候心裡也在滴血吧。
“可惜了,你沒生在那個年代,那時候,那人已經只想着如何臨死前多享受一下了,卻任妻兒當了俘虜,去受盡那百般的羞辱!”蕭後說話的時候,聲音裡還夾雜着一股刻骨銘心的痛恨,也許在蕭後的心裡,最認可的還是那個褒貶不一的隋煬帝吧,一代帝王,卻保不住自己的女人。
和蕭後聊了許久,臨走的時候,蕭後還將一塊玉牌交給了房遺愛,那玉牌上刻着一隻展翅的飛鷹,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房遺愛問過了,但是蕭後卻沒有回答,只是笑着說道,“時候到了,自會懂的。”
出了正房,聞珞就走了過來,不待房遺愛發問,聞珞就皺眉搖了搖頭,“房俊,不用查了,蕭煖已經死了,死因乃是脖頸中刀,一刀斃命,連掙扎都沒掙扎過。”
微微閉上了眼睛,房遺愛總覺得身後有雙眼睛在盯着他看,爲什麼總有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呢,從遇刺開始,他就像走進了一座巨大的迷宮之中。蕭慕兒心裡有些發寒,幸虧房遺愛知道蕭家是清白的,否則她蕭家可就真的要倒大黴了,蕭煖死了,這裡的線索也斷了。去了趟蕭煖的屋子,卻發現屋子裡很正常,可見這蕭煖根本就沒想過逃,再說他的家就在這裡,又往哪裡逃呢?
蕭慕兒爲蕭煖合上眼睛,有些悲傷的說道,“房俊,你應該曉得,蕭煖是被人利用了,也許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幫工的身份!”
“蕭煖被人利用,這也很正常,問題是誰又能讓蕭煖聽話,把那些幫工接進來呢?”房遺愛心中始終有個結,這個結擰得緊緊的,阻塞了他所有前行的道路。
古來園的事情很快就上報了長安縣,屍體也沒縣衙的人運走了,在查不出什麼線索後,縣衙便將屍體交還給了蕭府。蕭家雖然逃脫了干係,可是蕭瑀卻顯得有些沉重,他想不出,誰會對他蕭家下手呢,還要和房俊扯上關係。
夜裡,長樂公主府顯得有些太安靜了,自從長樂大婚後,公主府就缺少了許多的人氣,住在這偌大的公主府裡,幽蘭總有種不知何處的迷茫感。燭火閃動,眼中卻有淚光在閃爍,等了多久了,該來的人卻終究沒有來,幽蘭好想做那個快樂無憂的林熙兒,而不是守着公主府的幽蘭大總管。忘不了鬆州城裡那個囂張霸道的少將軍,忘不掉那個寬廣的胸膛。
野水琉璃,幾番弄潮兒,喝了濁酒,卻哭了美嬌娘!
想要吹滅燭火,西院卻傳來一陣嘶喊聲,聽着這陣聲音,幽蘭趕緊拎着披風跑了出去,西院可不能出事啊,那裡可是公主府的後花園呢。
“吹警哨,快,有刺客!”唐笑揮舞着唐刀堵在後花園月門前,他的身上已經中了兩刀了,卻沒有後退分毫。刺客來的人太多了,足有四十多人,這公主府一向安寧祥和的,誰會想到年關了,會招來如此兇悍的刺客呢。
“快解決這幾個人,等援兵來了,咱們就完了!”刺客也知道等不得,這公主府東邊班房裡可還睡着上百名左武衛士兵呢,要是拖下去,別說完成任務了,恐怕能不能脫身都是個問題了。
瘸子劉恆護着媳婦進了屋後,便冷聲囑咐道,“三姑,插好房門!”
“恆哥,你去哪!”三姑見劉恆又把刀提了起來,不禁有些慌了,劉恆推掉三姑的手,語氣堅定道,“三姑,不要怪我,這駙馬爺對我等有恩,劉某豈能看着這幫刺客亂來?”
“恆哥,你會死的!”
“死又如何,沒有駙馬爺,我等早就死在康成手上了!”劉恆退出後,便隨手將門從外邊鎖上了。幽蘭剛越過假山,劉恆就迎了上來,他將幽蘭拉到假山後說道,“幽蘭姑娘,你不能去!”
幽蘭不甘心的點了點頭,她也知道劉恆說的是實話,可是那後花園可不能出事啊,那裡可還種着地瓜秧和辣椒,還有少許土豆呢。這後花園要是毀了,房遺愛的大計可就完了,“恆叔,快去喊人啊,後花園要是出事,咱們所有人的腦袋都不夠駙馬爺砍的!”
“別急,別急!”劉恆拖着條瘸腿,一邊走一邊吹着警哨。守在月門前的左武衛士兵越來越少了,這時唐笑早已經倒在地上了,眼看着刺客就要衝進後花園了,公主府的援兵也終於趕來了,齊俊楠沒有立刻讓人發起衝鋒,而是從後山繞了過去,無論如何守住後花園纔是最重要的。
當一隊人馬守住月門後,齊俊楠才領人從後邊掩殺了過去,有了大部人馬加入後,刺客們明顯有些力不從心了,很快便亂了。
夜裡,房遺愛怎麼也睡不着,總覺得會有事情要發生似的,長樂見房遺愛總是心神不定的,便迷迷糊糊的轉過了身子,“夫君,你這是怎麼了,自從回來後就這副樣子。”
“不知道,這心裡總是亂的慌!”
房遺愛也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摸摸長樂的俏臉,倒是惹得長樂也睡不着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