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天還是未亮起,街上早早的卻有了人在走動,不是運水之役便是以是當番的官員,有見過與沒見過的於馬上互施了禮,結伴同行又小聲的談論一些閒話,倒是也不孤單。
至端門外,便瞧了一大片官員早已來至,忙是與同行之職官拱了手雙雙下馬,讓執衣牽了去,李揚便同其它官員一樣等着鼓聲起宮門開。趁此當口,與相站一起的官員彼此相道一聲久仰,再微笑着拱拱手便是熟悉了。
宮城之中應天門上的大鼓響起,各門由掌鑰的城門郎與門僕緩緩開啓,各級官員噤聲依品級而排列好入了皇城各官署。李揚位於中列,低首躬身趨步隨在三師三公都省臺寺監之後入了含元殿。
殿上設黼扆、躡席、薰爐、香案。御史大夫領屬官至殿西廡,從官硃衣傳呼,促百官就班,文武列於兩觀。監察御史二人立於東、西朝堂磚道以涖之。平明,傳點畢,內門開。監察御史領百官入,夾階,監門校尉二人執門籍,曰:“唱籍”。既視籍,曰:“在”。入畢而止。次門亦如之。序班於通乾、觀象門南,武班居文班之次。入宣政門,文班自東門而入,武班自西門而入,至閣門亦如之。夾階校尉十人同唱,入畢而止。宰相、兩省官對班於香案前,百官班於殿庭左右,巡使二人分涖於鐘鼓樓下,先一品班,次二品班,次三品班,次四品班,次五品班。每班尚書省官爲首。武班供奉者立於橫街之北,次千牛中郎將,次千牛將軍,次過狀中郎將一人,次接狀中郎將一人,次押柱中郎將一人,次押柱中郎一人,次排階中郎將一人,次押散手仗中郎將一人,次左右金吾衛大將軍。凡殿中省監、少監,尚衣、尚舍、尚輦奉御,分左右隨繖、扇而立。東宮官居上臺官之次,王府官又次之,唯三太、三少、賓客、庶子、王傅隨本品。侍中奏“外辦”,皇帝步出西序門,索扇,扇合。皇帝升御座,扇開。左右留扇各三。左右金吾將軍一人奏“左右廂內外平安”。通事舍人贊宰相兩省官再拜,升殿。內謁者承旨喚仗,左右羽林軍勘以木契,自東西閣而入。內侍省五品以上一人引之,左右衛大將軍、將軍各一人押之。二十人以下入,則不帶仗。三十人入,則左右廂監門各二人,千牛備身各四人,三衛各八人,金吾一人。百人入,則左右廂監門各六人,千牛備身各四人,三衛三十三人,金吾七人。二百人,則增以左右武衛、威衛、領軍衛、金吾衛、翊衛等。凡仗入,則左右廂加一人監捉永巷,御刀、弓箭。及三衛帶刀入,則曰:“仗入”;三衛不帶刀而入,則曰“監引入”。(摘自新唐書,儀衛上,此爲西京大明宮含元殿上朝)
依班次站好,李揚被寺人相引因爵爲開國縣男,故班次排在洛陽令之後左右拾遺,左右補闕之前,但只爲閒職位卻在了後班未入前班,自是與那拾遺、補闕差了些。
大殿之中龍階之上,背北朝南面向羣臣之位當是天子之龍案,此時鼓樂未起,自是至尊未到。
等了少許便聽鼓樂齊奏,自是中宮大駕出,各官員自是低首大氣不敢出。此時內謁者四人、內給事二人、內常侍二人、內侍二人,分左、右二列並騎,內寺伯二人,領寺人六人,分夾重翟車至殿。右監門衛將軍,知內侍省事高力士引聖上自殿西序門進,座於御案。
衆官員施禮呼萬歲,聖上言道:“免”各官員歸班。
高力士自階下喝道:“有本啓奏,無本退朝。”
唐皇李隆基左右看了說道:“衆卿有事儘可奏來。“
衆臣低語,太子右庶子、侍讀、工部侍郎賀知章出班執板奏道:“陛下,臣嘗聞陛下求才若渴,幾番下詔令天下舉之。今有綿州昌隆縣人氏自號青蓮居士的李白上大獵賦,請陛下御覽。”
“哦,呈上來。”李隆基言道。高力士下階自賀知章處取得呈於龍案之上。
“白以爲:賦者,古詩之流。辭欲壯麗,義歸博遠。不然,何以光贊盛美,感天動神?而相如子云競誇辭賦,歷代以爲文雄,莫敢詆訐。臣謂語其略,竊或褊其用心。《子虛》所言,楚國不過千里,夢澤居其太半,而齊徒吞若八九,三農及禽獸無息肩之地,非諸侯禁淫述職之義也。《上林》雲:左蒼梧,右西極者,其實地周袤才經數百。《長楊》誇胡,設網爲周*,放糜鹿基中,以博攫充樂。《羽獵》於靈臺之囿,圍經百里而開殿門。當時以爲窮壯極麗,迨今觀之,何齷齪之甚也!但王者以四海爲家,萬姓爲子,則天下之山林禽獸,豈與衆庶異之?(摘自唐,李白,大獵賦)”李隆輕聲念道,卻是怒上心頭,將此扔於殿下沉聲而道,“荒唐,荒唐之極!賀卿,此人哪爲才子,實屬狂人!無事便退下吧。”
賀知章心中暗歎了一聲,便施禮退了原班。
“衆卿還有何本奏?”見衆人不說話,李隆基又是問道。
衆官員這些哪裡還敢出來,自已覺得也是一些小事便是算了。
顏真卿卻是朝後瞧了一眼低頭不語的李揚,便出了班道:“陛下,臣彈劾一人!”
“哦,顏卿可是要庭奏誰人?”李隆基有了興趣問道。
“臣要彈劾清徐縣開國男、秘書郎、奉議郎並集賢殿書院直學士、校檢刑部司員外郎、實食三百戶的李子仁。”顏真卿執板奏上。
衆人大譁皆是看着二人。
李揚心中驚嚇不已,也不知道該如何,只是忙出班朝聖上對道:“臣不知顏御史所說爲何?”
“顏卿,你可不要亂說?”李隆基也是好奇,自是沉聲問道。
顏真卿將板放下,跪倒叩頭而道:“臣沒有胡言。李縣男居官以來風聞俱佳,品績優上。只是於二月前私自出突厥牙帳,並與韋紇部一女子有染,自使我大唐臉面不存,讓四夷笑話。此事有隴右道監察御史探得,已今其下判官至東都稟報。”
“陛下,臣,顏御史所言不差!”李揚聽聞自知此事已讓人知道,索性於朝前認了,“請臣下責罰。”
“顏卿忠心可嘉!朕心慰之。此事朕是知道的,李卿此去漠北是事出有因,而那女子之事不過是你情我願,此也無可非議。退下吧。”李隆基卻是替李揚掩了過去,大抵是一月之前所說的要不追究此事的緣故吧,但眼中的厲色掃於跪倒於階下的李揚身上,嘴角帶了一絲的笑意。
“陛下,是臣錯了。”顏真卿真爲君子,當殿改之並與李揚躬身施禮道,“李縣男,是下官錯了,下官與你賠禮。”
李揚聽聖上如此說來,這心算是落了地,方纔背上所出的汗竟然將汗衫溼了個透,如今卻是感的貼在身上散着陣陣的冷氣,見顏真卿如此,苦笑着回禮道:“顏御史說的差異了,這是職責所在,無事,無事。”
二人退回班次,李揚的腿卻是有些發了軟,驚駭的餘勁過了許久未是緩過,耳中昏昏然不知此後衆人又說了些什麼。
此次朝會也未用時多少,又針對表奏之事下了幾道敕書後,便是退朝了。
見聖上自東序門而去,衆官各衛放仗後。有心眼活泛之人瞧出了至尊的意思,紛紛來與李揚見禮,並說着一些安撫之言而話語之中皆是帶着對顏真卿的貶意,李揚只得笑笑回禮不語。
自這些人散去,王維過來輕輕的說道:“顏兄是實誠之士,論事不對人,李縣男可莫要將此事放於心上。”
“李揚自是知道,多謝了。”李揚拱手回道,王維點頭笑了笑便是走出。
李揚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的,摸了摸胸口之間,又似心猛然的跳到又似不跳,摸來摸去摸到了準備朝會自午時未完準備的二個胡餅,便是掏了出來狠狠的咬了一口,有些乾涸的嚥下。
“李縣男,下官等你許久了,朝堂之上是下官糊塗,多有得罪。如是李縣男不解氣,可打下官一通,下官自是不動。”出了端門見人已是走光,冷冷清清之間便聽有人與自己說話,回頭一看正是顏真卿。
李揚苦笑,將咬了一口的胡餅舉了舉道:“顏兄,你可是嚇死了小弟。正如這餅,小弟差些忘了還存在這世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