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三年四月十七日,自嗢昆水環入牙內的水道之中,取水歸來的秦唐女急色匆匆的奔了回來,見着這些日子有些茶飯不思的韋紇齊齊格仍在毛皮褥子上呆坐,瞧着幾名女奴將昨日的果品換過退下後,小心的至她的跟前喚道:“主子,李縣男讓人捎了問話說怎麼了?”
“誰,秦兒,你說誰?”韋紇齊齊格無彩的眸子中煥發出生氣,緊緊的抓着唐女之手。
唐女急忙道:“主子,小聲些,小聲些。是李縣男。”
“哦,是他?”搖了搖頭,心中對李揚好生的失望,都也是第三日了,也不尋來問候自己,只怕又與哪個妖精廝混去了。“他還好吧?”,說完神色暗淡了下來,心裡直想着自己的孩子小寶,也不知這幾日離了自己可曾睡的好,吃的香,又可曾哭鬧,或是還想過他的母親。
唐女跪坐了下來,悄聲說道:“如今他被大汗軟禁了,走不脫身子。”小心的看着韋紇齊齊格的臉色,見其緊張了起來,又道,“聽那邊幾帳裡的人說,大汗要上表唐皇,請求治李縣男的罪。”
心中的擔心又開始涌向了李揚,韋紇齊齊格不由的脫口問道:“他們怎麼能?怎麼能如此對待他呢?他可是來弔唁亡汗的!這,這從大義之上也是說不過去的。”又苦笑着搖了搖頭道,“都是我害了他,爲何要讓他來呢?他們是什麼樣的人我如今不是真的清楚麼?還有什麼樣的事做不出來?”瞧着唐女的臉,她溫聲問道,“秦兒,我對你可好?”
唐女重重的點頭道:“沒有主子的搭救,秦兒只有一死!”
“這就好,這就好。如有機會見了捎話之人,請讓她傳告,就說我很好,讓李縣男不必想着了,讓他回大唐去吧!”韋紇齊齊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些日子流盡了一生的眼淚,只要是提起孩子與李揚的話頭便是要流出淚來。
“主子!這,這奴婢不能!”唐女經了這幾日,怎麼能看不出二人之間的情孽,搖着頭道,“一定會有辦法的,請主子放心!李縣男那邊奴婢已是擅自做主,將主子的景況說了個大概,讓她們傳了回去。”
“你,你可害苦了我等。”韋紇齊齊格聽罷卻是苦笑不已,見唐女發愣,便解釋道,“你能知道那捎話之人是何人,又是誰派來的,怎麼這般輕易的相信旁人呢。如是讓伊然聽了了去,那,明日便是我等的殺身之日。唉!命也。”
唐女一聽明白了過來,嚇的臉色發白,由坐而跪叩頭道:“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該死,請主子打死奴婢吧。”
“算了,凡事自會有一絲的生機,誰也不知禍福,且看老天的安排吧。”韋紇齊齊格笑了,將唐女拉起輕聲說道,“你也許不知道,我自小是不喜男子的,可是自遇了他後便是改了許多,喜歡我兒小寶,也偷偷的在沙州喜歡上了他。本來我們之間是有着仇的,也想過要至他於死地,但最終還是放過了,其實說那時候心中就應有了他的影子,這大抵是在饒樂都督府的事了。......”
唐女慢慢的聽着,她不敢聽,又不敢不聽,只得在心底暗下了決定,就是自己死了,這事也決不能讓旁人知道了。聽着自己的主子敘說着二人的相遇、相見、相見、相恨以及相喜,不過說至那一晚時,韋紇齊齊格卻是故意摘去了,只說了水到渠成四個字。一時之間唐女竟是癡了,從來沒想到原來二人是可以這樣的,只知道嫁夫從夫,生兒育女,卻是沒有休會到原來恩愛是如此的動人,是如此的讓人情傷。這一刻知道韋紇齊齊格已是將自己當成了心腹,而且是那種最危險的心腹,
“伊然可汗駕到!”帳外奴僕呼喊,將沉浸在往事的韋紇齊齊格驚醒,臉上怒意頓起,對唐女說道,“將大汗迎進來吧。”
伊然可汗身着白虎之皮進了帳子笑道:“韋紇齊齊格,方纔大祭祀問過了騰格里,三天後便是大好的吉日,到時本汗便是宣告整個突厥大漠,你就是本汗的本敦!”
“謝大汗擡舉,韋紇齊齊格知道了。”韋紇齊齊格早就知道這一天是早晚要來,便是冷冷的回道。
伊然可汗見她如此冷漠便是心中惱怒,指着韋紇齊齊格道了一個你字,便甩袖而去,臨行時說道:“到時本汗好好騎一騎這大漠的烈馬!哈哈”狂笑而去。
“卑鄙!”一顆晶瑩的淚水自潔白的臉龐而下,不知打溼了幾人的心。
唐女心中難過,過來扶着韋紇齊齊格安慰道:“主子,莫要傷心,還有三日!”
韋紇齊齊格搖了搖頭說道:“秦兒,我累了,真想好好的睡一會。”
步出大帳不遠的伊然可汗想想真是氣惱,一個女子而已,自己貴爲大汗怎會讓你擺佈,心中一發狠,便要轉身回去,先強迫了好事再說。打定了惡主意,便轉身往回走。卻是瞧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立於韋紇齊齊格的帳前。隨着報骨咄葉護之名時,伊然可汗停下了腳步,心道,他來這裡作甚?便存了好奇之心復走了回來,讓奴僕嘁聲,自己伏耳聽着。
“骨咄,謝謝你能來看我。如今這裡已不是你我那時縱馬奔跑的原野,這裡是突厥牙帳了。”韋紇說道。
“爲什麼?爲什麼要答應嫁給他,嫁給我大哥”這是骨咄葉護的聲音。
韋紇有些吃驚的聲音傳來:“這,這與骨咄你有什麼干係。你仍是我的骨咄英雄,是說要守護我一生一世的骨咄英難。”
“不,這不一樣,你可知道我的心是爲你而生的嗎?齊齊格!”
聽到這裡,伊然可汗什麼都明白過來了,什麼仇恨,什麼效忠,全都是假的!這對狗男女,那個小崽子怕也是你等私通的吧!一時之間由欺騙、不貞由產生的憤怒使伊然可汗臉色猙獰起來,手掌握住了腰間的彎刀,便要衝進去殺了這二人。但被什麼晃了一下眼,細看卻是一把發着寒光的矛尖,卻是想到骨咄手握着重兵,便漸漸的將刀柄鬆開,輕輕的離開了這裡。
帳內,韋紇齊齊格看着赤紅了眼大吵大叫的骨咄葉護,心中嘆息着,你哪有他的溫柔,你哪有他那般的懂我,你實是差的太遠了。我只當你是兄長而已。於是輕聲說道:“骨咄,你是我韋紇齊齊格今生的兄長,這,你明白嗎?”
憤怒之極的骨咄忽是啞了聲,臉色變幻數次,最後蹲於地上像個小娘一般的大聲哭起。
韋紇齊齊格悄然的遞過了絲巾,他抓起卻是停下未擦淚就那樣死死攥在手裡,但也不哭了,起身擡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韋紇齊齊格,在唐女的尖叫聲中一把將韋紇齊齊格抱在懷裡,復又鬆開道:“我骨咄會你是一生的英雄!”說罷扭頭便走。
韋紇齊齊格悽美的笑了出來,搖頭低喃道:“他纔是我的真英雄!”
可敦帳裡,梅花與蘭花進了帳裡,跪倒在地說道:“奴婢給可敦見禮,可敦萬安。”
“起來吧,可有消息傳來。”一聲軟膩之情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二女擡了頭卻是看到眉眼皆是春色過後餘韻的婆匐正懶懶的躺在軟榻之上,而榻之左首卻是站着一位面朝着裡的男子,待這男子轉過了身,二女大驚吃驚,正是亡故毗伽可汗之弟,如今可汗之叔的判闕特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