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罷了飯吃過了酒,衆人三三兩兩的相約告辭而去,這李揚倒也沾了一光,落了不少“後生可畏”、“少年英才”之佳話,而李長史則留了下來與二姥爺一併去了書房,又將想去幫忙收拾的李揚也拉了過去。
來到書房,待奉上茶後,二姥爺與李長史坐下話談,李揚則在一旁待奉。
長史面色微紅,品着茶說道:“邢家兄長,這宴客怕是不在其意,是否有他意,請明言。”
“呵,上佐高見。無他,只爲這小子鋪個前途罷了。”二姥爺也直言相告。
“哦,看來願者上鉤竟將我這老朽木釣了上來,真是天意。不過,我倒要感激於你,要不是你這要將此子急着推了出去,我怎能如願得一佳徒。這也是千年修的一緣份。”
“哈哈,這個,上佐竟已看出。何不點破?你意與我意相通也”二姥爺與長史相視,互指着對方大笑。
李揚聽後怎麼不知所因,忙拜於二老者腳下,叩首說道:“二位長者,揚感激不盡,此生定將此恩情記於心間。”
“說了些什麼混賬話。倒叫我二人恥笑,我豈是圖報之人。只因看你是一人才方纔動了愛才之心。你休要說如此的話了。”長史沉聲說道。
“上佐說的極是,還不快快給上佐認不是。”二姥爺也附合着說。
李揚趕忙又是叩首,說道:“師公教訓的是,徒兒知錯了。”
“起來,不要動不動就賠禮,像只磕頭蟲。”
“是”李揚站起規規矩矩站於一旁。
“你這性子守禮有成,生氣少了些。這也是一弊端,對你作學問怕是會有阻礙,以後要靈動一些,莫要學我們這些知天命之人。”李長史接着訓道,“少年英氣,中年銳氣,老來韻氣,你可要慢慢品味。”
“弟子受教了。”李揚拱身謝過。
二姥爺只在一旁筆哈哈的看着。
長史又道:“你先退下,我與你姥爺有話相商。明日你去我處,我有話交待。”
“是”李揚施禮退下。
李揚回了自己的屋子,從懷裡將東西取出,打來包裹,真是一書籍。但上面五個如矯龍飛天的字跡卻是將李揚欣喜若狂。只見是上面寫着:《真書千字文》,端端是智永禪師之真跡,天下只得八百本,這是其一,怎不讓李揚爲之動容。
李揚急急的打開看,第一行寫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筆體優美,各字各形,無一相同,卻字字飄酒逍遙,行間相得益彰,不禁讓李揚愛不釋手,一手捧手,一手在空中虛劃。少時覺得卻不盡性,便將書放於一旁,取出紙筆,又將姨父送的硯臺拿出,硯好墨,提毛沉思,在心裡想着字的形態,最終在紙上寫了一個天字。寫罷看看,又覺得不甚滿意,又寫另一個天字。就這樣,寫了不如意重寫,一直寫了幾十個天字,方感有一絲的神韻,才罷手,又拿起書來,在腦*字折開,重新一筆一劃加以深研。少時,感到這天字在胸*要破開而出,就提筆按着心中所想又大大寫了一天字。這次卻更是大失所望,竟不如第一字。當下心中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一個個天字發呆。
這時門一開,卻是長史和二姥爺相隨進來,李揚卻入了障不曾聽到半分聲音。
二姥爺剛想叫,被長史攔住,他走到近前看了滿桌子的天字,卻是微笑不語,只是提起筆又在空白的紙上寫了一個天字,放於李揚面前。李揚這時卻是如在迷境中,發現一金光閃閃的天字掛於當空,待來到了字前,竟被刺的睜不開眼,勉強迷着眼看去,那如山的天字發出耀眼的金光,刺入瞳孔,直直的扎入腦中,腦中一通竟回醒了過來,卻被又眼前多了一字驚嚇,不及多看,險些跳了起來,轉眼一看卻是師父和姥爺,忙施禮讓坐。
長史笑笑問道:“可曾入了魔障。”
李揚紅着臉答道:“徒弟無能,竟寫不出一好字,心中煩悶,想的癡了。”
“呵呵”長史指了指李揚,又轉頭看二姥爺笑道:“此子應叫癡兒。你看如何?”
“極是,極是。這表字,不如以癡兒爲字?你這師公意下如何?”
“說笑了。日後說將出去,世人莫不恥笑。這癡兒二字不當得。待他加冠時,我自有主張。”史與姥爺胡鬧,卻將李揚說個難受,如真取了癡兒爲表,說將出來豈不笑談,又聞師公自有主張,這心方纔放了下來,只是陪着笑臉相向。
二老者打趣了一番,長史又對李揚說道:“我看你書了不少的天字,可有何感想?”
“回師公的話,徒兒極是不滿,寫將出來的字與這胸中所想相左,提筆無神,寫不出好字。”李揚回道。
“那你看我方纔所寫的如何?”
“哦”李揚找了半天沒有找到,無奈在那裡亂翻。
“哈哈,可是找尋不到?”
“是,弟子眼拙,看不出師公的字放在何處。”
長史站起身來到桌前,一下拿出一天字放於最上,說道:“此字便是”
“這?”李揚看了半天,卻是如自己一般的醜陋,甚至不如自己最後所寫,不免懷疑的看着長史。
“你好生看看。”長史卻又坐了回去。
李揚左看右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特點,偷眼看姥爺,二姥爺卻回了一個白眼球,又覺得不雅,訕訕的喝着茶。
李揚無奈,只得實說:“師公,徒兒愚頓,實在是分不出。”
“呵呵”長史笑着又過來寫了一天字,說道:“這次呢?”
“好字,師公好字,這纔是師公的真跡。”李揚哪能分不出好壞,一眼就看出這龍飛鳳舞之字跡正是師公所寫,與李府二字如出一輒。
“這字好在哪裡,那字不好在何處?你且道來。”
李揚又看了看二字,說道:“這字好在筆勢飄逸灑脫,不拘一格,如行雲流水,繞環青苔之上,又如深谷輕聲,拎耳傾聽。師公這字真乃仙品不爲過。但那一字平凡如常,顯不出一絲靈氣,真是淡之如水。”
“那麼這字就不是我所寫了?”長史用筆在那天字上畫了一個圈。
李揚卻不知怎麼回答,很是艱難的從口中道出一字:“是”
“那爲何二字爲一人所寫卻是高下立分呢?”
“弟子不知”
“呵呵,無他。用功而已。我初次拜入門中,寫的也是如此之糙,但幾經不懈卻也能寫的出這字”師公又在這天字上畫了一個圈,沒等李揚說話接着又說:“這練字如做學問,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卻不可心急氣躁,犯了急進之錯。如想攀的高峰,你不但要用心,而且還要堅持長久的下苦功纔是。”
“弟子受教了。”李揚起身對長史深施一禮。
“那你再書一天字,讓我看看。”師公將筆遞於李揚。
李揚凝神聚經腕下着力,筆隨鋒走,又寫了一天字。寫罷雙手捧起,低頭遞於長史。
半響不見長史說話,李揚擡頭看去,只見長史滿臉怒氣,見李揚擡頭,抓起紙張朝他扔去,罵道:“你寫的好字!”
李揚一驚,無不驚駭,恍忽間一擡頭,滿眼入目都是一桌子的天字,這師公和姥爺卻不見蹤影。李揚長出一口氣,擦了擦嘴角之口水,心中暗想這竟是一夢。原來他練字費神,便靠在桌上熟睡過去,這般醒來已是下午申時,趕忙起來,將桌子收拾完畢,推門出去直奔書房。
到了書房卻只有二姥爺在圍着被子假寢,見如此,便想悄聲退去,但早已驚了姥爺。
姥爺睜眼喚住李揚,叫進了屋。說道:“你師公已走,臨行時卻寫下了二個字,說要交於你。你拿去看吧。”說着從桌上拿走一張疊好的紙。
李揚趕忙雙手接過,展開,卻被驚在當地動彈不得,只見那紙是隻寫了二個迥然不同的天字,一如仙品一如淡水。
“你可看清楚了?”耳邊傳來姥爺的問話,李揚忙回道:“看清楚了。”
“可看出什麼?”
“用功”
“嗯,可造之才。你過來,我與你有話要講。”姥爺喚他道。
李揚趕忙上前站在牀前,姥爺又說:“你附耳過來”,李揚只得爬過將頭伸於姥爺面前。
“啊——”一聲大喊將李揚驚的跳起,李揚環顧左右卻見姨姨笑盈盈的站在面前,眼中滿是興奮之色。見李揚跳起,笑罵道:“你這個小猴子,睡就睡吧,還吃了一嘴的墨汁,真是好笑。”說罷拉着還在發呆的李揚來到銅鏡前。
那鏡裡一嘴黑色,睜着雙眼,一臉疑惑人的可不正是李揚?
姨姨見李揚站在鏡前發呆,久久不動,心下惱怒,就推了一把說道:“發什麼癔症,沒睡醒?”
而李揚轉頭只是定定的看着姨姨,將姨姨看的發冷,剛要伸出腳去踩李揚,就聽得李揚說道:“這是不是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