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臻離開了家前往皇城,但他剛走家門,遠處便駛來一輛馬車,有七八名武士騎馬護衛,馬車在他家門口停下,車門開了,武丁香從馬車內走出。
李臻沒想到她這麼早就來了,連忙上前施禮,武丁香回禮笑道:“我代表父親來看看曹先生,不知他現在如何?”
“今天上午好多了,再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那就好,父親讓他好好休息,過幾天再去武府不遲。”
李臻對武家人沒有興趣,他想着大姊在家,便不再多說什麼,拱手向她告辭,他翻身上馬,向坊門疾奔而去。
武丁香一直望着李臻走遠,這才讓人敲門,片刻,李泉打開了門,一眼看見了站在門外的武丁香,她不由一怔,“你是?”
……
李臻從長安回洛陽後便沒有去找過孫禮,一方面是因爲上官婉兒知道斷潭案的真相,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再捲進去,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孫禮與上官婉兒聯手騙他,讓他心中着實不舒服。
不過後來想想也不能怪孫禮,像他那樣一個小官,他哪裡敢抗上官婉兒的命令。
而謝影后來又告訴他,斷潭案和韋團兒的關係很大,他便覺得可以從斷潭案着手,尋找韋團兒的藏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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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臻有侍衛的腰牌,進皇城沒有任何問題,他直接來大理寺找孫禮,不多時,孫禮親自迎了出來,“賢弟啊!我可把你盼來了。”
孫禮眼中有點慚愧,但他確確實實盼望李臻到來,這個案子快把他折磨瘋了。
李臻看出他眼中的羞愧,便也不再提銅盒之事,拱手笑道:“我進了皇宮當侍衛,孫大哥聽說了嗎?”
“我聽張曦說起過了,哎!我昨天還想去找你,但想到你第一天進宮,一定事情多,便忍住了,你今天再不來,我就上門去要人了。”
說着,孫禮把李臻拉進了大理寺,把他請到自己官房,給他倒了杯熱茶,“賢弟,影舍利之事你別怪我,我實在沒辦法,得罪不起上面之人。”
李臻笑着擺擺手,“我能理解孫大哥的苦衷,這件事以後就別提了。”
李臻坐下,喝了一口茶問道:“說說案子吧!有什麼進展?”
孫禮拿出一張地圖,在桌上鋪開,指着地圖上斷潭道:“我們經過反覆覈查,最後確定人是在洛水中被殺,被洛水裡的暗流衝到斷潭中來,可這樣一來,我們之前推斷的那些嫌疑人都沒有任何意義了,現在我們又得重頭開始,可一點線索都沒有。”
李臻心中奇怪,難道上官婉兒從來沒有暗示過孫禮,韋團兒是最大的嫌疑人嗎?
他也不提韋團兒,又問道:“難道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孫禮遲疑一下,“線索倒是有一點,不過有點匪夷所思!”
“說說看,怎麼匪夷所思?”李臻不慌不忙喝着茶問道,在他看來,這樁案子再匪夷所思,其實也是合情合理。
“我們兩次走訪了嗣滕王府,他們終於說了一個重大案情,王府的珠寶全部沒有了,包括王妃的首飾也一件不剩,我們就懷疑這是被夜盜劫殺了,但奇怪的是,這些珠寶首飾分置各房,夜盜怎麼可能收集得全?”
“會不會是王府內部人乾的?”李臻明知故問道。
孫禮搖了搖頭,“開始我們也是這樣懷疑,但有人告訴我們,這些珠寶首飾是王妃自己收集起來,打了一個大包。
而王妃被害的那天晚上,她帶着三個侍女上了一輛馬車,便再也沒有回來,裝珠寶的包袱也不翼而飛,是被王妃帶走了?還是被人潛入王府偷走?沒有人知道。”
“王妃沒有說她去做什麼嗎?”
“沒有,誰也不知!”
李臻沉思片刻,如果他此時提出‘韋團兒’三個字,那麼孫禮就會立刻霍然開朗,所有奇怪之事都變得再正常不過。
其實案情很簡單,嗣滕王被髮配嶺南,王妃急於救回丈夫,韋團兒便暗中和王妃接觸,許諾幫她救回丈夫,條件就是要珠寶首飾,以韋團兒的權勢,王妃肯定相信。
或許這本身是個交易,但韋團兒發現交易辦不成,但她又不肯放棄王妃的珠寶,自然就殺人滅口了,貪掉了王妃的珠寶首飾。
她以爲拋屍洛水就無人知曉,不料屍體被衝到斷潭後浮出,便形成了斷潭女屍案。
這時,孫禮又嘆口氣,憂心忡忡道:“現在死者的身份已經傳來,引起皇族的普遍憤怒,他們都認爲是聖上暗害了王妃,朝野議論很大。
聽說聖上的壓力很大,責令大理寺今年必須破案,否則我就不是丟官那麼簡單了。”
“還有什麼線索嗎?”李臻又問道。
孫禮想了想,便從旁邊箱子裡取出一隻木盒,放在李臻面前小心翼翼打開,“這也是一個重要線索!”
李臻發現眼前木盒裡竟然是一支精美絕倫的翠羽金簪,不由驚訝道:“這是什麼線索?”
“這是我們從滿記珠寶鋪查到的一支金簪,它正是王妃的簪子,上面刻有她的名字,但我們向王府確認過,這支簪子王妃幾乎從來不戴,所以這支簪子應該是在那包珠寶首飾內,有人把它賣給了滿記珠寶鋪。”
李臻笑道:“查一查是誰賣的,不就明白了嗎?”
孫禮搖搖頭苦笑一聲道:“我們查過了,滿記珠寶鋪的方執事說是一個普通女人,根本記不得她長什麼樣子,也沒注意她的口音,反正就是三十餘歲吧!”
李臻冷笑一聲,“你相信嗎?”
“不是我相不相信的問題,滿記珠寶鋪是太平公主的產業,我們審問她的執事,結果太平公主一陣風的衝來,把他帶走了,還威脅我,假如我再敢審問她的執事,我這個官帽就別想戴了。”
李臻心中有點奇怪,這件事怎麼又把太平公主扯進來了,難道僅僅只是一個巧合嗎?
孫禮也在想這件事,他苦笑道:“我想應該是一個巧合,滿記珠寶鋪是京城三大珠寶鋪之一,這種大店一般都是權貴所開,它的幕後主人是太平公主完全正常。
這支翠羽金簪價值五百貫,也只有這種大店纔有實力收購,我想這樁案子應該和太平公主無關。”
李臻想了想便道:“這支簪子暫時借給我,我來查一查是誰賣給了滿記珠寶鋪。”
……
今天李臻不當值,他也不想去皇宮,離開大理寺,他便滑腳找到了狄燕,找人查案這種事情,狄燕是他最好的助手。
有時候他也覺得可笑,本來是他答應狄燕保護她父親,狄燕才把舍利盒給他,不料最後她卻成了自己的跑腿小弟。
想到跑腿小弟,李臻嘴角便浮現出一絲會心的笑意。
“你在笑什麼?”
狄燕從府內走出來,一眼便發現了李臻臉上帶着怪笑,眼睛卻在看自己,她也着實瞭解這傢伙了,他這樣怪笑,心中肯定沒想什麼好事。
“沒什麼,我是在想……”
“想什麼!在想我是不是你的跟班之類?”狄燕叉着腰,兇巴巴地盯着他。
李臻嚇了一大跳,這小娘簡直就是自己肚子裡蛔蟲,太精明瞭。
可見她站在臺階上的模樣,俯視着自己,就像一隻剛長大的小雛雞在爭蟲一般,李臻又忍不住‘哈!’地笑出聲來。
後面情形可想而知,當狄燕的拳頭如雨點般落在李臻的後背和頭上時,兩名站在府門前的家丁對視一眼,皆裝作什麼沒看見,悄悄溜進府去。
……
離狄府不遠的小酒肆內,李臻透支自己俸祿,多點了幾個好菜,爲剛纔那不合時宜的一聲笑賠罪。
狄燕則坐在亮光處,眯起眼睛細看手中的翠羽金簪,雖然這只是一件證據,但狄燕此時的眼光和所有女人一樣,只是在欣賞這支首飾的精美和光澤,而並非考慮案情。
“老李,嗯!你打算怎麼辦?”
李臻聽她叫自己老李,忍不住又想笑,可想到她練過武的粉拳,還是終於忍住了笑意。
“那滿記珠寶鋪掌櫃明顯是在胡說,大理寺的人都知道,只是礙於太平公主的淫威,不敢再繼續追查,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線索,一定要從那掌櫃嘴裡掏出真相來。”
“那你準備怎麼做?直接綁架他?”狄燕好奇地問道。
李臻搖了搖頭,“事情不能這麼簡單,我可不是爲了破這個斷潭案,我想再繼續試探珠寶鋪一次。”
李臻湊上前對狄燕低語幾句,狄燕順勢在他敲了一記,嬌嗔道:“又要指使我來做了。”
話雖這樣說,她眼中卻躍躍欲試,這種事情是她最願意幹的,她手一攤,“那顆珠子先拿給我瞧瞧!”
李臻無奈苦笑,“那顆寶珠暫時在謝道姑手上,不過我等會兒要去找她,你和我一起去。”
……
下午,在西市大門旁的滿記珠寶鋪前,走來了一個面色枯黃的女子,年紀約二十餘歲,滿臉病容,她手中挽一隻藍色布包,穿着灰布荊裙,頭上包着帕子,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剛進城的村婦。
她走上珠寶鋪臺階,一名護衛攔住了她,打量她一下,不耐煩地揮揮手,“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快走!快走!”
女子卻從布包裡取出一隻盒子,緩緩道:“這是我祖傳的珠寶,我想賣掉。”
她打開盒子,裡面竟是一顆鴿卵大小的藍寶石,在陽光下璀璨奪目,護衛立刻對她刮目相看,連忙躬身道:“夫人請進!我去找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