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們羅馬和一羣塞力斯人結盟,這種事。”
“就算真的查清,他們沒有接受什麼命令,難道陛下就願意完全相信他們?”
斯普利烏斯沒有直接回答小漢尼拔的驚愕表情,而是反問了一句。
被這老臣先是突然給了個令人吃驚的,而且還有點拗口的結論,小漢尼拔還未來得及消化,緊接着這注意力又被直接引開了,屬於是遇到變戲法的了。
不過被斯普利烏斯這麼一問。
“這,”
小漢尼拔低頭思索起來,過了一會,以十足凝重的神情再次擡起頭來。
“斯普利烏斯,你是說?”
“沒錯,陛下,馬庫斯。”斯普利烏斯老人笑着看了看皇帝陛下,接着又轉頭看了馬庫斯一眼,接着才說道,“其實無論這件事裡真相如何,查到什麼證據,都不要緊,因爲就算有證據證明他們沒有和唐帝國合作,我們也無法確認,在未來羅馬需要他們雙手沾血的時候,他們是否會倒向唐帝國。”
“斯普利烏斯。”
馬庫斯臉色有些蒼白,被這老人一體型,自己總覺得一下子見識到了一個更廣闊的世界,一個更廣闊,更,殘酷的,人性世界。
不過臉色蒼白之下,其實還有些尷尬,因爲被這老人一提醒,自己才突然意識到,其實沒錯,斯普利烏斯是對的!
理性的想想,正如他所言,無論羅馬怎麼預定和那些塞力斯年輕人的外交關係,實際上羅馬都始終是面臨風險的。
說的更加更加直白一點,風險,它既然存在,就壓根不可能真正因爲一時的智慧閃光而被排除。
人真正能做的,永遠是以風險存在爲前提,早早做好最壞的打算,然後再在這個基礎上尋求好一些的結果,更好一些的結果,如果幸運的話,最終將負面的代價都消除,或者說壓低到可接受的範圍內。
而一旦如果風險和代價都不可能消除,那人也只能承受着這一切活下去。
這些簡單的道理。
這個瞬間,馬庫斯突然意識到了,自己果然還是個年輕人。
對於涉及生死的這些東西,自己畢竟是不如面前這名老人通透。不過讓馬庫斯更沒想到的是。
自己暗中感嘆和思索的同時,斯普利烏斯已經給小漢尼拔解釋清楚了其中原因,這讓小漢尼拔也不由得面容疲憊的不住點頭。
顯然,皇帝也是承認風險存在的。不過就在斯普利烏斯說完之後,緊接着卻又笑道,“不過,既然知道這些看不見的危險,羅馬只需要調整戰略,也就可以規避危險。在危險之外,進行博弈。”
“危險之外?”“危險之外是?”
斯普利烏斯話音一落,小漢尼拔和馬庫斯就同時驚愕了一下,有些懵逼的看着老人——顯然,老人這話聽上去有些拗口。
但仔細想想,裡面又似乎信息量很豐富的樣子,雖然一下子把握不到要領,不過聽這口氣似乎這老頭肚子裡還真有什麼主意,如果是這樣,那這事說不定還真有解!
兩人正在懵逼,斯普利烏斯緩緩說道,“危險可以是風浪,也可以是雷擊。把這種東西視爲一種地形,就算危機重重也不是沒有辦法行走。”
“這些塞力斯年輕人畢竟都來自塞力斯,無論我們提出多麼優厚的條件尋求與他們合作結盟,他們也都有背叛羅馬倒向塞力斯的可能性。但是,也正因爲他們是塞力斯人。”
“在離開祖國之後,在遠離家鄉無比遙遠的地方孤獨生活、戰鬥,時間一長,就算是羅馬軍團裡最英勇的戰士也疲憊和迷茫。”
斯普利烏斯說起關鍵之處,雙眼都炯炯放起光來,“只要時間夠長,他們對於塞力斯的想法,首先是會思念,這個時間點是最危險的,最有可能配合唐帝國對羅馬做不利的事情!”
“但是,只要過了這個時間點——反正他們又不可能回去,在海外的生活狀況也不可能回到在塞力斯那片富饒之地的狀態。這個時候,就算唐帝國真的給他們下達過對付羅馬的命令,他們真與羅馬爲敵的機率,也同樣很低!”
“破解風險的方法,歸根結底,似乎還是取決於時間的。”
斯普利烏斯將心中的謀略說了一通,並最終像是總結一般的如此感嘆道,整個人又再一次的,回到了那個好似隨時都精力不濟睡眠不足的耄耋老人模樣,雙眼隨時被皺紋擠壓的被迫眯起。
然而在斯普利烏斯話音落下的一刻,小漢尼拔和馬庫斯四隻眼睛卻是同時亮了起來。
這思路簡直太通透了!
是的,正如他這番話所說啊,唐帝國或許國力強大,國民素質同樣強大,這些年輕的塞力斯海盜在一段時間過後或許會被淘汰掉一部分,並且進化爲一夥又一夥的強大海盜,甚至是割據政權。
但是,無論唐帝國有多麼非凡的偉力,無論唐帝國的人有多麼非凡的偉力,
所有人類的力量,在時間的面前,的的確確都顯得不堪一擊!
無論唐帝國這一手閒棋野子下的有多厲害,只要足夠的時間過去,這些塞力斯年輕人,其思想和傾向,都必然發生轉變。
也就是說,羅馬帝國,還是有機會的。
外交結盟,依然有意義!
小漢尼拔興奮不已,當場就叫人取來了黃金打賞給這兩個優秀的大臣——並且同時,心裡更加振奮的想到一個關鍵之處。
“意義”出現的時間,甚至都未必像斯普利烏斯和馬庫斯想的那麼遠,根據“王”的提醒,塞力斯人積累了大量的歷史文本和鬥爭經驗,這必然意味着他們的人一定是性情多變的。
那麼,這自然也就意味着,羅馬真正可以利用那些塞力斯人的時間點,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近!
沒錯,正是這樣,一定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