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歷史因爲我的血統賦予給我的使命的話,我選擇接受!
這是杜睿離開薰風殿的時候,李賢給他的答案,杜睿不知道這樣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事實上,方纔的對話,聽着李賢那略顯稚嫩,但是卻充滿了智慧和無奈的言語,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個儈子手一樣,只不過儈子手是用屠刀來結束別人的生命,而他則是用一個看似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斬殺了一個少年對未來的夢想。
杜睿很清楚,用數年的時間來壓抑住內心的渴望,培養出一份淡然的心性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事情,但是他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大唐需要穩定,這個凝聚了三代人,無數智謀勇捷之士心血打造出來的盛世王朝,絕對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
杜睿回到了麟德殿外,李世績,于志寧,杜癢盛三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除了他們三個,還有聞訊趕來的衆多朝臣,他們都在等待着最終的結果。
李弘雖然不在了,但是杜睿作爲李承乾遺命的託孤大臣的權利猶在,這個時候,不是嘰嘰喳喳辯論的最佳時機,可以說如果杜睿願意的話,誰來做這個皇帝,他完全可以一言而決,這就是託孤大臣的權利。
不過這份權利,在更多人看來,是非命,是擅權,他們並不希望,杜睿掌握這種權利,因爲一旦那樣的話,他們的權利,利益將受到嚴重的挑戰。
能站在大唐朝堂之上的人,每一個都是人精,或許年輕的時候,他們對家國社稷都曾有過自己的憧憬,希望通過自己的方式,來打造這個強盛的帝國,但是隨着他們認識到權利的好處,那種滋生出來的慾望已經佔據了他們的本心,現在他們只希望得到權利,更大的權利。
杜睿的出現,讓在場的所有朝臣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隨着杜睿跨出去的每一步,他們的心都被重重的敲打着。
李世績也沒有了以往的平靜,睿智,快步迎上前來,道:“承明!如何!?”
杜睿看着李世績,長出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只不過這種輕鬆很快就將徹底的遠離他,身爲託孤大臣,他的肩膀上將扛起更多的責任。
杜睿接着走到了羣臣的中間,看着四周圍神態各異的同僚,平靜了一下心情,道:“諸位大臣,聖上駕崩,太子也爲人所害,大唐的江山社稷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危機,當務之急,便是確立新君,安撫民心!”
衆人知道戲肉就要來了,這讓他們感覺到了緊張,自古以來,擁立之功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比擬的,只不過這些人個懷着心思,他們想要得到的,只是能讓他們滿意的答案。
衆人的表情,杜睿都看在眼裡,他很清楚,李弘被害的消息已經傳揚開來,難免會有人生出別的心思。
特別是那些豪門大族出身的,他們自然希望李正能夠坐上皇位,只有這樣,他們纔有希望恢復以往的榮耀。
但是杜睿註定是要讓他們失望了!
“皇次子賢德行彪著,仁善寬厚,聰慧敏捷~~~~~~~~~”
“杜大人!”
杜睿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給打斷了,杜睿看過去,見說話的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以前沒見過,不過見其身上穿着紫綬的官服,想來在朝中的品階不低。
杜癢盛湊到杜睿的身旁,小聲道:“這是朝中的禮部尚書崔皋,出身清河崔氏!”
杜睿點點頭,道:“不知崔大人有何話要說!?”
崔皋道:“杜大人!如今朝中發生了這麼多事,究其根由,皆是因皇后而起,如今聖上壯年駕崩,其因可疑,皇后自然有重大的嫌疑,當糾合宗正府嚴查,豈能再立皇后之子爲君!”
杜睿聞言,看着崔皋道:“不知崔大人有何高見!?”
崔皋故作沉思道:“本官以爲,如今情勢危急,當立賢者爲君,安定民心。”
杜睿冷笑一聲,道:“那何人又堪稱賢者!?”
崔皋道:“皇三子正爲人嚴正大方,甚是聰慧,可爲君!”
杜睿一雙眼睛冰冷的看着崔皋,道:“皇三子!崔大人!皇三子如今不過五歲,崔大人居然就能看着其嚴正大方來,當真是慧眼啊!”
崔皋被杜睿出言譏諷,不禁有些羞惱,強辯道:“高祖皇帝立朝以來,曾有明旨,後宮不得干政,然皇后卻不肯安於宮中,輔佐聖上治理後宮,於朝政上多有干擾,其已失德,若是杜大人立皇次子爲君的話,本朝難免會出現劉漢呂后故事,到時候牝雞司晨,非社稷之福。如今太子被害,皇次子亦不宜被立爲君,自然只有皇三子最適合了!”
崔皋雖然說得冠冕堂皇,但是他所說的擔心後宮干政,確實觸動了在場這些社會精英士大夫的心,這確實很多人都擔心的。
歷朝歷代以來,但凡出現後宮干政,牝雞司晨的事件,都意味着江山動亂,烽煙四起。
周武王伐紂時就曾說過:“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
意思就是說,母雞是不可以在早晨打鳴的。倘若母雞在早晨打鳴,這一家子就完了。說得就是後宮不得干政,如果後宮干政,這個國家就完了。而紂王的“惟婦言是用”就被周武王宣佈爲罪狀。
在歷史上,後宮干政和外戚專權現象比比皆是,此後甚至一直伴隨封建王朝的始末。幼帝即位、外戚專權、宦官干政這三大痼疾是歷代封建王朝着手解決的重點,最終伴隨着封建君主專制制度的結束而消亡。如漢代呂太后,鄧太后,唐代武則天,清朝清慈禧太后的垂簾聽政等。
在後世的一些影視劇裡經常可以看到皇帝義正言辭的說:“後宮嬪妃不得干政”。
關於這點,一般人都認爲古人之所以這麼做,應該是意識到了家庭擾政,對一個不能被罷免的當權者的危害。
當然歷史上也不乏一些傑出的女性,可以幫助君王料理國事,比如商王武丁的王后婦好,就是中國歷史上有據可查的第一位女性軍事統帥。
她去世後武丁悲痛不已,追諡曰“辛”,商朝的後人們尊稱她爲“母辛”、“後母辛”。有獨葬的巨大墓穴,而且享受獨祭的隆禮。
甲骨文中有一條卜辭寫道:“貞,登婦好三千,登旅萬乎伐羌。”意思是說,商王徵發婦好所屬的3000人馬及其他士兵1萬人,命他們去征伐羌。當時,久經沙場、戰功累累的禽、羽等武丁愛將,都歸婦好率領。那一仗打下來,羌人勢力被大大削弱,商之西境得以安定。
那時,距都城安陽正北1000多裡外,還有一個強悍的遊牧部族土方。武丁命婦好率兵出戰,只一仗,就打退了入侵之敵。婦好乘勝追擊,徹底挫敗了土方。從此土方再也不敢入侵,後來終被劃入商的版圖。
婦好和武丁征伐巴方。戰前婦好和夫君議定計謀,婦好在敵人西面埋伏軍隊,武丁則帶領精銳部隊在東面對巴方軍隊發起突然襲擊。巴方軍隊在武丁軍與婦好軍的包圍圈中顧此失彼,陣形大亂,終於被圍殲,南境遂平定。這大概也是中國最早有文字記載的“伏擊戰”了。
還有漢明帝的皇后馬明德,衣服很樸素,常衣大練,裙不加緣。楚王謀反,牽連甚廣,株連數千人下獄,馬皇后就去勸說,惻然下淚。漢明帝很感動,就宣召大赦天下,連原來不在大赦之列的謀反罪也算上。這樣被楚王牽連進來的數千人就被釋放了。
這件事情後,漢明帝處理政事,經常詢問她的意見,馬皇后參政但不擾政,沒有自爲之的心態,夫妻的感情很深。
漢明帝過世後,馬皇后名份上的兒子登基。馬皇后成爲太后,皇帝提起要冊封自己的舅舅們爲候,羣臣們也多次上奏。封侯對於國家來說是公事,而被封的人受封是因爲是國舅,所以對於太后來說也是私事。馬太后多次拒絕了皇帝和羣臣的這個要求。因爲高祖定製“非有功者不得封侯”,表示即使要封他們爲候,也得等到國家形勢良好的時候。
當然還有太宗皇帝的長孫皇后,她的賢德是爲萬世稱頌的。
有一次,太宗從朝廷裡回到後宮,罵罵咧咧地說:“總有一天我要懲罰這個鄉巴佬。”
在一旁的長孫皇后問道:“陛下和誰生這麼大的氣呢?”
太宗說:“魏徵每廷辱我。”
長孫皇后聽了,立刻進裡邊換上朝服,來到太宗面前道賀。太宗不明白,問她有什麼可賀的。
長孫皇后說:“自古以來,君主胸懷寬廣,纔會有耿直的臣子。今魏徵敢於犯顏直諫,說明陛下仁德廣厚,這難道不值得道賀嗎?”
唐太宗聽了,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再去懷恨魏徵。
太宗曾有一匹駿馬,非常喜歡,派人精心餵養。有一天,這匹馬卻無疾而死。太宗極爲憤怒,認爲是養馬人沒有養好這匹馬,要下令殺他。
這時,長孫皇后勸阻說:“過去齊景公因爲自己所喜愛的馬死了,也要殺養馬人,晏子向齊景公請求,允許他數說養馬人的罪過。晏子訓斥養馬人說:‘你的職責是養馬,卻把馬養死了,這是你的第一條罪狀;由此而導致大王爲了一匹馬殺人,老百姓知道後,會怨恨大王不仁慈,這是你的第二條罪狀;各個諸侯國聽到這件事後,會因此而看不起我國,這是你的第三條罪狀。’齊景公聽了晏子的話,感到羞愧,便赦免了養馬人。陛下讀書也曾讀到過這一段,難道你忘了嗎?”
太宗於是醒悟。
長孫皇后患病,當時還是太子的李承乾要請求大赦天下來祈福,長孫皇后阻止了他,說這是破壞國家的法度,不能聽信那些異方教的說法。
後世還有朱元璋的馬皇后,也是一位十分賢德的皇后,朱元璋稱帝之後,打算封馬皇后的族人爵位,馬皇后勸諫說“爵祿私外家,非法”。
馬皇后還說過:“妾聞夫婦相保易,君臣相保難,陛下不忘妾同貧賤,也願陛下同樣不要忘了羣臣同艱難。”
後來太祖薄待功臣,爲馬後瞧破並加善諫。太祖便感慨道:“唐有長孫皇后,曾苦諫太宗不忘魏徵,卿亦可媲美古人了。”
馬皇后生病了,拒絕服藥,朱元璋問爲原因,馬皇后說如果自己服藥病不見好,你肯定要把太醫們都殺了,朱元璋表示,絕對不會怪責太醫們,即使他們治不好。
當然後宮擾政的例子也很多。比如說,漢末呂布在下邳時,陳宮獻計呂布駐兵城外,自己守城池,這樣互爲犄角,可以對付曹軍。但是呂布的夫人出來干擾,使的呂布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被曹操包圍在城內,最後滅亡。
杜睿並不想眼下的那些士大夫一般,對婦人干政畏之如虎,杜睿甚至認爲,只要是這個國家的公民,無論男女,都可參政、議政,但是家室擾政是值得反對的。
杜睿認爲,“後宮不該干政”是一個常識,原因非常簡單: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一個國傢俱有一定的制度和秩序是至關重要的。“後宮干政”之所以有害,就在於它干擾、破壞了已有的制度和秩序的正常運行,進而使政府陷入一種不正常的運作方式。這會與政府原有的運作方式相互衝突,嚴重時就會導致混亂和無序。
從歷史上看,“後宮干政”有可能導致君權旁落、外戚濫權、大臣投機依附等一系列後果,究其原因,就在於政府正常的運作方式受到干擾和破壞。
王后和嬪妃只是君主的配偶,已有的法律法規並沒有賦予她們管理國家的職權,也就是說,她們並非政府成員。所以一旦出現“後宮干政”,就意味着已有的法律法規遭到破壞。對於一個君主來說,這絕對是不能逾越的底線,否則,所謂的“依法治國”就變成了一句空話,已有的法律法規也就變成了一紙空文。
當然在歷史上也曾出現過很多傑出的女性,曾對國家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少數強有力的政治人物帶來的短期好處,是無法彌補法律、制度遭到破壞所帶來的長期害處的。一時的權宜之計是無法與長期國策相提並論的。
王后和嬪妃對於國家政策最多隻能有建議的權力,超過這一點的行爲都應該被視作有“後宮干政”的嫌疑。從大爭發展的趨勢看,只有君主徵求王后或嬪妃的意見時,她們才應該私下向君主提供建議。君主的錯誤決定自有相關的大臣封駁、勸諫,這不應該成爲後宮干政的理由。
歷朝歷代以來,絕大多數的君王,對於後宮干政這類事件,都是極其防備的,其中最爲有名的就是漢武帝劉徹了。
劉徹雖然不曾經歷過呂后稱制的年代,但是他繼位之後,同樣也面臨着一個能夠左右他言行的女人,那就是他的奶奶竇太后,所以說漢武帝對後宮干政這類事件是極其厭惡的,也是極其防備的。
所以纔有了漢武帝老年之時,殺鉤弋夫人的事情。漢武帝劉徹巡狩之時,路過河間國武垣城。觀天相、占卜吉凶的“望氣者”對武帝劉徹說此地肯定有奇女,武帝立即下詔尋找。
果然如望氣者所言,一會兒的功夫,隨行官員就找到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據說此女天生雙手握成拳狀,雖年已十多餘,但依然不能伸開。武帝喚此女過來,見其雙手果真是緊握拳狀,武帝伸出雙手將這女子手輕輕一掰,少女的手便被分開,在手掌心裡還緊緊地握着一隻小玉鉤。隨後,武帝命人將此女扶入隨行的軺車,將其帶回皇宮,號爲“拳夫人”,此女便是趙氏。
趙氏的父親當時已經去世,他曾犯法被處以宮刑,做了宦官,任中黃門,死於長安,葬於雍門。
有人認爲趙氏是小兒麻痹纔會雙手握拳,但這無法解釋武帝能展開她的手並且手裡有玉鉤,也有人認爲握拳藏鉤就是當地官員和隨行人員取悅皇帝的一出好戲,趙父的宦官生涯使得趙氏的美貌被一些官員得知,於是趁着這個機會將趙氏送給皇帝。
拳夫人後晉升爲婕妤,即趙婕妤,居住於甘泉宮中,她的宮殿被命名爲鉤弋宮,所以也稱鉤弋夫人。太始三年,生子,取名弗陵,號鉤弋子,即爲漢昭帝。據說弗陵和上古堯帝一樣是懷胎十四月而生,於是稱其所生之門爲堯母門。
徵和二年,發生了著名的“巫蠱之禍”。皇后衛子夫、太子劉據因受蘇文、江充、韓說等人誣陷不能自明而起兵,兵敗後自殺,之後武帝一直沒有立太子。
武帝一生有六個兒子,次子齊懷王劉閎早逝,巫蠱之禍後,可以繼承皇位的共有四人。
燕王劉旦在劉據死後上書自請入京,希望立爲太子,武帝大怒,削其三縣。
廣陵王劉胥爲人驕奢,好倡樂逸遊。
昌邑王劉髆是李夫人之子,李廣利的外甥。李廣利和丞相劉屈氂是兒女親家,公元前90年,二人一起策劃謀立劉髆爲太子,事發後李廣利投降匈奴,劉屈氂被腰斬。公元前88年正月,即漢武帝去世的前一年,劉髆去世。
劉弗陵是武帝最爲年幼的兒子,公元前90年至前89年間,武帝認爲年僅五六歲的劉弗陵壯大多知,極像武帝少年之時,值得期待。武帝有心立之,卻因其年稚母少,恐女主顓恣以亂國家,猶豫不決。
鉤弋夫人的死亡時間在歷史上沒有確切的記載,大約是在公元前88年到前87年之間。而且死因的記載《漢書》和褚少孫在《史記》補記裡記載的稍有不同。
班固在《漢書》裡記載漢武帝在甘泉宮修養期間,鉤弋夫人隨侍在側,犯了過錯,武帝斥責鉤弋,後來鉤弋夫人憂死於雲陽宮,就地下葬。
褚少孫在《史記》裡補記道。武帝在甘泉宮讓人畫了一張周公背成王朝見大臣的圖,並賜給奉車都尉霍光,於是左右大臣知曉武帝預立少子爲太子。數日之後武帝斥責鉤弋,鉤弋褪下簪珥連連叩頭。武帝命人將其拉走送到掖庭獄,被拖走的鉤弋回頭求饒,武帝說:“快走!你活不了了!”之後鉤弋死於雲陽宮。使者夜間擡棺將其下葬,並把她的住處封掉。
後元二年春,武帝在彌留之際立劉弗陵爲太子。拜奉車都尉霍光爲大司馬大將軍。四天後武帝駕崩,年僅八歲的弗陵即位,是爲漢昭帝。
漢武帝在殺掉鉤弋夫人之後曾經有這樣一句解讀:“往古國家所以亂,由主少、母壯也。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汝不聞呂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
這句話的涵義是非常深遠的。這不是出自一個普通的歷史愛好者之口,而是出自一個執政長達半個世紀的老練成熟的政治家之口,而且,這也不是託詞,而是一定意義上的政治格言。
漢武帝說出這番話不是沒有理由的,在他之前,呂后的教訓就很能說明問題。如果說呂后的特殊地位和劉邦有關的話,那麼,出身平庸的趙姬一旦成爲秦始皇的太后之後演出的那幕話劇想必大家也是熟知的吧,也正如漢武所言: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
漢武帝爲什麼要殺鉤弋夫人,原因很簡單,漢武帝託孤於霍光,以絕對的權威授予霍光,比之周公輔成王。以漢武帝的眼光來看,霍光一定是值得託付之人,不僅僅是因爲霍去病的原因。後來的事實證明,霍光對於昭宣兩代的政治清明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由霍光選定的接班人漢宣帝本人可以稱得上中興的令主。漢武帝之所以殺掉鉤弋夫人是不想讓這位年輕的太后干擾他的託孤大臣霍光的行政用人,信人以專,信人以誠,這是起碼的道理。
那麼,鉤弋夫人是否有可能干預霍光的輔佐呢?答案是極有可能的,假設一下鉤弋夫人成爲趙太后之後的政治格局。
通過歷史,人們都知道,後來的霍光在漢昭帝一朝和皇帝的兄長燕王、長公主以及親家上官桀做過一場殊死的政治較量。燕王和長公主來自皇族至親,上官桀來自武帝的託孤陣營,可見,一直以來霍光的行政不是一直暢通無阻的,而且,掣肘就來自廟堂之上。
霍光雖則有後來的廢立之事,然而歷代的統治者沒有幾個對他的舉動表示反感,相反都是把他和上古的伊尹相提並論,爲什麼呢?
因爲霍光篤厚忠誠、出自大義。以霍光和金日磾的交情和金日磾之於漢武,而其少子由昭帝出面求封不可得,可見霍光早期行政的原則性了。
然而,即使是這樣,在霍光反對的情況下,上官安的女兒入主後宮居然得力於長公主,而後安封侯加車騎將軍號也是出自長公主的意見。而這麼一件大事的居中奔走者竟然是長公主的姘頭丁外人。而後丁外人以此要求得封侯,作爲武帝的託孤大臣之一的當時朝廷的第二號人物上官桀居然爲之力爭。
再來回顧一下武帝的那句名言吧: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
也就是說如果鉤弋夫人成爲趙太后之後,母以子貴,那麼,丁外人這樣的人物產生的背景就比長公主更加深厚了。不要以爲這種事是單純的假設,以呂后的年齡居然也和審食其相好,何況趙太后青春幾何呢。長公主的角色一旦換成了趙太后,霍光面臨的難題和漢昭帝面臨的難題的程度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畢竟長公主之於皇帝只是姐弟關係,而太后之於皇帝則是母子關係。如果太后要恩加外戚,霍光能同意嗎?
霍光不同意,那麼,太后和霍光的關係能協調嗎?
自古有言,疏不間親。
退一步說,即使趙太后沒有外寵丁外人者,那麼,她簡居宮中,也隱然一股強大的政治勢力,那麼,由於她的存在,那些試圖反對霍光的人必然要尋找她作爲政治靠山,這也不是以太后本人的意志爲轉移的,何況,誰不喜歡權力?
昭帝時期正是歷史上常說的“主少國疑”,全依賴大臣的公正、直道,所以,漢武看重霍光,託付他出來掌握全局顯然是有着非常深的考慮的。然而,太后的存在必然干擾了這一政治設想的實施。
再來看看長公主和燕王在太后存在的情況下的活動,這兩個人中特別是長公主可以自由出入宮廷,和皇帝、太后經常見面,如果她的要求得不到足夠的滿足,大家以爲她是那種原則和理智都很清楚的人嗎?
漢朝歷史上已經有過長公主決定是非的事情了,武帝本人上臺也就是依靠了長公主的力量,要知道,那時候的漢景帝的年齡和政治經驗要比昭帝大的多。竇太后的主見也顯然比趙太后強的多。一旦,長公主和太后聯合起來,那麼,霍光面對的是什麼呢?他還能像解決長公主和燕王一夥時那麼容易嗎?
俗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漢武帝既然決定了啓用霍光作爲身後的主要執行者,那麼,他是不願意看到另外一個政治中心的崛起的。而庸人政治往往是看不到這點,或者說願意這點出現的,比如南北史齊明帝蕭鸞的託孤,滿清文宗的託孤和前秦苻健的託孤乃至秦始皇的託孤,都不可與漢武同日而語。
漢武帝託孤霍光也只是過渡手段,最終目的是爲了扶植昭帝這一新的政治核心的確立。而一旦有了趙太后之後,那麼,一國三公的局面將不可避免的出現。以漢昭帝之明能容忍嗎?而一旦不容忍的結果是什麼呢?難免又是一次宮廷殺戮、倫常鉅變。其對漢家的天下的影響,大家以爲是利多還是弊多呢?
母子天性,這是古來已有的話題,漢武不會不知道,以秦始皇、鄭莊公作出那樣決絕的事情來之後,最後母子仍然和歸於好,而以漢昭帝的純孝又能如何對待太后呢?容忍是顯然的,犧牲國家公益也是一定的,而霍光能夠像賜死長公主那麼簡單的處理太后嗎?
杜睿並不贊成漢武帝採取那樣的暴力手段來對付一個女人,也不贊成什麼紅顏禍水論,但是,在立嗣這件事卻不能不欽佩他的高瞻遠矚。
在二千多年前的中國封建社會中,政治家消滅隱患的常用手段一般只能選擇殺戮。而“遏亂萌於未果”的決心和魄力是作爲合格政治家或者說傑出政治家的必要條件。這點不能簡單的套用道德標準和現代民主政治觀念來衡量。有時候,婦人之仁會誤事的。
崔皋的擔心,雖然別有用心,但是卻也不是毫無道理,甚至可以說,在羣臣之中還是很有市場的,果然當崔皋說完這番話之後,就連那些沒什麼利益糾葛的朝臣,都不禁皺起了眉頭。後宮干政,這是他們誰都不希望看到的。
杜睿看着衆人的反映,這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在他作出決定要將李賢扶上帝位的同時,所有的情況,他都已經預料到了,所以從薰風殿出來之後,他又去了一趟東宮,和武京娘商談了一番,纔到了麟德殿。
崔皋說完,見一下子就贏得了那麼多人的支持,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彷彿已經看到了杜睿被擊敗,李正登上皇位的那一刻。
從貞觀朝開始,世家大族就被大力的打壓,而杜睿就是做這件事的急先鋒,所以可以說,天下世家大族的人對杜睿都是心懷惱恨的,不過只要能讓李正上臺,然後通過馮家這個外戚對李正的影響,恢復世家大族幾百年的榮耀。
只可惜崔皋的算盤打錯了,或者說他錯誤的選擇了對手。
“崔大人若是擔心後宮干政此類事,那是有些多餘了,此先本官已經去見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心傷聖上與太子之殤,已經決定前往茂陵爲聖上守陵。”
崔皋聞言一愣,他可沒想到杜睿居然會來這麼一招,武京娘選擇離宮爲李承乾守陵,後宮干政的事情自然也就無需擔心了。
杜睿做事居然能這般滴水不漏,實在是讓崔皋意外,但是就這樣認輸,眼睜睜的看着李賢登上皇位,讓杜睿這個世家大族的眼中釘穩居輔政大臣的位子,他如何能甘心。
“便是如此又如何?聖上駕崩,皇后覺逃脫不了干係,讓這樣一個婦人之子登上皇位,那是對真理和正義的侮辱,本官絕不答應!”
“放肆!”杜睿聞言怒道,“崔皋!你身爲人臣,居然如此詆譭主母,你說皇后娘娘害了聖上,不知道有何證據,若是沒有證據,僅憑你胡亂猜測的話,崔大人欺君之罪是什麼罪名,你身爲禮部尚書該當知道吧!”
崔皋聞言,頓時大驚失色,方纔他只是一時心急,才口不擇言,說出了那樣一番胡話,此刻被杜睿抓住了把柄,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就算是李承乾登基之後,廢除了株連之法,但是就憑他的言語,清河崔氏就要徹底完蛋。
崔皋趕緊看向了旁邊的同僚,方纔杜睿來之前,他們這些人就已經商議好了,要一同推舉李正爲帝,但是現在這會兒,誰還敢沾他的邊,紛紛躲避。
杜睿看着崔皋道:“崔皋!你爲人臣,如今大唐社稷風雨飄搖之際,你非但不爲國分憂,反而胡言亂語,詆譭皇后娘娘,罪在不赦,來人啊!”
“末將在!”
恆連就在一旁候着,見杜睿召喚,連忙上前參拜。
杜睿一指崔皋,道:“禮部尚書崔皋,大逆不道,詆譭皇后娘娘,罪在不赦,將其押入大理寺,待新君登基,本官稟明瞭聖上之後,論其罪,從嚴處置!”
一旁的侍衛就要上前拿人,崔皋見狀大驚失色,急道:“杜睿!我乃朝廷命官,你沒有權利決定我的生死!”
杜睿冷哼一聲,道:“你道本官沒有這麼權利,杜睿說着從懷着捧出聖旨,高高的舉着,本官受先帝遺命,監理國事,如何處置不得你這欺君之人!來人啊!將其拿下!”
杜睿以雷霆手段處置崔皋,這也是一種韜略,他雖然聲望頗高,然畢竟久不在朝堂,難免會有人心中不服,這個時候必須將那些心懷叵測之人震懾住,然後才能坐穩這個位子。
崔皋被帶下去了,餘下的人見狀,一個個都是噤若寒蟬,他們都看得出來,杜睿這是要來真的了。
杜睿接着道:“推舉皇次子賢爲新君,不知諸位還有何疑問!?”
衆大臣此刻誰還敢反對,紛紛拱手應命。
杜睿見狀,點頭道:“既然如此,諸位大人可隨本官前往薰風殿,拜見新君!”
杜睿說完,就走在了最前面,李世績,于志寧,杜癢盛三人緊跟其後,衆官員無法,只得依從,跟着杜睿一起到了薰風殿。
此刻薰風殿內,李賢已經換好了皇帝的冠冕袞服,見杜睿帶着官員到了,心中也是無喜無悲,他刻意壓抑着內心的渴望已經太長時間了,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感覺不到一點點的興奮。
杜睿走到李賢的面前,當先跪倒在地,口稱:“臣宋國公杜睿,叩請雍王繼承大統,君臨天下!”
身後的一衆大臣也是紛紛叩拜,即便大多數人都是心中不服,可是事已至此,他們也是無可奈何了。
李賢雙手虛扶了一下,道:“寡人德行鄙薄,難以擔當大任,還請諸位卿家擇賢者立之,放不服先帝所託!”
這是規矩,但凡稱帝者,必須三讓方能禮成。
接着于志寧身爲當朝尚書令,皇帝之下第一人,又勸道:“殿下當以社稷爲重,天下黎民百姓爲重,早早登基大寶,安撫民心!”
李賢再次推拒道:“寡人實實難以擔當大任,不敢受命!”
杜睿再道:“殿下德行天下稱頌,當爲人君,以使大唐國祚得以延續,百姓得享太平,還望殿下切勿推拒!”
李賢再推拒道:“寡人威望不足,難以服衆,還望衆卿家切勿再相逼!”
這時羣臣一通奏請:“還請殿下早早登基大寶,安定民心,則社稷之福!”
三讓之禮已過,李賢這才答應下來,道:“既然如此,寡人勉勵爲之!”
杜睿帶領着羣臣再拜:“臣等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賢伸手虛扶,道:“衆位卿家平身,朕歲在沖齡,難以肩挑社稷之重,先皇晏駕之時,曾囑託宋國公杜睿爲輔政大臣,如今朕便已國事全權託付給杜大人,還望杜大人切勿讓先皇和朕失望!”
杜睿連忙拜倒在地,道:“聖上隆恩,臣敢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一衆大臣看着,他們就是再不甘心也沒辦法了,如今木已成舟,李賢成了皇帝,杜睿掌控了大唐的權利,而他們只能認命了。
李賢接着又道:“先皇和太子皇兄晏駕,朕已六神無主,身後之事便託於杜大人了。”
杜睿連忙應命道:“聖上放心,臣敢不效死力!還請聖上入內安歇!”
李賢在內侍的攙扶之下,進了大殿,杜睿起身也開始了他大唐權臣的第一次權利行使,李承乾的後世好辦,一切都有章程在那裡,只要依照着法禮去處置也就是了,真正爲難的是李弘的後世,他尚未娶妻,有未成年,這個規格的問題,確實不好辦。
杜睿想了想,又是一言而決:“太子殿下仁孝寬厚,不幸爲小人所害,本官明日當奏明聖上,可酌情加封太子殿下爲義帝,以君王之禮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