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帥帳之內,皮納爾和加利亞尼雖然聽不大明白杜睿等人在說些什麼,不過看他們神情,似乎這次的目標是不可能達成了。
原本皮納爾還覺得拋出突厥這個籌碼之後,可以逼得杜睿就範,畢竟當前就局勢來說的話,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帳下的兵力,佔據着明顯的優勢,如果突厥再與之聯合的話,對唐軍一方將會是十分不利的,這樣一來,大唐定然會迫切的需要一個盟友。
雖然在歷史上,波斯人與大唐的關係更爲親近,當初波斯滅國之後,大唐還曾籌謀助其復國,然而現在波斯人明顯不成氣候,雖說在阿拉伯帝國各地起義不斷,可事實上,根本無法讓阿拉伯帝國傷筋動骨。
再有就是什葉派,他們人多勢衆,還拼湊出了一支數十萬人的大軍,可是同樣的什葉派也是同樣難成大氣,最多也就是幫着唐軍打打順風仗,真要是雙方進入對峙階段,只怕那些什葉派立刻就會一鬨而散。
這樣以來,能給大唐提供必要幫助的就只剩下了拜占庭帝國,當杜睿只剩下了一個選擇的時候,皮納爾就好談條件了,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事情並沒有那麼容易。
杜睿讓杜平生將乙毗咄陸可汗的歸降書收好,見皮納爾神色黯然,笑道:“皮納爾公爵閣下,現在我們可以繼續談談條件了!”
現在談條件!?
還有什麼好談的!?
皮納爾知道他這次來是什麼都得不到了,之前的商談,整個過程,他都被杜睿牽着鼻子走,原先還以爲自己畢竟和杜睿一起在埃及並肩戰鬥過,杜睿也曾幫着拜占庭抵禦阿拉伯帝國的進攻,應該對拜占庭很有好感,可是現在他已經徹底清醒了,在杜睿的眼中除了大唐帝國之外,根本就沒有什麼朋友和敵人之分,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益。
如果杜睿是一個歐洲人的話,皮納爾還可以請求杜睿履行一個貴族,幫助弱者的義務,但是很可惜,杜睿此刻給他的感覺已經徹底顛覆了當初的印象。
當初在埃及行省的時候,杜睿給他的感覺是一個真正的貴族,但是現在,杜睿倒像是一個徹頭徹尾,渾身上下都淌滿了銅臭味的商人。
杜睿看着皮納爾,見對方久久不言,道:“怎麼?您現在已經沒有話要對我說了嗎?皮納爾公爵閣下!”
皮納爾苦笑一聲,道:“公爵閣下!我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似乎您並不需要幫助!也不需要朋友!”
杜睿笑着搖了搖頭,道:“您說的很對,但是也有不對的地方,大唐是不需要幫助,但是大唐需要朋友,大唐帝國是一個熱愛和平的國家,我們討厭戰爭,因爲戰爭代表着死亡,破壞,但是我們卻從來都不懼怕戰爭,如果任何人將戰爭強加在大唐帝國頭上的時候,我們的唯一選擇不是逃避,只有反擊,就目前來說大唐帝國和拜占庭帝國之間並不存在任何利益衝突,而大唐也需要一個朋友,這個世界太大了,不應該由某一個國家,或者種族來獨享。”
皮納爾聞言,似乎有感覺到了希望,急忙道:“公爵閣下,您的意思是願意和拜占庭結成同盟!”
杜睿一笑,道:“當然!爲什麼不呢?不過這個盟約如何設定,需要大唐來說了算!”
皮納爾當然知道杜睿不會沒有條件,倒也不驚訝,道:“請講!”
杜睿撥弄着手指,道:“首先,當我軍在阿拉伯帝國的東線戰場發動戰爭的時候,拜占庭帝國也應在西線,比如敘利亞,阿塞拜疆地區發動同樣的進攻,這裡面不存在誰幫助誰的現象,雙方的地位是同等的,你們在敘利亞幫助我軍牽制穆阿維葉的同時,我們也在中亞幫助你們牽制着易布拉西?默罕默德!”
皮納爾知道杜睿說得是實情,但是他關心的不是這些:“公爵閣下,我想知道一些細情,比如當貴國在東線戰場上取得了勝利之後,該如何協同我國作戰!”
杜睿假裝沉思了一會兒,道:“這個,我現在沒辦法回答你,但是有一點我可以作出承諾,那就是當我認爲繼續作戰,附和我國利益的時候,我們會繼續對阿拉伯帝國發動進攻!”
杜睿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不禁一陣暢快,前世他在新聞上,不知道聽到過多少次美國總統說出這句“附和美國利益”,現在他用同樣的話來回答皮納爾,在杜睿的前世,西方人充當着整個世界的管理者,他們披着文明的外衣,對別國的內政,橫加干涉。
杜睿雖然不爽,但是卻也無可奈何,因爲人家足夠強大,有底氣說出那句話,現在大唐就有這樣的底氣。
只不過杜睿的這句話,說了等於白說,不過在皮納爾看來,卻又好像什麼都說了,“在附和大唐利益的前提下”,說白了,還不就是要好處。
如果現在的拜占庭帝國是君士坦丁大帝開國之時,皮納爾當然不會理會杜睿,可是情況不一樣了,拜占庭帝國的疆域雖然依然遼闊,但是在於阿拉伯人長達數十年的戰爭之中,他們已經開始漸漸的要傾頹了,中東沒有了,埃及行省也沒有了,帝國的疆域正在急速的減少,這個時候,他們迫切的需要勝利,至於到時候杜睿所要求的利益,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並不是不可以的。
這個大前提被雙方確認之後,緊接着杜睿和皮納爾又就一些小分歧進行了協商,最後一分《唐拜同盟合約》應運而生。
三天之後,皮納爾一行人悄悄離開了唐軍大營,在離開只是,他滿腹心事的對杜睿道:“公爵閣下!我真心的希望貴我兩國能夠成爲永遠的朋友,我們永遠都不要在戰場上刀兵相見!”
杜睿一笑,道:“當然!這也是我所期望的!”
嘴上是這麼說,但是杜睿的心裡卻在想:國與國之間哪來永遠不變的友誼,有的只是利益,現在大唐和拜占庭因爲阿拉伯帝國的原因,攜手並肩站在了一起,可是有一天,當兩國的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友誼就好像一張紙一樣,一捅就破,剩下的自然用戰爭的手段來解決分歧了。
而且,從一開始杜睿就不相信拜占庭人,應該說是所有的西方人,縱觀歷史,什麼承諾,什麼盟約,對西方人來說,那一次不是像垃圾一樣,可以被任意的撕毀。
英法分分和和的打了那麼多年,簽訂的合約不可計數,可是那一次盟約是被認真執行的呢?二戰之前,法國和比利時是盟國,可爲了自身的安全,還不是坐視比利時被德國吞併。
對西方人來說,所有的合約,都只是他們的手段,永遠都不會成爲他們的束縛,當眼前出現利益的時候,即使是他們的親爹,也是可以隨時拋棄的。
就在杜睿送走了皮納爾一行人的同時,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也在他的帥帳迎來了一位客人,正是他期待已久的乙毗咄陸可汗。
“乙毗咄陸可汗!歡迎您的到來!”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聽到乙毗咄陸可汗到來的消息,簡直是欣喜若狂,特別是當他看到乙毗咄陸可汗帶來了十六萬大軍的時候,他在帥帳之中,幾乎都要歡呼出聲。
當然,如果讓他知道了乙毗咄陸可汗就在他的使者塔穆多走後,便被杜睿派去的杜憲說動,歸附了大唐的話,他此刻的心情就不是欣喜,而是惶恐了。
乙毗咄陸可汗也是一個不錯的演員,要不然當初頡利滅亡之後,他投奔到西突厥,也不會被西突厥的可汗倍加信任,並授以重任了。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總督!本汗帶來了我部族之中雖有的勇士,爲阿拉伯帝國打贏這一戰,不過本汗也希望總督能夠信守承諾,等到戰爭結束之後,將屬於我們的利益,交給本汗!”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聞言,道:“這是當然,我們穆斯林是天下最講信用的民族,答應了朋友的事情,我們一定會兌現的!”
嘴上說得好聽,可是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此刻已經在心裡給突厥人安排好了後路,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之後,突厥的十六萬大軍還能剩下多少,到時候還不是任他捏圓搓扁。
乙毗咄陸可汗不動聲色,道:“既然如此,就多謝總督大人了!”
站在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身側的塔穆多突然問了一句:“乙毗咄陸可汗!請問貴部的頡苾達度王子,怎麼沒有跟隨您一起來!?”
被塔穆多一提醒,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才發現,他在東方行省和突厥也常有戰爭,對頡苾達度這個突厥人的王子,印象極其深刻,他的一個侄子,就是在戰場上被頡苾達度砍掉了腦袋,等到他花費大量的金幣,將侄子的屍體贖回來之後,居然發現他侄子的天靈蓋被人鋸掉了,後來還是聽人說,是被頡苾達度砍掉,做了盛酒的器皿。
乙毗咄陸可汗聞言,一張臉頓時冷了下來,狠聲道:“他違抗的本汗的意志,拒絕執行本汗的命令,而且極力反對聯合貴國,向唐軍開戰,甚至還鼓動部落裡的貴族,要背叛突厥,投降突厥的死敵唐國,所以我送他去見偉大的狼神了!”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和塔穆多聞言都是一驚,塔穆多雖然有些心疑,但是更多的還是震驚,震驚於乙毗咄陸可汗的狠辣。
不過他們倒也不覺得奇怪,因爲在他們的印象之中,突厥人就是野蠻成性的代名詞,像這種父子仇殺的事情,發生在突厥人身上,一點兒都不奇怪。
而且以突厥和大唐之間的仇恨,乙毗咄陸可汗,這個被唐軍驅趕的離開故土,狼狽逃竄到中亞的突厥首領,理所當然不會答應歸附大唐。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和塔穆多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當中讀出了對突厥人的鄙視。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道:“讓可汗作出這麼大的犧牲,我深表遺憾!”
乙毗咄陸可汗一擺手,冷着臉道:“這是我們突厥人自己的事,不需要你表示什麼遺憾,不過有一點,本汗希望總督閣下能記住,那就是你的承諾!”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笑道:“當然,可汗爲阿拉伯帝國付出的犧牲,我會永遠牢記,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之後,楚河以北的所有領地,就全都是可汗的了!”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說完,又在心裡加了一句:即便是給了你,我也會重新拿回來的,那樣的話,也不算我不遵守承諾!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心裡想些什麼,乙毗咄陸可汗在被杜憲提醒了之後,也能猜測得到,不過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在演戲,他又何嘗不是,而且他的演技相對於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來說,還要更加高明。
乙毗咄陸可汗知道如果他一來,就對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大表中心的話,對方一定不會相信,相反還會懷疑他的動機,所以他故意擺出了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擺明了就是告訴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他帶着部族的勇士來此,就是爲了利益,除了利益之外,突厥根本就不想和阿拉伯帝國有任何糾葛,結果這樣一來,反倒是沒讓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看出破綻。
衆人一起進了帥帳之後,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就提出了他對突厥軍隊的安排,他雖然信了乙毗咄陸可汗,可卻也沒有全信,原本將突厥人安排在後方是最爲穩妥的,但是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卻不想這麼做,畢竟此前怛羅斯人就曾背叛過唐軍,他可不想做第二個蘇定方。
“可汗!我們現在是盟友的關係!既然你願意出兵,並且我也爲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那麼我覺得可汗和你的軍隊就應當承擔更大的責任,所以我覺得將貴部安排在戰場的最前沿,是非常適合的!另外我也希望見識一下突厥騎兵的勇武!”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這麼說,也有試探的含義在裡面,如果乙毗咄陸可汗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的話,他肯定要懷疑乙毗咄陸可汗的用意了。
將軍隊佈置在最前沿,損耗自然是最大的,如果乙毗咄陸可汗答應的話,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可就要防備突厥人會不會臨陣倒戈了。
果然,乙毗咄陸可汗聞言,登時怒起,道:“總督閣下!如果這就是你的安排的話,本汗現在就帶着部族的勇士回楚河去,我們不會爲了與我們不相干的戰爭,白白浪費兒郎的性命,至於那份應該屬於我們的土地,我們會用手中的彎刀去自己爭取。”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見乙毗咄陸可汗動怒,倒也不覺得奇怪,反而笑道:“那麼可汗覺得怎麼安排貴部軍隊,纔是最合適的呢?”
乙毗咄陸可汗思慮了一番,道:“如果總督有誠意的話,本汗願意率領我部的勇士守護你們的側翼!保護你們側翼的安全!否則的話,本汗寧願撤軍!”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聞言,朝着塔穆多看了一眼,在蘇克,阿里紛紛戰死,哈馬德失去了他的信任之後,塔穆多已經成了他麾下最爲信任的將軍。
塔穆多微微點頭,很顯然,他也沒有從乙毗咄陸可汗的言語當中找到破綻。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見狀,沉吟了一陣道:“既然如此,那大軍的右翼就交給可汗了!來人啊!去給乙毗咄陸可汗和他的軍隊安排駐地!”
“不必了!”乙毗咄陸可汗冷聲道,“營地,我們會自己去尋找,就不勞煩總督閣下了!告辭!”
乙毗咄陸可汗說完,根本就不給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開口的機會,帶着部將就走了出去,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看着,頓時一陣惱恨。
“這個粗鄙的野蠻人!真想現在就將那些該死的突厥人全部殺光!”
塔穆多勸道:“總督大人!現在我們的首要敵人是唐軍,至於這個無禮的乙毗咄陸可汗,等到我們打敗了唐軍,有的是時間收拾他!”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強壓下了怒氣,道:“怎麼樣?你覺得這個野蠻人沒有問題嗎?將大軍的右翼交給他,我還真是有點兒不放心!”
塔穆多忙道:“屬下並沒有看出任何不妥當的地方,乙毗咄陸可汗應該是可信的,畢竟突厥和大唐的仇恨,要遠遠甚於與我們之間的那點兒糾紛,尤其是乙毗咄陸可汗,他原本是西域的霸主,天山以南所有草原部衆的首領,卻被唐軍趕到了這裡,他的心裡一定對唐人充滿了仇恨。”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聞言也深以爲是,道:“既然如此,有了突厥人助陣,也該到了和唐人開戰的時候了!這一次我一定要親手砍下杜睿的頭顱,洗刷龜茲之敗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