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將軍!聖上命你爲將,可不是讓你來看守門戶的,聖上還指望着你能擊破大食,成就萬世不朽之功業,開華夏亙古唯有之盛世,可如今你居然畏首畏尾,難道是畏戰不成!”
聽到這番話,蘇定方的心頭登時一凜,尋聲看去,見說話的乃是李義府,這李義府自打從大食歸來,還未等回長安覆命,就被李承乾的聖旨給攔了下來,命他跟隨大軍出征,擔任監軍。
這監軍一職,在軍中位份甚高,所謂監軍,也就是監督軍隊的官員,自有制以來,監軍這個位子,皆是臨時差遣,代表朝廷協理軍務,督察將帥。
漢武帝時置監軍使者,東漢、魏晉皆有,省稱監軍,也稱監軍事,又有軍師、軍司,亦爲監軍之職,隋末以御史監軍事,唐玄宗始以宦民爲監軍,中唐以後,出監諸鎮,與統帥分庭抗禮,明代以御史或宦官爲監軍,專掌功罪,賞罰的稽覈,直到滿清之時,方纔廢除。
李義府當初擔任過監察御史的職司,所以此次被李承乾欽命,爲西征大軍的監軍,倒也合適。
只不過李義府自到軍中之後,便趾高氣揚,處處與蘇定方爲難,讓蘇定方這個沙場宿將也是頭疼不已,沒成想今日聚集諸將,商討出徵之事,這個李義府又跳出來發難,而且還直指蘇定方畏敵不前。
衆將聞言,都是心生怒氣,他們都曾在杜睿的麾下爲將,這李義府一本奏摺,害得杜睿去職還鄉,衆將心中都是常懷憤懣,如今這李義府又出言譏諷蘇定方,衆將焉能不怒。
“李義府!你本不通軍事,何敢在此亂言!”秦束本就是個火爆脾氣,李義府害了杜睿,他原本就心懷恨意,此時哪裡還按捺的住。
李義府見秦束出言呵斥,也不動怒,而是冷笑道:“本官身爲監軍,掌管的就是賞罰,況且本官深受皇恩,如今聖上遣大軍,西征大食,爲的就是滅了那狂妄無比的大食國,蘇將軍受命爲帥,而今不思爲君分憂,卻要畏敵不前,這是何道理!”
李義府雖然說得大義凜然,可是他心裡想什麼,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昭武九姓的收復,可是他的大功一件,若是當真按照蘇定方的既定戰略,在蔥嶺一線佈防,步步爲贏,緩緩而進的話,那昭武九姓的故土,說不得又要被大食人給佔了去,到時候,他的功勞薄了,如何肯善罷甘休。
“蘇將軍!聖上以你爲帥,將大唐近半精銳都交予你手,這是何等信任,難道你當真要辜負皇恩不成!”李義府步步緊逼,看他的模樣,就差用手指去戳蘇定方的鼻子了。
蘇麟見自己的父親被人這般逼迫,登時也怒了,大聲道:“李義府!我父乃是軍中大帥,你焉敢如此無禮!”
蘇定方也怒了,道:“李大人!在這裡,論官職,本帥纔是主帥,你不過是個監軍,論爵位,本帥貴爲國公,你不過是個小小的戶部侍郎,你如此無禮,難道就不怕本帥在聖上面前參你一本嗎?”
蘇麟跟着道:“李義府!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義府冷笑道:“本官自然識得蘇大帥,可是本官身爲監軍,也是職責所在,如果蘇將軍定要在蔥嶺一線佈防,畏敵不前的話,本官少不得也要在聖上面前參他一本,到時候蘇大帥非但坐不住眼下這個位子,鬧不好還要被聖上治罪!”
蘇定方聞言,也是眉頭緊皺,一聲長嘆,他很清楚,如果李義府當真一本參到了李承乾的駕前,他會是什麼下場。
李承乾以李義府爲監軍,擺明了就是不信任他,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將長安大半的精銳都交到他的手中,任誰也不會放心。
自打杜睿離開了長安之後,李承乾也變了,變得剛愎自用,變得疑神疑鬼,他雖然是西征大帥,可如果李承乾不滿意了,他隨時都有可能會丟了官職,甚至是性命。
如今步步爲營,緩步推進顯然是不成了,有這個李義府在這裡盯着,他絕對不會同意蘇定方這個戰略,可要是大軍集結推進,猛攻大食的話,一來遠離本土作戰,後勤運轉不便,二來輕涉險地,一個不小心,可就是萬劫不復。
想到這裡,蘇定方也是左右爲難,他到底不是杜睿,如果杜睿在這裡的話,根本就不用去理會李義府,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可是蘇定方不行,論皇帝的信任,他遠遠不如當初的杜睿,論能力,他和杜睿相比,也略有不如。
李義府見蘇定方沉默不言,冷笑道:“蘇將軍!本官來此不是與你爲難的,只是皇命在身,本官也不得不如此,蘇將軍可想好了!”
蘇定方被李義府逼得沒辦法,一咬牙道:“好!本帥答應就是!”
“大帥!不可啊!”
衆將聞言,紛紛大驚,連忙勸道:“大帥!大食軍力不弱,若我軍輕敵冒進的話,恐怕會被其所乘!”
“是啊!大帥!不能聽這個李義府的!”
“大帥!萬望三思啊!”
蘇定方一擺手,止住了衆將的勸說,道:“諸將不必再言,本帥心意已決,既然食君之祿,就該擔君之憂,我等身爲大唐軍人,職責所在,就是爲大唐開疆拓土,那大食雖然強,然其仗着天時,地利,人和,我大唐將士也未必就怕了他!李大人!”
李義府見蘇定方答應即可出兵昭武九姓,頓時心中一陣狂喜,看着蘇定方道:“蘇將軍!有何指教!?”
蘇定方道:“大人從大食歸來,不知而今大食的東方行省,軍力如何!?那大食國的東方總督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可在軍中!”
李義府答道:“本官到時,那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未在,聽其屬下哈馬德所言,其人已經帶着大軍前往西方,去與拜占庭人作戰去了,至於而今大食在東方的軍力,想來也不過十多萬人之中,且大多都是老幼,不足爲慮!”
李義府說的這些,倒也不是信口胡言,都是他在大食看到,和打聽到的,只不過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
蘇定方聞言,沉吟了一陣,對李義府所說的情報,他也就是參考一下,大食雖然願意與大唐和談,且割讓了昭武九姓的故土,可是卻也不可能沒有防備,不過若是當真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帶着大軍去了西方的話,這對大唐倒是個好消息。
如今還留在東方的大食軍隊,是大食在中亞的主要守備力量,一旦被大唐殲滅的話,中亞就空虛了,唐軍就可以窮追不捨,一舉而攻入中亞,把中亞從大食手裡奪過來,到時候,就算沒有滅了大食,能開疆土數萬裡,也足以向李承乾交差了。
“若是要直驅中亞,我們就必須尋找大食主力決戰,否則遷延時日,對我軍就會越來越不利,所以我軍不能像以往那般,一點一點的投入,而是要儘可能多的進入中亞,最好是全軍一齊壓上去,如此一來,才能對大食造成最大的威脅,才能在那個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來不及反應,尚未回返的情形下,切斷他的退路,徹底佔據大食的東方土地!”蘇定方沉吟了一陣之後,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然而進入中亞最大的問題就是交通不方便,蔥嶺就像一道天塹,隔斷了大唐西進的路,大軍根本就不可能齊頭並進,更不要說是數十萬大軍一齊壓上去,只能一點一點的壓上去,分兵越過蔥嶺,今日中亞地區。
若是在尋常時日的話,這不是問題,憑藉唐軍強悍的戰力,足以解決問題,然而眼下卻不能,一是大食在中亞的軍隊少說也應有二十萬之衆,與西征大軍的兵力相當,二是大食軍隊非常精銳,能征善戰,有宗教信仰,其戰力很恐怖,不然的話,傳承了千年之久的波斯也不會被其滅亡,泰西強國拜占庭也不會三番兩次的喪土失地了,三是要想全殲大食在東方的軍隊,不使其逃走,否則一旦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從西方回來,重新集結兵力的話,大唐將會陷入到一場持久戰之中,這是得不償失的。
綜上所述,唐軍一定要多最好是一齊出現在中亞,出現在大食人的眼皮底下,而後突然發難,這樣才能對大食造成最大的打擊。
“可是,西去的道路不便,單單是翻越蔥嶺就不是一件易事,這要如何解決?”席君買擰着眉頭問道,他在西域多年,也時常與大食打交道,對蔥嶺的險要最熟悉不過了。
蘇麟也是一樣的擔心,前年他受命鎮守碎葉城,與小勃律交戰,也曾翻越過蔥嶺,不過他走的路,和現在不一樣,乃是朝着西南方向而去,本來按照他的想法,大軍只需在蔥嶺一線佈防,而後遣一奇兵,出連雲堡,攻擊大食的側後,即便不能成功,也能嚴守連雲堡,確定不會讓大食人從小勃律那裡,攻入西域。
翻越蔥嶺,進入中亞,這可是個天大的難題,也是千古難題,從古至今,就沒有人解決過,否則當年漢武帝雄才大略,漢家兵鋒所向無敵,也不會在蔥嶺止步不前了,衆將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蘇定方的身上,靜等他拿主意。
就像以前跟隨杜睿出征的時候一樣,每當遇到難題,衆將都會把希望寄託在杜睿的身上,這已經是慣例了,只不過現在帥位上換了一個人,變成了蘇定方,衆將也想要看看蘇定方能不能解決這個難題。
蘇定方的心裡也在盤算着,若是西征的二十萬大軍從這裡出發,沿着絲綢之路,翻越蔥嶺,至少需要一個多月接近兩個月時間,二十萬大軍出動,糧草、輜重、軍械、衣衫、戰馬、民夫,這些算下來,能兩個月進入中亞就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翻越蔥嶺的艱辛自然不需要說的,誰都知道,那是用屍骨堆出來的,不說翻越蔥嶺了,就是這一路上要經過的沙漠,隔壁就不好對付,歷朝歷代的商人,一旦踏上絲綢之路,可以不要嚮導,只需跟着屍骨走就是了,由此可見這條溝通着東西方世界的絲綢之路,是何等的艱辛了。
蘇定方將心中盤算出來的結果一說出,衆將都是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只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可是卻沒想到這麼不好走。
席君買點點頭道:“誠如大帥所言,這西域的路確實不好走,再加上還要翻越蔥嶺,更是難如登天,確實需要好好盤算一番,確保萬無一失!”
蘇麟也道:“末將千年也曾翻越蔥嶺,當時要不是有宋國公給的地圖,恐怕早就困死在裡面了,確實要多加小心!”
他們兩人大概是此刻最有發言權的,席君買常年鎮守西域,蘇麟曾親身翻越蔥嶺,衆將聞言,也是連連點頭。
蘇定方接着說道:“即使我們能在最短時間內進入中亞,也不會有什麼戰果,相反的,還會有巨大的傷亡,因爲我們這是添油戰術,大食人常年征戰四方,絕非易於之輩,他斷不會給我們這個機會,只要我們的前鋒一翻越蔥嶺,他們就會有所察覺,會立刻調集大軍前來圍堵我們,我們就要面臨艱難的大戰。”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該怎麼辦?”衆將也很是無奈。
原本想着征伐大食,建功立業,很是振奮人心,覺得只要唐軍一到,就能打敗大食軍隊哪裡想得到,一旦剖析,方知這是困難重重。
李義府見蘇定方說來說去只是在抱怨,訴苦,頓時有些不耐煩,冷嘲熱諷道:“蘇將軍!聖上將大軍交到你的手中,可不是爲了聽你抱怨的,道路艱辛,面臨強敵又如何,大唐的將士難道連這點兒困難都克服不了!?說來說去,蘇將軍莫非是怕了不成,你若是怕了,便由本官帶領大軍爲先鋒,如何?”
蘇定方見李義府出言譏諷,心中更是惱怒,要是將大軍交到李義府的手中,還指不定會出什麼亂子呢?到時候李義府死了倒是不打緊,那是他自己找的,可要是白白搭進去大唐將士性命,蘇定方和捨不得。
也不理會李義府,蘇定方沉聲道:“本帥決定,兵分兩路!”
蘇定方說着,走到了沙盤跟前,右手在地圖上指點道:“蘇麟爲先鋒,秦束爲副前鋒,率領飛虎軍五萬,從大漠西進,經碎葉城,取道小勃律,直取鉢息德城!”
鉢息德城乃是昭武九姓之一米國的國都,後來被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當成了治所,這一次兩國和談,有個讓給了大唐,兩國一旦開戰,這裡可就是前線,鉢息德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只要能在這裡站住腳,就能爲大軍贏得時間。
“妙!”衆將眼裡精光閃爍,大是振奮。
翻越蔥嶺,不能全軍通過,然而從大漠中進軍就不一樣了,大漠廣闊無垠,再多的軍隊也能通過,只要應對得法,就不會有問題,而後出其不意,取道小勃律,今日鉢息德城,只要在那裡站住腳,大軍就能源源不斷的開進中亞。
只不過從大漠進軍,困難危險可想而知,這個任務蘇定方只能交給自己的兒子來執行,不是因爲旁人他信不過,而是因爲他知道這次進軍的危險程度,他不能讓自己的兒子跟在他的身邊,輕鬆的賺取軍功,而讓別人去涉嫌。
蘇麟顯然也是知道蘇定方的心中在想什麼,沒有絲毫的遲疑,起身應命:“末將遵令!”
秦束也跟這領命,他倒是很高興,這一次不但能與蘇麟並肩作戰,更重要的是,能統領着大唐最爲精銳的飛虎軍,他也是興奮異常。
在大唐軍旅之中,每一個將軍都夢想着能指揮飛虎軍這樣世間難有的強軍作戰,秦束自然也是一樣。
“大帥!若是從大漠進軍,輜重無法解決啊!”席君買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很是無奈說道。
往大漠中運送輜重,千難萬難,就算席君買是神仙,也是做不到這點。
“這不是問題!”蘇定方道,“大漠之中有不少西域牧民,這裡的牧民聽從大唐的號令,我們可以徵收牛羊也可以多帶茶葉、絲綢,與牧民交易!”
茶葉、絲綢是牧民生活的必須品,而且價值不凡,只需要帶上一些,就足以換到唐軍需要的輜重。
“妙!”衆將又是齊聲贊好,大是歡喜。
“本帥將率領餘下的十五萬大軍,從絲綢之路進軍,直取蔥嶺,以爲疑兵,大食人若是前來迎戰,蘇麟!你便兵出鉢息德城,截斷其後路,兩路夾擊,定然能大獲全勝!”蘇定方聲調轉高,道,“屈突壽,屈突詮,你們二人多派斥侯,打聽大食消息。”
“遵命”屈突兄弟兩個齊聲領命。
蘇定方接着對李義府道:“監軍大人,本帥這樣安排,你可滿意!”
李義府也不敢跟蘇定方太過爲難了,要知道戰陣之上,刀槍無眼,萬一自己逼迫過急的話,將蘇定方這個殺神給惹惱了,誰知道自己的背後會不會飛來冷箭。
想到此處,李義府勉強一笑,道:“蘇將軍,本官只負責賞功罰過,這行軍打仗之事,自然還需要將軍拿主意,依着本官來看,將軍如此安排,很好!很好!”
蘇定方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本帥就下令了!”
說完,蘇定方猛然起身,揚聲道:“諸位將軍,大軍明日出發,征伐大食!”
“征伐大食,不死不還!”
李義府坐在一旁,眼紅的看着蘇定方發號施令,心中分外的不是滋味,此刻他真恨不得自己纔是這支大軍的統帥,因爲在他看來,大唐的軍隊就應當是百戰百勝的,即使自己這麼一個外行人來指揮的話,也應當如此,如果他是這支軍隊的主帥,到時候,滅了大食國,功勞全是他一個人的,封侯拜相,根本不在話下。
只可惜,這一切都只能是他的幻想罷了。
“隆隆!”
驚天動地的蹄聲響起,一隊接一隊的唐軍開來,列成陣勢,氣勢逼人。
唐軍訓練有素,行動迅速,列陣非常迅捷,沒過多久,一座座龐大的軍陣就呈現在眼前,橫成行,豎成列,陣勢厚重謹嚴,給人一種不可撼動之感。
將士們盔明甲亮,精神抖擻,昂首挺胸,戰意高熾,眼裡閃着光芒。
今天,大軍將開赴蔥嶺,是將士們千盼萬盼方盼望的大日,人人振奮異常,歡喜莫名,要不是唐軍的軍紀極嚴,蘇定方的號令嚴明,他們早就放聲高歌了。
進軍蔥嶺,擊破大食,建功立業,封妻廕子,是無數大唐男兒的夢想,大唐首重軍功,對軍功的賞賜十分豐厚,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經過了杜睿的改造之後,大唐將士已經不再是一個利益羣體,在他們的心中還有比賞賜更爲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榮譽,能親自參與此戰,如後名標青史,更是他們的夢想,雖然日後的史書之上,不會註上他們的名字,但是那些都不要緊,只要史書上能寫下“大唐將士”這四個字就足夠了,在這一刻到來時,人人興奮,人人戰意高熾,恨不得插上翅膀,立時飛過蔥嶺與大食決一死戰。
突然一陣急促的蹄聲響起,只見蘇定方全身戎裝,在衆將的簇擁下,疾馳而來。
蘇定方身爲擊破西突厥的名將,在大唐軍界也一樣享有盛名,在將士們心目中,他的地位雖然比不得杜睿,卻也是極高的,將士們一見蘇定方到來,更是精神抖擻,昂首挺胸,眼睜瞪得滾圓,死盯着蘇定方,等待着進軍的命令。
蘇定方來到軍陣前,一拉馬繮,戰馬一個人立,停了下來,蘇定方滿面肅容,掃視着軍陣,對將士們的鬥志很是滿意,微微點頭。
“大唐將士們!今天是個大日子!”蘇定方開始戰前訓話了,就像杜睿在每次大戰開始之前一樣,以往杜睿每逢大戰,都會到將士們跟前,給他們鼓舞士氣,蘇定方也是有樣學樣。
隨着蘇定方的一聲大喊,將士們紛紛擡起頭,挺起胸,他們都知道,這就是出征大食的信號,無不是興奮莫銘。
“大食國無道,不敬天朝,擅自興兵,犯我疆土,殺我百姓,且多年以來,大食對我大唐商旅橫徵暴斂,時時犯邊,與我大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本帥就要帶領你們,出征大食,將那危害我大唐邊陲的大食人,統統趕盡殺絕!”
“大唐萬歲!”
蘇定方的訓話爲一片驚天動地的吼聲淹沒,將士們難以掩飾喜悅之色,扯起喉嚨大吼。
將士們雖然早就知道了要與大食開戰,然而,從蘇定方的嘴裡說出來,仍是讓人歡喜,讓人振奮。
與大食開戰對於縱橫天下,所向無敵的大唐將士們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戰功,豐厚的賞賜,還有無上的榮譽,這些都是身經百戰的大唐將士們日夜所期盼的。
“將士們!你們已經做好了與大食決一死戰的準備!”蘇定方接着訓話,道,“大食是大唐的死敵,無時無刻,亡我大唐之心不死,爲此,大食人殺我百姓,擄我商隊,奪我疆土,罪惡滔天,惡行如山。”
“擊破大食!不死不還!”將士們又爆發出一陣驚天的吼聲,人人眼裡閃着仇恨的光芒。
自從阿拉伯帝國建立之後,阿拉伯帝國就時時刻刻對東方充滿了野心,他們無時無刻不再想着將大唐變成他們的絲綢行省。
在阿拉伯帝國見過之初,阿拉伯人便控制了中亞的大部分地區,直接涉及了大唐在中亞的利益,西域時時受到阿拉伯人的威脅。
而大唐自杜睿滅高昌國之後,建立安西都護府,此後連滅龜茲、疏勒、于闐等二十餘西域小國,建立了以安西四鎮爲核心的西域統治體系。
那個時候能和大唐在西域地區對話的,一個是青藏高原的吐蕃帝國,以及崛起於中東的阿拉伯帝國。
吐蕃已經在杜睿的攻擊之下,灰飛煙滅,然而阿拉伯帝國卻又接觸到安西都護府勢力範圍,危機了大唐的利益,所以這一場仗,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不是因爲杜睿的出現改變了歷史走向的話,在未來,當阿拉伯人解決了和拜占庭人的爭端之後,他們與吐蕃人的聯軍就會大舉東進,攻打大唐的安西四鎮。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就是個十足的戰爭狂,繼承他位子的子孫也是一樣,身爲阿拉伯帝國的東方最高長官,他志在向東征服,在歷史上,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曾孫就曾允許兩個大將誰首先踏上中國的領土,就任命誰做中國的長官。
結果二將征服了塔裡甘、舒曼、塔哈斯坦、布哈拉等大片中亞地區,並打下印度邊疆地區,但都沒能進入大唐。
大唐那個時候正忙於在青藏地區對付吐蕃,無暇西顧,主要由被安撫的突厥部落來阻止阿拉伯勢力的東進,數十年間,阿拉伯人被擋在安西之外。
突厥首領敗亡後,高仙芝於開元末任安西副都護、西鎮兵馬使。其任內連破吐蕃,聲名大振,大唐在西域的勢力達到巔峰,成爲塔里木地區、伊犁河流域和伊塞克湖地區的佔有人和塔什干的宗主,控制了帕米爾山谷地區,成了吐火羅地區、喀布爾和克什米爾的保護者,高仙芝駐庫車,儼然是大唐的西域總督。
高仙芝任內,阿拉伯帝國於公元750年走進了阿拔斯王朝,高仙芝破石國之舉,實際目的便是打擊阿拉伯勢力,石國破,阿拉伯必然要反擊,以奪回中亞霸權,而大唐欲長期染指中亞,就必須打敗阿拉伯人。
結果兩強相遇,大打出手。
阿拉伯人爲防止高仙芝繼續西進,聯合了其中亞地區所有屬國,準備對安西四鎮下手。對此,高仙芝打算先發制人。
最終於公元751年,他從安西出發,翻過蔥嶺,於7月抵達阿拉伯勢力範圍內的怛羅斯,並且開始圍攻怛羅斯。
靠着強弓硬弩,唐軍一度壓制阿拉伯騎兵。戰鬥進行到第五天,葛邏祿僱傭兵突然叛變,切斷中國步兵與騎步聯繫,唐兵大亂,損兵萬餘。
史載:士卒死亡略盡,所餘才數千人。
後來高仙芝本想收拾殘部再戰,李嗣業見大勢已去,勸其退兵。唐軍的盟友拔汗那部衆阻塞了退路,唐軍情勢危急,退無可退。
右威衛將軍李嗣業手持大棒,連人帶馬打死了上百名拔汗那士兵,才爲唐軍開通了道路。
別將段秀實頗爲不滿,責問李嗣業道:避敵先奔,無勇也;全己棄衆,不仁也。幸而得達,獨無愧乎。
李嗣業大爲羞慚,知恥而後勇,率領陌刀隊阻擊阿拉伯上心追兵。陌刀隊勇猛絕倫,如牆前進,大食聯軍頓時膽寒,不敢再行追擊,李嗣業收攏散兵遊勇,“得俱免”勢危之時,最後高仙芝等和數千名唐兵逃至安西。此役以大食軍完勝奔襲問罪的大唐聯軍爲結局,唐三萬餘士卒近乎全沒,只有少數逃脫。
此後,阿拉伯人陷於內亂,無心東征,而大唐方面很快陷於安史之亂,國內大損,只能放棄在中亞地區與阿拉伯人的爭奪。
這一場戰爭之所以重要,是因爲戰爭中阿拉伯人俘虜了造紙工匠出身的大唐士兵。阿拉伯人組織這些俘虜傳授造紙方法,並在撒馬爾罕建起棉花造紙廠。之後,造紙術漸漸一路往西,傳往歐洲各國。與此類似的是,侵入印度的阿拉伯人擄走了印度數學家,創造出來了影響深遠的阿拉伯數字。
這一戰,蘇定方此刻所面臨的局面,和後世的高仙芝一般無二,他不打也要打,誰佔據了中亞,誰就能安定邊疆,在兩國的博弈之中佔據上風,大食國若是勝了,從此以後,中亞無憂,隨時都能出兵,滋擾大唐的西方邊境。大唐要是勝了的話,失去了中亞的大食就會一蹶不振,從此以後陷入到和拜占庭,西突厥的三放混戰之中。
對於這樣的局面,杜睿也是一清二楚,他知道大唐沒辦法躲避,只不過他不想現在就開打,他想要等着大食的國力在被消耗一些,那樣的話,大唐的損失就要小得多。
決戰即將開始,在此之前,雙方已經在邊境大大小小的打了無數戰,雖然大唐佔了上風,屢次打敗阿拉伯帝國,然而,阿拉伯帝國畢竟是一個大國,是歷史上著名的大帝國之一,疆域廣闊,人口衆多,物產豐饒,實力強勁,屢敗屢戰,大唐雖然實力強悍,卻不能擊破大食。
爲了彌補與大唐的差距,阿拉伯帝國採取了很多血腥的手段,殘殺大唐百姓,搶擄大唐的商隊,這些事,每年都要發生很多起,這讓唐人異常氣憤,蘇定方以此訓話,就是爲了激發將士們的仇恨之心,效果顯然非常明顯,將士們眼裡殺機涌現。
蘇定方抽出了寶劍,直指青天,大喊道:“這一次我就要帶領你們去擊破大食,報仇雪恨,讓那些狂妄的大食人知道,犯我大唐天威者,雖遠必誅!”
“擊破大食!”
“報仇雪恨!”
“犯我大唐天威者,雖遠必誅!”
將士們無不是同仇敵愾,發出了憤怒的吼聲,如同猛虎咆哮,聲震天地。
“不破大食,誓不還朝!”蘇定方揮舞着手中的保健,大聲咆哮起來。
“大破大食,誓不還朝!”將士們也一樣振臂高呼,爆發出驚天的誓言,真真是豪氣蓋世,萬丈豪情直衝九重天。
蘇定方猛一揮手臂,寶劍朝着大食的方向重重揮下,宛若驚雷閃電,極有威勢。
一時間人歡馬嘶,大軍出發,踏上了進軍大食的道路。
唐軍一隊接一隊的開出,陣勢整齊,沒有絲毫凌亂,氣勢驚天,殺氣騰騰,直奔西方而去。
蘇麟一馬當先,率領着大唐最爲精銳的五萬飛虎軍,朝着大漠挺進,從大漠中進軍,乃是蘇定方的首創,當年爲了滅西突厥,就曾經使用過的進軍路線,那時節,由於西突厥還是大唐的敵國,大漠還在西突厥的控制之中,唐軍要邊戰邊進,一邊與西突厥作戰,一邊朝西域進軍,艱難可想而知,而蘇定方愣是成功了,他從大漠出其不意的殺到了西突厥的王帳,一舉將其擊潰。
眼下,大漠西部早已是大唐的領土了,唐軍從這裡進軍,不會有戰事,只需要進軍便是,這一次蘇定方打得依然是出其不意的主意,蘇麟從大漠進軍,既可以出其不意,也能隱藏形跡,再加上蘇定方的大軍直撲蔥嶺,大食人一定不會去關注蘇麟這一支奇兵。
只要蘇麟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鉢息德城,站穩腳跟,不但能爲大軍提供一個立足點,一旦大食軍隊開赴蔥嶺一線,抵敵蘇定方的大軍,蘇麟這支奇兵還能去切斷大食軍隊的後路,使其無法逃脫,對大食軍隊形成包圍之勢,便於全殲,即使不能全殲,也能對大食軍隊進行重創,大限度的削弱大食軍隊。
若是能起到這個戰略效果的話,那麼,接下來進軍中亞就輕鬆多了,中亞之地就可以手到擒來。
在蘇麟和秦束的率領下,這五萬飛虎軍,一天之後就進入了大漠,大漠廣闊無垠,唐軍排着整齊的陣勢,齊頭並進,聲勢驚天,凡唐軍所過之處,就是一朵巨大的烏去,這是唐軍馬蹄濺起的泥土組成的烏雲,滾滾西去。
然而從大漠進軍,大的困難主要有兩個,一個是方向,一個是糧草。大漠廣闊無垠,缺少參照物,在大漠上行軍,很容易迷路。這難不住唐軍,飛虎軍中也有歸附的突厥人,他們就曾經生活在這個地方,是最好的嚮導。
至於糧草則是另一個大難題,五萬大軍所需的糧草多不勝數,想靠後方運輸,這明顯不可能,只能就地徵發或者購買。
爲此,蘇麟在出發之前,就攜帶了大量的茶葉、絲綢這些突厥人喜愛之物,與突厥人購買牛羊,另外就是,席君買一早就下令,要大漠中的突厥各部族多準肉乾供應大軍,他鎮守西域多年,在這些歸附的突厥部衆之中,威望甚高,而且那些突厥人也是真心實意的歸順大唐,將自己當成了一個唐人,對自家的軍隊,他們自然盡心。
是以,突厥人接到命令後,很是樂意,大量準備肉乾,供給唐軍,唐軍沒到一處,該處的部落族長必定盡心快帶,補充給養,還派出族中的勇士給唐軍做嚮導,蘇麟他們的進軍也很順利,沒什麼意外,在神不知鬼不覺的走出了大漠之後,蘇麟立刻帶領着軍隊折返向西南方向,沿着前年他剿滅小勃律的道路而進。
與此同時,蘇定方率領下的唐軍,則沿着絲綢之路,直取蔥嶺,一路上,爲了給蘇麟的奇兵隱匿形跡,故意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吸引大食人的注意力,就好像生怕大食人不知道,大唐生氣了,對他們這些年來的無禮行爲已經忍無可忍,現在無須再忍,要教訓他們,狠狠地胖揍他們一頓了。
可是讓蘇定方意外的是,從屈突兄弟那裡傳回來的消息表明,對於大唐如此聲勢浩大的軍事行動,大食人居然一無所覺,難道大食人都變成了聾子,瞎子不成?
蘇定方此時也是滿心的疑慮,不過此時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再加上身邊還有一個李義府,不斷的催促,蘇定方就算是想要停下來,查探一番都不行。
不過事已至此,到底結局如何,也沒工夫去想了,蘇定方只能使人催動大軍,加快速度朝着蔥嶺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