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京娘還是悲悲切切的,李承乾頓時慌了手腳,連聲勸解道:“我又不曾答應她什麼,你且莫要哭,當心哭壞了身子!”
武京娘哭拜在李承乾的腳邊,道:“讓殿下和太子妃姐姐不和,總歸是臣妾的罪過,殿下千萬不要以臣妾爲念,太子妃姐姐是殿下的正妃,是大唐未來的皇后,若是殿下與太子妃姐姐不和,傳揚到聖上的耳中,臣妾百死莫辯!還不如現在就死了乾淨,也省得殿下爲臣妾憂心!”
李承乾急道:“你切不要如此打算,萬事自有我來做主,太子妃無德,我明日就去尋父皇,這等善妒的婦人,日後如何母儀天下!”
武京娘雖然心中狂喜,可面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反而道:“殿下萬萬不可如此,太子妃姐姐與殿下婚配多年,豈能因爲臣妾中道相別,這不是讓臣妾的罪過更大了嗎?況且太子妃姐姐出身高貴,只有這等女子才能配的上殿下,似臣妾這等出身卑微之人,如何敢竊據太子妃之位!這不是折殺了臣妾嗎?殿下萬萬不可再提此事,否則臣妾寧可自行出宮,在宮外爲殿下和太子妃姐姐祈福!”
李承乾聞言,心中更是悲切,越發覺得武京娘善解人意,覺得海棠蠻不講理,道:“好!我不再提就是,你快快起來,地上涼,莫要壞了身子!”
李承乾這邊和武京娘情深意切,窗外突然閃過了一個黑影,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潞國公府上,自打李承乾離開之後,海棠便自己一個人悶在房中哭泣,侯君集在外面看着,心中也是煩悶,既埋怨自己女兒性子倔強,又惱恨李承乾無情無義。
“老爺!宮裡來人求見!”
侯君集瞳孔一收,道:“讓來人到老夫的書房中等候,老夫這就過去!”
下人聞言,立刻去了,侯君集看着海棠的閨房,長嘆一聲,轉身也離開了。
侯君集的書房之中。
來人正是東宮的一個內侍,侯海棠畢竟入宮多年,也還有幾個心腹之人,這個名喚隨喜的內侍就是其中之一,她雖然人在宮外,但是宮中發生的任何事,都瞞不過海棠的眼睛。
侯君集和這個隨喜自然也熟識的很,吩咐下人看茶,侯君集微眯着眼睛,聽隨喜將方纔聽到的事情,說了一遍,眼神當中的利芒越發狠厲。
“小公公方纔所說,可是實情!?”
隨喜忙道:“奴才如何敢欺瞞公爺,這些話都是太子殿下和武氏那賤人說的,奴才也是擔了天大的干係,纔敢過府相告,太子妃一向體恤奴才,奴才如何能眼睜睜的看着武氏那賤人鳩佔鵲巢,這才冒死出宮來傳信,奴才但凡有一句虛言,天打五雷轟!”
侯君集點點頭,道:“小公公高義,老夫自然不會忘記,這件事老夫記下了,日後必有相報。”
隨喜忙道:“公爺這般說,可就是折殺奴才了,太子妃對奴才不薄,要不是太子妃相幫,奴才的父母早就被人冤屈死了,小人這條命都是太子妃給的,自然要盡心竭力!”
侯君集點了點頭,道:“好!有小公公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老夫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公敢不敢答應!”
隨喜聞言,連聲道:“公爺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侯君集道:“老夫的外孫,如今還在宮中,但凡有事,還請小公公代爲迴護!老夫這裡先謝過了!”
隨喜聞言,連道不敢,又說了幾句表忠心的話,連忙回宮去了,大唐律法,宵禁之後,不得隨意出宮,違者立斬。
等隨喜走了,侯君集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沒有言語,心中的悲憤幾乎要將他給點燃了,他平生就海棠這麼一個女兒,自然希望海棠萬事都好,可如今李承乾居然動了要廢掉海棠太子妃之位的心思,這是他無論如何不能容忍的,現而今,太宗還在位李承乾或許還不敢胡來,可一旦太宗駕崩,李承乾承襲大位,到時候可就沒人能阻止李承乾了。
一想到海棠未來那悽悽楚楚的樣子,他的心裡就止不住的憤怒:李承乾!既然你不仁,就休怪老夫無情了。
不單單是李承乾,還有太宗皇帝,想想太宗這些年對他的冷遇,上次居然還因爲那麼一點兒小事,就讓他罰俸,閉門思過,越想越生氣,越想越不甘心,侯君集終於被自己說服,動了別樣的心思。
“侯健!”
一個粗衣下人閃身走了進來,對着侯君集一拱手,道:“老爺!喚小人,有何吩咐!?”
侯君集看着侯健,侯健和遲德立一樣,都是他收養的孤兒,自小就養在身邊,以前他從徵之時,侯健便擔任他的護衛,不單單武藝高強,最重要的是對他忠心不二。
“侯健!你跟在老夫的身邊又有數十年了!”
侯健低着頭,語氣平淡道:“小人自被老爺收養,到現在已經有三十二年了!”
侯君集點點頭,道:“你自問,這些年老夫待你如何?”
侯健道:“老爺待小人恩重如山,要是沒有老爺的話,小人在五歲那年就已經餓死了,想來,早就屍骨無存了,老爺對小人的再造之恩,小人銘感五內!”
侯君集嘆了口氣,道:“你知道就好,現在老夫有件事,讓你去辦,你可願意!?”
侯健忙道:“老爺但有事吩咐,小人不敢不從!”
“好!老夫也該過大壽了,這些年也不曾張羅過,軍中的一些舊部,也少了往來,你這便去將老夫以前在軍中的舊部挨個通知到,老夫的年歲大了,想要和他們敘敘舊!”
侯健當然知道侯君集心中所想,方纔隨喜和侯君集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的清清楚楚,他知道侯君集動了心思,可這件事不是他要考慮的,他要做的僅僅是完成侯君集交代的每一件事!
“小人這就去辦!?”
侯君集點了點頭,道:“小心些,不要被人給盯上了!”
侯健下去了,侯君集起身,緩緩的走到了牆邊,摘下來那柄寶劍,傖郎一聲,寶劍出鞘,侯君集看着劍身上的倒影,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老夫這柄劍,許久不曾出鞘了,聖上,不要怪罪老臣,老臣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啊!”
與此同時,晉王府內,李治,趙恭存,長孫無忌,還有一個正在書房之中密議。
那人正是方纔還在潞國公府上的隨喜,離了潞國公府之後,他並沒有回東宮,而是徑直到了晉王府上。
“那侯君集聽你說完之後,行狀如何?”李治嘴角含笑,得意的問道。
隨喜滿臉的諂媚,道:“侯君集那老匹夫聞聽奴才說完,登時就怒不可遏,還說讓奴才迴護他的外孫!”
一旁的趙恭存聽了,道:“看起來這位潞國公是當真要動手了!殿下!須早作準備啊!”
長孫無忌也道:“聖上如今染病,太子儲位穩固,若不行非常手段,恐怕你就再沒有進一步的可能了!”
李治聞言一怔,他沒想到,這樣的話居然會從長孫無忌的口中說出來,一直以來長孫無忌給他的感覺都是百分之百的忠心於大唐江山社稷,可是如今看來,長孫無忌忠誠的只不過是他們長孫家罷了。
長孫無忌之所以倒向他,不過就是因爲李承乾信重杜睿,讓他感覺自己的位置受到了威脅,現而今居然還爲了一家一姓的榮寵,勸李治行非常手段。
李治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中卻委實不悅,他想要的可不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大唐,而且他想要的可不是這麼一個私心雜念極重的臣子,即便這個臣子是他親孃舅。
說起來還是趙恭存好,趙恭存好名,但是對自己確實忠心耿耿,這樣的人才容易控制,這樣的人,用起來才放心。
李治沉吟了半晌,看向了隨喜,道:“那武京娘不曾懷疑你吧!”
隨喜忙道:“沒有!沒有!殿下只管放心,武氏那賤人將奴才當成了心腹之人,有何事都會與奴才商量!”
這個隨喜原來還是個多重的間諜身份,他最早只是海棠安插在東宮的眼線,而後被武京娘收買,反過來監視着海棠的一舉一動,可同時他真正身份卻是李治的人。
今天這件事是武京娘特意讓他聽了去,告訴給海棠的,原本只是爲了離間李承乾與海棠的關係,而隨喜卻沒有去對海棠說,反而受了趙恭存的指示,將李承乾與武京孃的對話,告訴給了侯君集,就是爲了激起侯君集的怒火,他們好從中漁利。
李治道:“這就好,你且回宮去吧!不要讓武京娘起了疑心!”
隨喜告辭,正要退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忙道:“殿下!今日武京娘去了宋國公的府上,回來之後曾對奴才說了一句,宋國公不識遠近,不辨親疏,居然幫着外人。”
李治聞言,頓時一怔,看向了趙恭存和長孫無忌。
趙恭存也是微微詫異,隨喜這話裡面蘊含的東西可至關重要,原本他們都以爲杜睿會幫着武京娘爭奪太子妃的位子,可武京娘這番抱怨,擺明了就是再說杜睿拒絕了向武京娘伸出援手。
長孫無忌長嘆一聲,道:“杜睿此子倒是當真一心爲公,老夫都比不上他啊!儲位不穩,江山易亂,他看的比老夫通透!”
李治打發了隨喜,急忙問道:“舅舅是說,杜睿不打算幫着武京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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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忌點頭道:“正是如此,杜睿這人不凡,只是威脅太大了!”
長孫無忌還不忘提點了一句,要是李治再生出了招攬杜睿的心思,這裡面也是麻煩。
李治也知道長孫無忌對杜睿懷有戒心,要不是如此的話,他也不會平白的得到這麼大的一個助力,沉吟了一陣,道:“舅舅,老師!我們如今該怎麼辦?”
長孫無忌和趙恭存對視了一眼,長孫無忌微微一笑,還是他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侯君集既然想做這隻螳螂,我們不妨去做那隻黃雀好了!”
李治雖然想到了長孫無忌和趙恭存打的什麼注意,可是如今聽長孫無忌隱晦的說出來,還是忍不住暗暗心驚。
“這~~~~~~~~父皇染病,臥牀不起,本王要是行此事的話,恐怕~~~~~~~~”
長孫無忌笑道:“稚奴!杜睿曾說過一句話,老夫深以爲然,歷史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只要你贏了,就沒有人會說什麼,就連你的父皇也是一樣,當初玄武門之變,要不是你父皇贏了,後來的史書會如何寫,你父皇的身上也少不了謀逆之名,稚奴!你有大志向,只是缺少一個機會,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眼前,怎的?你猶豫了!?”
李治半晌無言,他可以和李承乾爭奪太子之位,可要做那件事的話,他還真沒有這個膽量。
趙恭存見了,心中暗暗着急,道:“殿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臣說句大不敬的話,聖上如今染病,能不能闖過這一關,都還在兩可之間,一旦聖上駕崩,太子登基就是大勢所趨,到時候,殿下所有的努力可就全都付之東流了!”
長孫無忌也勸道:“如今太子之位穩固,急切之間難以動搖,稚奴!而且我們也沒有時間了,趙王傅說得不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李治經兩人的勸說之後,心思也活絡了起來,畢竟皇位的誘惑是極大的,要是在平時,他絕對不會行此時,此前的魏王李泰,蜀王李佑的前車之鑑就擺在那裡,和他那位千古一帝的父皇做對手,他還真沒有這個膽量。
可現在太宗臥病在牀,已經好些時日不曾有過朝會了,這給了他一個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此事該如何料理!”李治已經下定了決心。
長孫無忌和趙恭存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睛當中都看到了喜意,畢竟這件事的希望很大,一旦成了,他們兩個就全都是從龍之臣,長孫無忌要的是權利,趙恭存要的是身爲王師的名份,雖然所求不同,但他們要達到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是非成敗,在此一舉,既然是誓死一搏,就沒那麼多的顧及了,成了,王侯將相,敗了~~~~~~生不能就九鼎而食,死當由九鼎而烹。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宋國公府之內,杜睿滿臉頹然的坐在書房之內,眼神之中滿是憂色。
“好了!你先退下吧!記住,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裡面!千萬不要對第三個人說!”
“是!小人明白!”
那人退下了,書房之中就只剩下了杜睿和馮照兩人。
馮照看着杜睿,也是一臉的擔憂,道:“老爺!晉王他~~~~~~~他當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杜睿聞言,苦笑了一聲道:“有什麼不可能,身爲皇家子,他天生就具備了坐上那個位子的資格,權利對人的誘惑力是無與倫比的,沒有誰能抗拒得了,可是,我就不明白了!馮教師!你來說說,那個位子的誘惑力當真就如此大嗎?讓人居然能不念手足之情,罔顧人倫。”
馮照聞言,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杜睿將那張位子看成毒蟲猛獸罷了!
“老爺!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知會太子殿下一聲!?”
杜睿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暫時先不要打草驚蛇,原本我以爲只要能壓服住晉王,就可以避免一些事情的發生,現在看來,還是我太單純了,這樣吧,你明日將蘇麟將軍請到府上來,我有事要交代給他!”
蘇麟如今擔任着太子千牛衛統帥的職位,負責的就是保護李承乾的安全,這件事旁的人可以不知會,但是蘇麟必須要做好完全的準備。
至於太宗那裡,杜睿知道,即便是太宗如今臥病在牀,這個帝國任何一個地方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太宗的眼睛,太宗現在不聲不響的,顯然是沒將這件事放在眼內。
“好了!馮教師!你去安排吧!”
馮照領命退下了,杜睿坐在書房之中,兩眼無神的看着窗外,長嘆了一聲,道:“李治!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蓮兒!不然的話,我也不會保你了!”
與此同時,承慶殿內,太宗也聽了馬宣良的彙報,滿眼的悲傷,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會兒,這件事~~~~~~~就由得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