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寇邊,張公瑾派出的八百里加急信使一路傳揚,頓時沿途各個州郡的大唐百姓都憤怒了,趁人國喪發兵,自先秦以來就是大忌。
更何況如今仙去的還是他們最最敬愛的長孫皇后,長孫皇后雖然行事低調,但是聖德還是名滿天下,大唐子民對這位平易近人,生着一副慈悲心腸的皇后,甚爲敬重,如今契丹人居然在這個關口南下牧馬,算是結結實實的爆了大唐百姓的丹田。
一時間天下洶洶,討伐契丹的請願書都堆滿了州郡主官的案頭,自北伐突厥以來,大唐對外戰爭連戰連勝,大唐百姓的心氣也漸漸高漲了起來,如此奇恥大辱,豈能善罷甘休。
再說契丹,奚,室韋三族大軍的駐地,摩末原本興致沖沖的來,想着等他大軍到時,肅州城只怕早就攻破,阿迦羅已經洗乾淨了脖子等着他砍。
可眼前的場景算是怎麼回事兒,距離肅州城五十里外,他就見着了阿迦羅的大營,難道阿迦羅違抗了自己的將領?
“你說什麼?天火?”摩末皺着眉,滿是懷疑的看着阿迦羅,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並不贊成與大唐交惡。
阿迦羅滿臉的頹喪,道:“是的!就是天火,人一旦沾在身上,根本就無法熄滅,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火燒死,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四千人都被燒死了!都被燒死了!”
即使過了一整夜的時間,阿迦羅依然沒從昨日那恐怖的景象當中緩解過來,一閉上眼睛,彷彿都能看見烈火在他的面前燃燒。
摩末這些不禁有些懷疑了,阿迦羅雖然外表顯得像唐人一樣的文弱,但確實戰場上難得的猛將,十二歲的時候就跟隨他們的父王征戰,也算得上是沙場宿將了,要不是昨天發生的一切泰國恐怖的話,他是不會被嚇成這樣的。
走上前去,扶着阿迦羅的肩膀,將他拉了起來,大聲道:“阿迦羅!告訴我,昨天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阿迦羅的情緒突然失控,一把將摩末推開,歇斯底里的大聲喊道:“我早就勸過你,不要去挑釁大唐,你卻偏偏不聽,現在怎麼樣?現在怎麼樣?契丹人受到了懲罰,受到了上天的懲罰!”
摩末見阿迦羅居然如此失態,趕緊讓人進來,將阿迦羅扶了出去,轉而看向了阿契合,厲聲道:“阿契合!你是副先鋒!你來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契合總歸還好點兒,低着頭將昨天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一遍,帳內的衆人聽過之後,皆是面色駭然。
“唐人又有了新武器?”摩末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喃喃自語道。
一旁奚族的族長猛地跳了起來,大聲道:“摩末族長!你是三族會盟的盟主!你是什麼主意,總不能讓三族的勇士都在這裡等吧!”
室韋族的族長也跟着說道:“要是唐人的武器真的那麼可怕的話,我看我們乾脆退兵算了,誰知道那天火會不會燒到這裡!”
兩族的將軍也紛紛吵了起來,他們跟着摩末來這裡就是爲了劫掠的,沒有好處誰還願意幫着摩末和唐人拼命,而且還會得罪大唐那個強大的帝國。
“安靜!都安靜!”摩末大喊着,總算是控制住了局面,不然的話,真正的大仗還沒開打,三部聯盟就散了。
阿契合是摩末的心腹,趕緊湊上來,道:“大王!現在究竟是退兵,還是繼續攻城,您還要拿個主意啊!”
摩末皺着眉,沉思了一陣道:“繼續進攻,讓那些党項奴隸進攻,我就不相信唐人的天火是燒不完的!”
阿契合聞言一驚,已經明白了摩末的意思,原來是想要用党項奴隸去消耗唐人的天火,這主意雖然歹毒,但是那些党項奴隸死,總好過他親自去體驗烈火焚身的滋味。
摩末下令進兵,三部聯軍立刻就行動了起來,四十萬人馬鋪排開來,城頭上的張公瑾見了,也不禁一陣皺眉:“讓將士們都準備好,今天可是一場苦戰!”
張公瑾的將領被傳達了下去,城頭上一個個裝着猛火油的瓦罐,一架架水槍紛紛被擺放好,那些火炮上的黑布也被揭開,露出了猙獰的真面目。
隨着摩末的一聲進攻,上萬党項奴隸呼喊着撲了出來,他們在之前已經得到了摩末的承諾,只要此戰得勝,他們就能恢復自由身了,面對自由的誘惑,任何危險都被這些瘋狂的党項人給忽視了。
“老孫頭!那些都是什麼人,這也是兵士嗎?”小六兒看着鋪天蓋地衝過來的党項人,詫異的問道,蓋因那些党項人的衣着實在是太簡陋了,而且一個個蓬頭垢面的,宛如乞丐一般。
老孫頭面色凝重,觀察了一陣道:“那些都是契丹蠻子抓來的党項奴隸,是來消耗我們猛火油的,這些契丹蠻子還真是心狠,根本就不拿人命當回事兒!”
“那我們怎麼辦?”
“你管這麼多做什麼,將軍讓我們打,我們就打!”
老孫頭都能看得出契丹人的意圖,張公瑾作爲身經百戰的名將,自然也看出來了,面色不禁變得凝重起來,這些撲上來的党項奴隸雖然身不覆甲,手無寸鐵,但是党項人的彪悍甚至還要遠勝於契丹人,而且打起仗來,全然不顧性命,真要是被他衝上城頭,契丹人再隨後大軍壓上的話,那可就危險了。
“傳令下去!準備猛火油!”
孫興聞言一怔,忙道:“將軍!我們的猛火油可也不多,要是全都消耗在這些党項人的身上,以後可怎麼辦?”
“聽命令!”張公瑾面色一整,厲聲喝道。
孫興見狀,只得領命照辦:“猛火油準備!”
城下瞬間再一次變成了火海,那些党項人也當真悍勇,即便是身上着着火,還不顧性命的扛着雲梯向前猛衝,直到被火燒死,或者窒息而死。
“孃的!瘋了!全都瘋了!這些党項人就當真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兒!”老孫頭一邊朝城下扔着裝有猛火油的瓦罐,一邊還在喊着。
小六兒已經完全被嚇傻了,這樣野蠻悍勇的對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整整一萬人的党項奴隸瞬間就被火海給吞噬了,即便有幾個膽怯想要逃回去的,也都被契丹人的督戰隊砍於馬下。
摩末面色凝重的看着,直到大火熄滅,才道:“兩個萬人隊,攻城!”
隨着他的命令被傳達下去,兩萬人從大部隊之中分離了出來,朝着肅州城撲了過去,真正的決戰到了。
此時肅州城的猛火油已經幾乎消耗一空,所剩無幾了,張公瑾看着契丹人總算是發動了進攻,也將腰間太宗御賜的寶劍抽了出來。
“孫興!你來指揮火炮攻擊,本將軍上城頭協助防備。”
孫興聞言大驚失色,一把抱住了張公瑾,大聲勸道:“將軍不可,將軍肩負一城百姓安慰,豈能輕易涉險,將軍且在此處指揮火炮,末將自去禦敵!”
孫興說完,喊過自己的親兵隊,就朝着城頭跑去,張公瑾看着,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大喊道:“所有火炮,填裝彈藥,點火,發射!”
肅州城內的炮兵也是操練過的,按照張公謹的口令,按部就班的操作着,而後隨着藥捻的引信燃盡,一聲聲巨響爆發出來,轟鳴聲將炮手們震得都是一愣。
張公謹雖然此前秘密試驗過這種火炮,但是此刻百炮齊鳴,單單那氣勢就是此前試驗之時不能比擬的。
“好傢伙!這東西,還真是了不得!”
火炮製造極爲不易,杜睿回返長安之後,奏請太宗諭旨,加緊製造,合全國數千工匠之力,才造了不到千門出來,用以邊疆防務,肅州因爲緊鄰遼東也不過分了百門。
正在衝鋒的契丹人聽到頭頂一陣劇烈的轟鳴聲響起,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當那一顆顆炮彈砸在他們的身邊,頃刻爆炸之後,他們才意識到處境危險了,而有些沒有爆炸的啞彈對契丹人的傷害或許還要更大,試想一下一顆巨大的鐵丸在地上飛速的滾動着,當真是遇着死,擦着傷。
一輪轟擊過後,衝鋒的契丹兵將全都愣在了當場,他們何曾見過這等事情,方纔是天火,那麼現在是什麼?
摩末此刻也被驚呆了,唐軍層出不窮的新式武器,讓他的頭腦一陣空白,接下來這仗該怎麼打啊!?
阿契合最先反應過來,看着摩末道:“大王!如之奈何!?”
摩末反應過來,見衝鋒的並將都立在當場,城頭上的唐軍則趁機用弓箭不斷的收取着他部衆的性命,這讓摩末不禁大爲惱火。
“進攻!進攻!我就不信唐人的鬼把戲能一直奏效,阿契合!你親自帶隊!進攻!”
阿契合無奈,不敢違抗王命只能縱馬向前,帶領剛剛反應過來的契丹兵將繼續進攻。
肅州城,一場大戰正在進行着,此前張公謹派出去的信使也已經到了長安,連續三天三夜的奔馳,信使早就已經疲憊不堪,到了兵部只來得及說上一句:“契丹寇邊,肅州危機!”便昏倒在地。
兵部尚書侯君集得知此事,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入皇宮見駕,這件事雖然是太宗,杜睿,張公謹合演的一齣戲,但是聽到契丹寇邊的消息,太宗還是勃然大怒。
髮妻剛剛仙去,契丹人居然就敢無禮寇邊,這簡直就是大唐帝國的奇恥大辱。
“王德!撞響景陽鍾,召長安城中所有勳貴,五品以上文武百官,太極殿見駕!延遲不到者斬!”
侯君集見太宗居然如此震怒,也是心驚不已,此時節正值國喪,太宗要是興雷霆之怒,進兵遼東的話,恐怕朝中那些死腦筋的大臣未必肯妥協啊!
一旦太宗的火氣被勾起來,難免有些人要人頭落地。
王德見太宗如此憤怒,也不敢多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景陽鍾自大唐創建以來,只鳴響過一次,就是在高祖李淵駕崩之時,如今太宗居然命人撞響景陽鍾,可見事情有多麼嚴重。
長安城中的百姓早就隨着肅州信使的到來,知道了契丹寇邊的消息,同樣也憤怒了,自發的集結起來,到了皇城門口,等待着太宗的反應。
聽到鐘聲響起,城中的文武百官皆是大驚失色,他們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太宗居然連景陽鍾都敲響了。
杜睿正在家中,聽到鐘聲響起,放下手中的書卷,將寶釵喊了進來,換過朝服之後,又讓人將安康,汝南二人喚來,叮囑了一番,便急匆匆的朝着宮裡趕去。
等杜睿到時,太極殿內早就站滿了文武官員,此時他們也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武將派自然是興奮不已,自打徵吐谷渾之後,大唐已經多年沒有戰事,這些將軍們早就閒的不耐煩了。
而文臣們則是另外一副表情,一個個如喪考妣一般,如今恰逢國喪,這個時候出兵的話,於理不合,可是太宗連景陽鍾都敲響了,這個時候,誰還有這個膽量冒死進諫,當然除了魏徵那頭倔驢,如今也就只有魏玄成還有那個膽子了。
李承乾此時也到了,一身素服,見着杜睿的時候,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北征契丹,他這次恐怕是去不了了。
不多時,隨着王德的一聲宣告:“文武羣臣列立兩廂,聖上駕到!”
衆文武連忙下拜:“微臣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到衆文武擡頭之時,一個個全都愣住了,只見端坐在龍椅上的太宗並沒有像往日一般,穿着龍袍,而是將多年未曾動過的鎧甲套在了身上,全副戎裝,手按天子劍,目光如劍,殺氣騰騰的模樣,讓人看了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