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太宗就端坐在自己的面前,杜睿也着實嚇了一跳,剛纔被李承乾帶着在大明宮中逛了一圈,杜睿就好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早就看的眼花繚亂了,跟個鄉巴佬沒什麼兩樣,前世杜睿除了對古文學十分感興趣之外,另一個愛好就是古代的建築,特別是那些皇家宮殿,紫禁城他就曾去過無數次,對於複製一些古代亭臺樓閣的模型,更是樂此不疲,這也是爲什麼杜睿收入頗豐的情況下,卻依然只能過清苦生活的原因。如今到了比紫禁城更加恢弘龐大的大明宮,他要是不看花眼,那才叫奇怪呢!
杜睿被太宗呵了一聲,也反映了過來,雖然唐朝不似滿清那般,對臣屬如同豬狗,但君前失儀,總歸還是要不得的。
“臣杜睿參見武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杜睿慌忙拜倒。
李承乾也在一旁幫腔:“父皇!方纔兒臣帶着杜睿在外廷轉了轉,恐怕是被這大明宮的景緻給吸引了,這纔有失儀之處,懇請父皇贖罪!”
李承乾不說這話還好,說了這話杜睿更是頭大不已,什麼叫被大明宮的景緻吸引了,難道是準備窺伺不成,可是又不敢說話,只能老老實實的跪着。
太宗看着杜睿窘迫的模樣,也是一陣開懷,眼前這個青年曾經給他帶來的憂慮實在是太多了,對於杜睿的評價,太宗只總結出來四個字一一多智近妖。這樣一個人對於皇權的威脅也太大了,他生怕以後李承乾壓制不住,不過看了此刻杜睿那驚慌失措的神情,太宗不禁想道:到底是個少年郎!
“杜睿!平身吧!”
“臣謝恩!”杜睿拱手起身,低着頭站好,“不知聖上喚微臣進宮,所爲何事!?”
太宗手裡拿着杜睿的那本《天工開物》,沉吟了一陣道:“杜睿!朕聽說你自到了長安,每日閉門不出,便是有人上門拜訪,也一一推拒了,可有此事!”
杜睿也知道自己在長安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太宗的耳目,所以倒也承認的乾脆:“確實如此,臣喜靜,受不得那般應酬騷擾!只好閉門不出!”
太宗點點頭,突然笑道:“所以你便想着要作一閒人了!”
杜睿一驚,轉頭看向了李承乾,誰知道李承乾卻雙眼看着宮殿的屋頂,全無所覺,就好像上面吊着星星一般。
太宗自然也看到了杜睿的小動作,哼了一聲,道:“你不用看太子,你那點兒小心思還瞞不過朕的眼睛,是不是還在爲貞觀五年時的那件事和朕賭氣!”
杜睿忙道:“臣不敢!”
太宗起身,瞪着杜睿,哼道:“不敢!?朕看這天下就沒有你不敢幹的事!”
杜睿一驚,太宗這話說得可有點兒誅心之論的味道了,什麼叫沒有他不敢幹的事啊!難道謀反~~~~~~~~杜睿想着,後背都快要溼了,都說伴君如伴虎,到了這萬惡的封建社會,杜睿纔算是體會到了箇中三味。
太宗也自知失言,咳嗽了兩聲化解了尷尬,道:“杜睿!貞觀五年的事,朕也是騎虎難下,滿朝文武羣氣洶洶,朕縱然是有心保你,卻也無可奈何!朕這個皇帝當的也不容易,怎麼?如今這朝廷用得着你了,你自己反倒要鬆了繮繩,撂挑子不成!?難道還要朕這個大唐天子給當面給你致歉!?”
太宗語氣越來越嚴厲,杜睿也被嚇得戰戰兢兢,忙道:“臣不敢!臣委實不敢!只是臣在杜陵閒散的慣了,便是到了這長安,也怕依着臣的性子,早晚要給聖上惹禍,到時候有負君恩,臣的罪過就大了,所以覺得還是規避的好!”
太宗看着杜睿忙不迭的請罪,心情不禁大爽,對於杜睿,太宗的心裡也十分複雜,一方面忌憚他的才學見識,擔心後人鉗制不住,另一方面又卻是喜歡他的才學見識,如今大唐雖然國力鼎盛,但太宗知道,要想將大唐真正的打造成一個萬年的鐵桶江山,卻少不得杜睿,單單是他提出的內王外霸,以及探索未知世界的建議,就是朝中那些一張嘴就會掉書袋的酸儒們決計想不到的。
“規避!?你如何規避!?”太宗冷聲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難道就是像你這個樣子,規避山林,逍遙遁世不成,你身負才學,卻不思爲朝廷效力,若是杜克明還在世的話,單單是他,便饒不了你,你父親爲了這大唐的江山,鞠躬盡瘁,嘔心瀝血,難道就是爲了生養你這麼個嵇康!”
杜睿這時還能有什麼話說,太宗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他要還是不知好歹,那可就真的是被砍了腦袋都活該。可是就這麼妥協,他又卻是不情願,一方面是因爲他實在捨不得大觀園裡安樂的生活,另一方面,他若是一介平民,做什麼都可以任着他的性子來,一旦步入朝堂,做起事來束手束腳,便是胸懷萬里志,恐怕也要被憋成一個老家雀。
李承乾也在一旁勸道:“承明!你昨日不還說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嗎?如今華夏江山,即將迎來前所未有的大治,承明你就不想將你滿腹才華施展一番,造福天下的百姓嗎?”
李承乾的心裡比太宗更加迫切希望杜睿能回到長安,只要杜睿能回來做他的臂助,李承乾也就不用在怕那些魑魅魍魎了。
太宗見杜睿還是不說話,也不禁惱了,等着杜睿道:“好!你當真只顧途一時之安樂,還是覺得朕這個大唐皇帝的誠意不夠,如此!你且回去,明日朕便三顧茅廬去請你這個諸葛亮!”
杜睿被太宗的話嚇得慌忙拜倒,忙道:“聖上息怒,微臣萬死,聖上既然覺得微臣還可一用,微臣聽後聖上差遣便是,還請聖上萬萬不可再提那些話,折殺了微臣!”
太宗見杜睿總算老實了,不再抱着什麼大隱隱於市的心思,心中也是開懷,看這杜睿,語氣也稍稍緩和:“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當年前朝隋煬帝無道,先帝高祖皇帝爲救天下萬民於水火,龍興於太原,不惜揹着罵名,掃蕩天下,當時羣豪爭相附翼,人人不辭勞苦,不惜性命,傾盡才能,結黎民百姓於倒懸,如今天下大治,正需要你這樣有才學之士,輔佐朝廷,使天下萬民老有所養,幼有所依,當真實現三皇五帝治世的太平景象,你如何能避勞苦,朕看你這些年在杜陵逍遙日子過得慣了,將那一身的銳氣都磨光了,哪裡還是當年在朝堂之上,怒斥權萬紀,雄辯羣臣,據理力爭的少年郎!當真有負朕望!”
杜睿聞言,慌忙請罪不迭:“臣有負聖望,臣知罪!”
聽了太宗的一席話,杜睿也覺得自己在這大唐盛世的安逸日子過久了,確實膽子也跟着變小了,總覺得隱居幕後,推波助瀾纔是王道,卻忘記了,雖千萬人,吾亦往矣,纔是真正的大丈夫。
既然上天垂青,讓杜睿降臨在這大唐盛世,若是不作出一番功業來,豈不是辜負了上天的美意。
太宗接着道:“杜睿!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朕雖然貴爲天子,可也不過好比是尋常人家的一個大家長,若是你等都懷着避世享樂的心思,朕豈不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杜睿!你雖年幼,卻有大才化,大膽識,眼界也要比朝中的衆文武大臣們看的遠,朕看好你,今後且不可再生那種憊懶的心思,否則朕絕饒不了你!”
杜睿忙道:“臣多謝聖上教誨!”
太宗見狀,心中也是暗喜,道:“杜睿!”
“臣在!”
太宗走到書案前,將那冊《天工開物》拿了起來,道:“你這書中所記載之事,可確鑿!”
杜睿道:“臣在杜陵之事也曾試驗過,畝產確實增多不少,那些農具,也都經人反覆比對過,和以往的農具相比,也確實省時省力!”
太宗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杜睿聽旨!”
剛剛站起來的杜睿,還沒等揉揉膝蓋,又只好悲催的跪倒在地,口稱:“臣杜睿在!”
“朕今命你爲工部左侍郎,太子賓客,全權負責這新農具的推廣,以及新法耕種之事,另外朕再授你御史臺御史中丞進身。”
杜睿聞言,不禁大驚,原本以爲太宗給他套個小籠頭也就是了,以他現在的年紀,最多也就先授個七八品的小官,方便他做事,誰知道太宗皇帝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給他來了一招狠的。
工部爲管理全國工程事務的機關,職掌着土木興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寢供億之典。凡全國之土木、水利工程,機器製造工程,包括軍器、軍火、軍用器物,礦冶、紡織等官辦工業無不綜理,並主管一部分金融貨幣和統一度量衡。下設四司:營繕清吏司,掌宮室官衙營造修繕;虞衡清吏司,掌製造、收發各種官用器物,主管度量衡及鑄錢;都水清吏司,掌估銷工程費用,主管制造詔冊、官書等事;屯田清吏司,掌陵寢修繕及覈銷費用,支領物料及部分稅收。除四司外,還設有製造庫,掌製造皇帝車駕、冊箱、寶箱、儀仗、祭器等;節慎庫,掌收發經費款項;料估所,掌估工料之數及稽覈、供銷京城各壇廟、宮殿、城垣、各部院衙署等工程。
杜睿這個左侍郎那可是正三品的高官,聯繫上太宗委任給他的職司,基本上就相當於農業部部長,好傢伙,一下子就竹板鬧革命,上大天庭了,這還了得。
而太子賓客也領着從三品的職司,作爲太子東宮的屬官,掌管調護侍從規諫的職責,相當於是太子的半個老師。
最後太宗加的那個御史中丞可就更了不得了,雖然只是進身,也就是給了杜睿一個合法的出身,是個虛銜,但是在唐一代,從御史中丞的位子上直接升任宰相的可發生過十一次,而且御史中丞本來就有着糾察百官的職責,太宗授予杜睿這個進身,分明就是爲了給杜睿找一頂保護傘。
皇恩如此浩蕩,縱然是杜睿前世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新時代老青年,也不禁感涕淋漓,要發誓效死了。
可是他現在這般年紀,突登高位,也只怕站得高,摔得扁,着急忙慌的爬上柴草堆,誰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要是這朝堂之上着起一把火,第一個倒黴的肯定是他這根擺在最上面的無根枯草。
“臣年幼,不敢當此重任,聖上既然委任臣推行耕作新法和農具,臣自當效力,但聖上讓臣擔當如此高位,臣實在不敢領受!”
“不敢領受!”太宗裝出一副唬臉,道,“那朕就告訴你,旨意已下,不容推辭,還有一件事,你既然敢作那《資治通鑑》,朕便再委你一個差事!從今日回府之後,閉門三日,給朕上一道條陳,朕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敢口出狂言,要鑑於往事,有資於治道!”
杜睿一聽,一張臉頓時更苦了,差點兒就坦白剽竊司馬老大人的事,可是旨意已下,萬難更改,杜睿也只好領旨謝恩,然後就被太宗給趕了出去。
出了麟德殿,杜睿的心裡還是悽悽惶惶,看着李承乾,抱怨道:“殿下!你也忒不厚道,何苦要將我擺出來勞心勞力,這也罷了,你非但不爲小弟講情,還在一旁推波助瀾。”
李承乾也知道自己這次做了叛徒,惹得杜睿不快,要是他再把那《資治通鑑》晚交上去幾天,恐怕杜睿早就逃之夭夭,回杜陵繼續做他的大少爺逍遙自在去了。到時候縱然是太宗有旨意,杜睿也可以推脫。
“賢弟勿怪,爲兄也是沒了法子,這朝堂之上看似平靜,其實風起雲涌,雖說那幾位被父皇打發走了,但其心不死,爲兄也只好找賢弟出山幫着對付那些魑魅魍魎了!”
杜睿搖頭苦笑道:“小弟哪裡是真的怪殿下,只是下南洋之事剛剛開始,小弟如今一入朝堂,必然要費心勞神,要是觸動了哪家的利益,再對小弟攻訐,到時候點上這件事,下南洋之事恐怕只能擱淺了!”
李承乾笑道:“賢弟要是爲了這件事,那大可不必擔憂,此事我已經和父皇請了旨意,出海之事,讓我幫襯着你,到時候還有誰敢說三道四?”
杜睿一愣,道:“出海之事,聖上準了!?”
李承乾點頭,道:“賢弟這些年你遣人遠行歐羅巴,還有在泉州之事,哪件事能瞞得住我父皇,說起來,這些年你都做了多少事,我看你啊!根本就沒有做個閒人的命,這輩子恐怕都要勞心勞力了!父皇派給你的差事,你還是盡心去做吧!”
杜睿聞言也不住的苦笑,道:“工部的事好做,只是聖上要小弟上一道條陳,殿下,你也知道,這些年小弟都在杜陵,這朝中之事,知道的不多,便是想說,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李承乾居然還有事能難得住杜睿,也不禁笑道:“原來還有你杜承明皺眉的事,這件事爲兄可幫不了你,我父皇名言,讓你閉門三日,上一道條陳,我要是說了,父皇肯定要怪罪!承明,此事你還是回府去好好思量吧!”
思量?
這哪裡是思量的事,他又不是後世的三流編劇,悶在房裡就能憋出一部幾百集長的爛劇,這可是朝廷大事,萬一說不好,他苦心經營出來的名聲丟了事小,萬一太宗當真聽了他憋出來的屁話,貽害的可是天下百姓,這事可不得不慎之又慎。
正捉摸着,該怎麼糊弄一下,既不會讓太宗見罪,又不會折騰的太大,突然一個小胖小子跑了過來,杜睿一見,當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充當人體炸彈的心思都生了出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忽悠了他老妹杜雲蓮的無良小正太李治。
李治笑呵呵的朝杜睿跑了過來,先是給李承乾施了一禮,又對着杜睿道:“姐夫!一向可好,可想死稚奴了!”
看着這個撒嬌的小正太,杜睿噁心的都要吐出來了,看看他那表情,分明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想死姐夫了?是想死姐夫的妹妹了吧!
杜睿現在真的很想,先揮起醋鉢般大小的拳頭,給丫一沖天炮,然後再戳瞎他的氦金狗眼,看他還敢不敢小小年紀就勾搭純情小太妹了。
心裡這麼想着,杜睿臉上卻不得不裝出一副如春風般的笑容,道:“原來是晉王殿下,臣有禮!”
李治很大氣的擺了擺手,道:“你是我的姐夫,哪能向我行禮,要是讓安康姐姐和汝南姐姐知道了,還不找我拼命,對了!姐夫!這次來長安,就不回去了吧!家眷是不是也該接來了!?”
這混蛋,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