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當皇帝的都不在乎一條性命,他們還有什麼可怕的,大不了就是個死,反正死了,牌位也能進忠烈祠,受萬代供奉,他們都是些平民百姓,爲了生計才從軍的,一條爛命,值得什麼。
李恪看着將士們蜂擁着朝懸崖撲了過來,手腳並用,朝懸崖上爬去。他微微一笑,回過身,凝神靜氣,再次攀爬起來。這一次,李恪一直爬到一多半的位置上,回過頭來,朝下一望,這一瞧不打緊,心中一顫,手腳有些發軟,差點兒摔下去。攀爬最怕的就是回頭朝下看,這一看犯了大忌,好在他的膽量不錯,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繼續朝着上面爬了上去。
秦軍原本就在安西多年,雖然不如吐蕃人那麼能穿山越嶺,但是一個個也練就了一手出衆的攀爬功夫,特別是在李恪這個活土匪的激勵下,人人煥發出高昂的鬥志,熱血沸騰,懸崖雖然陡峭險峻,卻是難不住他們。不得不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有李恪做衆人的榜樣,秦軍將士們彷彿有着用不完的力氣似的,一點一點的朝上移動,還算順利。
然而,這種順利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出現了意外。一個秦軍兵士一個失手,抓住的一處凸起鬆動,這個兵士心下一慌,便慘叫着從懸崖上摔了下去,砸在懸崖底上,瞬間成了一攤肉泥,血紅一片。
“啊!”這意外一出現,立時引發連鎖反應,有幾個兵士眼見方纔還生龍活虎的同袍轉眼間就命喪黃泉,也是心驚膽跳,手腳發軟,接二連三從高處跌落,被摔成肉泥,血水混着肉泥讓崖底一片耀眼的紅色。這還不算,有不少只覺手腳發軟,雖然沒有摔下去,卻是再也不敢動彈,哪怕是一絲一毫都不敢亂動,看他們的樣子,真恨不得長在懸崖上,一個個臉色蒼白,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
李恪朝下一瞧,只見萬丈懸崖,很是駭人,儘管他膽量大,也是一陣陣心驚肉跳。可是,處此之情他不僅不能表現出絲毫懼怕,還要爲戍衛軍鼓勁兒,大聲吼起來:“都不要向下看,穩住心神,往上!往上!翻過這道懸崖,松贊干布就在前面!殺了松贊干布,你們就是大唐的英雄,要是讓他走了,我們全都是罪人!別往下看,別害怕,都是男爺們兒,千軍萬馬都闖過來了,死算個球!”
李恪的一番話,就好像巨錘狠狠的敲在了秦軍的心上,也幸好這些秦軍久在安西,心理素質磨礪的相當不錯,控制能力很強,竭力控制之下,混亂並沒有再擴大,雖然還是不時的又意外發生,但是將士們都沒有驚慌失措,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咬緊了牙關,繼續朝着上面攀爬着,李恪見狀也是長吁一口氣,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水。
若是再出現混亂,一定會引發更大的連鎖反應,會有更多的人摔下去,那對秦軍的軍心士氣打擊很大,未必能爬上去。李恪爬到一塊突出的石頭後面,終於可以歇會了,喘着粗氣,大聲鼓勵秦軍:“弟兄們,吐蕃狗就在前面!松贊干布就在前面!我們爬上去,就能活捉松贊干布!”活捉松贊干布,那可是不世功勳,踏上了軍人這條路,誰不盼着封妻廕子,光耀門楣,巨大的誘惑就在前面,心裡的畏懼也被他們扔到了腦後。
李恪深吸一口氣,憋足了勁,手腳並用,加速度,繼續向上攀爬,一口氣就上到了山頂,趴在地上直喘粗氣。人就是這樣,一旦憋足了的一口氣泄了,整個人就會軟下來,跟麪糰似的,唯有趴在地上喘氣的份。
“陛下上去了!陛下上去了!啊!爬上去,活捉松贊干布!”
李恪還沒有爬起來,身後的秦軍就爆發出驚天的吼聲,個個眼睛血紅,原本有些乏力,眼下突然之間就是生龍活虎,彷彿有着用不完的力氣似的,手腳並用,就好像是在飛一般,飛的朝山巔爬去。李恪上到山巔,無異於一劑猛藥,秦軍彷彿打了大勝仗似的,只一口氣功夫,就離山巔不遠了。
秦軍接二連三的上到山巔,個個趴在地上直喘粗氣,彷彿這是他們這輩子最疲累時的刻,事實上也是如此。
真的爬上來了?秦軍的將士們喘息一陣,回頭打量着方纔幾乎要了他們姓名的懸崖峭壁,兀自有些難以相信,他們竟然真的成功了。
這處懸崖居然當真被征服了?即便是在後世,要是不借助登山工具的話,要爬上這處懸崖,也一樣是個奇蹟,可是如今這些唐軍居然真的成功了。此時就連完成了這一壯舉的戍衛軍都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反應過來之後,一個個抱在一起,大聲痛哭了起來。
“我們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李恪並沒有制止將士們的慶祝,只是在一旁看着,將幾個校尉叫了過來,讓他們統計人數,雖然是成功了,但是他們同樣也付出了代價。五萬秦軍摔死了近兩千人,這已經是不小的損失了,好在其餘的全都爬了上來,如此損失,還能承受。
“弟兄們,那些弟兄不會白死的,我們去活捉松贊干布,只要抓住了松贊干布,功勞也有他們的一份!”李恪逼着秦軍的將士爬上了這等人力幾乎不可能征服的懸崖,即便是在後世,人們藉助先進的登山工具,想要爬上這麼一座懸崖,也不是見容易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們居然徒手就完成了,要是杜荷在這裡的話,一定會驚訝不已。
可是一想到居然有上千老弟兄喪身在了這個地方,李恪的心裡也不禁一陣難受,都是跟着他多年的老兄弟了。
李恪在高昌多年,再加上他本身就愛兵如子,屬下的將士,幾乎每一個人,他都能叫出名字,方纔差點的時候,他也看了,馮中沒了,大個子沒了,毛蛋沒了,鎖柱也沒了,這些都是好兵,一個個在戰場上都是能以一當十的好兵,可是如今全都沒了。不過爲了能活捉松贊干布,爲了能徹底解決大唐西陲的邊患,他別無選擇,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以一場勝利,來告慰那些英靈了。
李恪想着,突然站起身來,大聲下令:“活捉松贊干布!”
在經歷了生與死的考驗之後,戍衛軍個個龍精虎猛,聞令全都跳將起來,眼裡射出熾烈的光芒,恨不得立時衝到吐蕃軍中大殺一通。
“活捉松贊干布!活捉松贊干布!”秦軍的將士們揮舞着手中的刀槍,齊聲吶喊着,聲動九霄,直達天際,連懸崖這樣的險地他們都征服了,還有什麼能難住他們的呢?更別說,從懸崖出發,就能截住吐蕃敗軍,這將是一個大勝之仗,巨大的功勳就在眼前,一分力氣也要當十分使用。
李恪選定的攔截地點相當的險要,秦軍只要趕到那裡,就能把吐蕃軍隊攔住。然而,戰事的進展出乎李恪的意料,松贊干布的逃跑速度很,他們還沒有到達那處險要之地,就遇到吐蕃敗軍了。
吐蕃敗軍有五萬多人,全是吐蕃的精銳,遭遇之地又是一片開闊地,吐蕃敗軍雖然狼狽,卻是騎兵,秦軍的士氣雖然高漲,然卻捨棄了戰馬,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有利於吐蕃,而不利於秦軍。
“弟兄們,松贊干布就在前面!殺!”李恪很清楚勝敗就在此一舉了,沒有絲毫猶豫,揮着戰刀,率先就衝了上去。
“殺!”陛下都衝上去了,秦軍也是士氣倍增,人數少又怎樣,那些明軍能以少勝多,他們爲什麼就不能,騎兵又怎麼樣,當年大唐和吐蕃在高昌開戰的時候,還不是一樣的情況,一樣用步卒戰勝了薛延陀的鐵騎,一時間,秦軍爆發出驚天的吼聲,好象下山猛虎般,對着吐蕃敗軍就衝了過去。
“殺啊!”
“殺光這些吐蕃狗!”
“宰了他們!”
秦軍吶喊着,就好像發了瘋一樣的朝着吐蕃敗軍就衝了上去,沒有絲毫的畏懼,沒有絲毫的膽怯,有的只是狂熱的殺氣,滔天的戰意。那些吐蕃敗軍突然撞上了這麼一羣瘋子,一時間也紛紛楞住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吐蕃敗軍已經在高山密林之中奔逃了三日,三日裡,這些人幾乎不眠不休的在趕路,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會讓他們驚慌失措,真真應了那句話,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吐蕃兵士也是怨聲載道,他們的軍紀和秦軍原本就不能相比,紀律也是相當散漫,如何受得了這般連日行軍。
這倒也不是松贊干布不體恤兵士,關鍵是現在每時每刻都處在危險之中,誰也不知道唐軍會在什麼時候撲上來,一旦撞上唐軍,那可就危險了,看看吐蕃大軍現在的樣子,豈堪一戰?
一番大戰下來,松贊干布被唐軍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可以說是他這輩子最爲難熬的時光。在逃亡的路上,多次經歷生死,都不知道在鬼門關過了多少回。
“贊普!只要傳過這片山澗,我們就能到石堡城了!”一個吐蕃將領縱馬到了松贊干布的身邊,稟報道。
松贊干布朝着遠處看了看,長出了一口氣,道:“好!傳令下去,大軍不得鬆懈,全力趕往石堡城,只要進了石堡城,我們就安全了!”
“是啊!只要進了石堡城,唐人就是在如何,也奈何不了我們了!”那個吐蕃將領得意的說道。
松贊干布恨道:“知道能回到邏些,休養生息,等待機會,我們再來報仇衍!這個仇一定要報!這個恥一定要雪!”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衆將也是歡喜不已,雖然代價很大,以四十萬吐蕃將士的性命爲代價,給他們鋪就一條生路,可別人死總比自己死要划算,他們一點心疼的念頭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