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天的進攻,西秦軍兵士們以很高的戰術素養減少了自身傷亡,這種試探性進攻出動的兵力不多,對守城的攻擊力度不大,自身傷亡也極爲有限,但同時又能夠試探出對方兵士的戰鬥力和城防力量的強弱。
這裡夜裡,韋皋在中軍大帳看着衆將問道:“諸位從這兩天的攻城戰中看出什麼來了嗎?”
段巍站出來說道:“末將發現城內的防守力量並不強,根據他們換防的頻率次數進行計算,他們每天十二個時辰只進行三次換防,即便我們攻城也是這樣,城內有兩萬多守軍並不是秘密,他們還用藏着掖着嗎?這就有點令人匪夷所思了!”
趙朔說道:“這兩日我發現南門往右六十丈處和西門往左四十丈處的守軍較少,明日攻城,我認爲可以集中精兵強將對這幾個位置進行重點進攻,增加攻擊頻率和力度,爭取儘快打開城防的缺口!”
將軍們一個個站出來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這是自趙子良開始就實行的一種軍事會議慣例,在軍事會議上,參加的將領和官員可以隨意發表自己的意見,也是在軍中顯示自己存在感的一個最有效的辦法,同時也可以反對別人的意見,但必須有理有據,一旦會議決定了方案,主將下達了命令,任何人都必須無條件執行。
這種軍議制度有助於發揮集體智慧的優勢,個人畢竟只有一個腦袋,考慮事情總會有不周全的時候,而且這種軍議制度還可以鼓勵將軍們開動腦筋,激勵他們在戰鬥中去觀察戰鬥過程中的細節、在戰後總結成功和失敗的戰鬥經驗,這對於提升將軍們的軍事素養有很大的幫助。
韋皋聽着衆將一個一個站出來你一言我一語,他中途沒有插花,更沒有打斷,待記錄官把做好的記錄寫完之後,他拿過來看了看,腦子裡進行了一番總結。
放下記錄,韋皋下令道:“明日的進攻力度增加一倍、進攻的頻率增加一倍,並從軍中挑選一千精銳分作兩部,一部去攻打南門往右六十丈處城牆,另一部去攻打西門往左四十丈處城牆,並抽調全軍中的神射手分作兩部分別取這兩處位置射殺敵軍將領和士兵。開始攻城之前,攻城營的投石機隊照例投射一個時辰,井欄、攻城錘、弩炮等全都給本將軍拉上去,本將倒要看看巴坦尼克烏斯到底搞什麼鬼,如果他這是虛張聲勢,城內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多守軍,我們正好可以一舉破城,如果他是想把兵力留下來跟我們打巷戰,我們就先奪下城牆,再跟他慢慢玩!”
所有人都站出來抱拳道:“遵命!”
次日,攻城照舊。
一個時辰的遠程打擊再次讓原本就不太堅固的城牆更是殘破不堪,損壞更嚴重了,隨後西秦軍發起了攻擊,大量的攻城士兵擡着攻城雲梯衝向城牆,城牆上射出來的稀稀拉拉的箭矢並未對西秦軍攻城士兵們造成太多的傷亡。
這些西秦士兵們訓練有素,戰鬥動作無比嫺熟,從衝向城牆和攀爬雲梯這一過程中來看,他們一個個身手矯健,在衝殺中有人大聲嘶吼給自己和同袍鼓勁、威懾敵軍,也有人閉口不言,沉着冷靜,殺敵時眼都不帶眨一下,各人有各人的戰鬥風格,每個人在戰場的表現都不盡相同。
西秦士兵們一衝上來,守城的東羅馬士兵就感覺到了這次的進攻與前兩天截然不同,前兩天只是試探性進攻,東羅馬士兵們尚可以應付,但是今天的攻城,他們發現西秦軍的攻城士兵增加了一倍,但給他們帶來的壓力可不止一倍,而是好幾倍,再加上大量井欄、攻城錘、弩炮等重型攻城器械的加入,戰鬥只進行了一個小時,東羅馬士兵就感覺有些支撐不住了。
開始進攻不到兩個小時,就有消息傳來,重點攻擊的兩處城牆段已經拿下,目前正在鞏固戰果,大量的西秦士兵涌上城頭把佔領的城牆段範圍擴大。
城內守軍只有三千人,前天的攻城已經消耗了好幾百人,加上巴坦尼克烏斯帶着主力撤回了塞迪卡,留下來的士兵們士氣並不高,抵抗之心也隨着西秦軍攻上城牆而開始逐漸瓦解。
剛過中午,守軍便頂不住了,開始了大範圍潰敗,一些士兵們爲了活命向城內逃去,這引起了連鎖反應,西秦軍趁此機會擴大戰果,趁勢追擊,一舉殺進了城內。
“什麼?城內並無大量兵馬,只有三千人守城?”韋皋聽了士兵的報告之後吃驚的站了起來。
士兵道:“是的,將軍,根據我們抓到的東羅馬士兵招供,色雷斯軍區將軍巴坦尼克烏斯在三天前的深夜就已經帶着主力偷偷返回了塞迪卡!”
韋皋聽了士兵的報告思索片刻,突然臉色一變,當即向外大喝道:“來人!”
當值校尉走進來抱拳道:“將軍有何吩咐?”
韋皋問道:“許真那邊有消息傳過來嗎?”
當值校尉道:“還未曾傳來消息”。
韋皋皺起了眉頭道:“這都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那五千色雷斯騎兵怎麼還沒有上鉤?他們去到底去哪兒了?”
當值校尉抱拳道:“將軍,要不要卑職去提升一些被俘的東羅馬士兵和軍官?”
韋皋當即吩咐道:“現在城中的東羅馬軍還在抵抗,戰鬥遠沒有結束,等戰鬥結束之後你去俘虜中找找,看是否能找到將軍級別的俘虜,這種機密之事只怕不是一些小兵能夠知道的,就算有人知道,也只可能是將軍級別的人知道一些!另外,多派出探哨去周邊探查,誰也不能保證這五千東羅馬騎兵沒有在周圍盯着我們,咱們不能在陰溝裡翻船啊!”
“卑職明白!”
城牆防禦雖然全線潰敗,但是退會城內的東羅馬軍並未放棄抵抗,一小部分潰散的東羅馬士兵在逃回城內之後就被守將帶人斬殺震懾其他軍官和士兵,這也在很大程度上穩定了城內軍民之心。
在守將的帶領下,剩下的兩千餘東羅馬軍在城內與西秦軍展開了殊死搏殺,這一仗從早上打到傍晚才結束,城內所有東羅馬守軍全數力戰而死,只有最開始逃跑的十幾個人被俘虜。
整個城內瀰漫着濃郁的血腥氣,街面上和各處房子裡都躺着屍體,有東羅馬軍的屍體,也有西秦軍的屍體,更有城內居民的屍體,宛如地獄一般。
鋪面屍體的街道盡頭一隊兵馬緩緩而來,清脆的馬蹄聲和整齊的腳步聲在街道上不停的迴響,顯得聲音格外的大,街道兩側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西秦兵士舉着火把手持兵器站崗。
這隊人馬在街道的三岔路口停下,領頭的就是韋皋,他一手拉着繮繩,一手撫着馬鬃問道:“城內殘餘敵軍都肅清了嗎?”
負責攻進城內的將軍策馬走過來抱拳道:“將軍,殘餘敵軍應該差不多肅清了,即便有幾個漏網之魚也改變不了結果!”
韋皋聞言皺眉頭,語氣不悅:“陳將軍,在軍隊裡我希望你不要用‘可能’、‘應該’‘或許’這些模棱兩可的字眼來回答上官的問題,這隻能證明你做事馬虎和不認真!在軍中,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你明白嗎?”
“是,是,末將馬上派人挨家挨戶的搜查!”
韋皋臉色緩和了下來,和聲問道:“抓到了多少俘虜?”
“東羅馬軍負隅頑抗,只有十三個被我軍俘虜,其他人死戰不降,末將只能下令將他們盡數誅殺!”
韋皋沒想到這一戰打得這麼慘,看來還是小看了這些東羅馬軍民,他一直認爲大軍攻破了君士坦丁堡,剩下的東羅馬軍民的抵抗意志就會喪失,但沒想到在這裡差點碰的頭破血流。
心裡感嘆了一番,韋皋又問道:“這裡的守將屍體在哪兒?”
攻城的陳將軍把韋皋帶到一間教堂的塔樓上,這塔樓上到處都是屍體,幾乎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一個身形高大的東羅馬將軍背靠着石柱用大劍支撐自己的身體,胸膛上插着七根長矛,除此之外,屍體上還有大小創口幾十處。
韋皋看着這個東羅馬將軍,伸手緩緩取下了自己的頭盔,低下了頭,一會兒之後他擡頭帶上頭盔說道:“這是本將率軍攻入東羅馬帝國以來第一次看到有一個東羅馬將軍與城共存亡,儘管是敵人,但這樣的勇士是值得對手都爲之敬佩的!來人,厚葬他!”
“是,將軍!”
第二天上午,韋皋正在給趙子良寫捷報,當值校尉快步走進來抱拳道:“啓稟將軍,許真將軍的誘敵之計成功了,那五千色雷斯騎兵果然去襲擊了我們的糧草囤積點,被許真將軍率軍堵了個正着!”
韋皋聞言大喜,立即問道:“結果如何?有沒有人跑掉?”
校尉搖頭道:“沒有一個人逃脫,但是這些人全部力戰而死,我軍爲了殲滅這五千色雷斯騎兵損失了兩千多人!”
韋皋一怔,隨即苦笑道:“果然是狗被逼急了也要跳牆啊,這仗打得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哎!看來想要把這色雷斯地區全部拿下,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接下來還有塞迪卡這等當世一等一的要塞堡壘,如若強攻只怕損失更加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