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喜了!”沒有什麼能比這個消息更能讓何太后興奮的了,皇帝有子嗣了,大唐江山後繼有人。
不納妃的皇帝不是一個好皇帝,李柷不想做這樣的好皇帝。雖然他的內心想過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可他的良心告訴自己,一生只愛一個人。
有時候講良心,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可當他下了朝,來到立政殿和皇后說上句話,說些家長裡短雞毛蒜皮,他覺得值。
愛情,不過是夫妻之間和和睦睦,攜手共度一生。納妃,那只是做傳宗接代的大仲馬。
男女都是人,說的難聽一點,如果張婉兮在外面包了個男的,李柷作何感想?他會殺人他會瘋。
你都接受不了的事,憑什麼去傷害自己的女人。雖然深受萬惡的封建思想毒害,張婉兮並不十分反對李柷納妃,她甚至委婉的表示過,陛下你該納妃了。
李柷回答的乾脆利落,絕不!
坦白說,李柷不是一個好人,他也不想做一個好人。可當了皇帝,肩膀上的責任就大了。你的一舉一動都關乎着百姓的死活,這本就壓的李柷喘不過氣。
納妃,雖然是正常不過的事,張婉兮也總有容顏老去的那一天。爲了大唐江山社稷,多子多福纔是正道。
可李柷偏偏就不這麼幹,他雖然坐上了皇帝的寶座,內心卻一直渴望平民式的愛情。
他與張婉兮相敬如賓,如果納妃,那麼夫妻之間的感情必然會有間隙,恐怕再也找不到現在這種恩愛的感覺了。
福全這個狗腿子沒做什麼值得誇讚的事,可就是因爲皇后有喜了這一句話,被何太后大肆賞賜了一番。
何太后焚香沐浴,準備去宗廟祭祀祖先,告知這個大好的消息。
昭宗江山玩的不怎麼樣,卻很能生,一口氣生了這麼多兒子女兒。李柷大概也差不到哪裡去,這結婚沒多久,皇后終於懷上了。
立政殿,張婉兮卻有些擔心:“陛下,萬一是個公主怎麼辦?”
“公主啊,那就和你一樣漂亮,傾國傾城。”
“可是,臣妾萬一生不出皇子呢?”
女人總是多愁善感,張婉兮的小腦袋裡總喜歡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女人是需要哄的,二人成親以後,一直相敬如賓。李柷覺得,相比含元殿那龍庭寶座,這纔是人生:“怎麼會生不出皇子,你看,朕不到二十,你也豆蔻芳華,咱們倆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至少,嗯,朕算算啊,兩年生一個吧,生到四十歲,也有十幾個了。”
張婉兮微微一笑:“若是,若是臣妾真的做不到呢,陛下還是早些納妃吧。”
李柷皺起了眉頭,他不喜歡她說這個:“朕說過多少次了,朕此生絕不納妃。”
“可、可江山社稷爲重啊。陛下怎能爲了臣妾捨棄江山,臣妾不想做楊貴妃。”張婉兮雖然心痛,可她還是希望李柷納妃。
李柷生氣了,他第一次對張婉兮生氣:“你們爲什麼總把錯誤歸咎到女人身上,以朕看,明明是玄宗他自己昏庸無道,關一個女人什麼事!大好的江山,李隆基只知道鶯歌燕舞,藩鎮割據,他自己眼瞎,怪誰了?”
立政殿的宮女太監們嚇得瑟瑟發抖,紛紛跪地求饒。皇帝瘋了麼,竟然敢忤逆不道辱罵先祖,張婉兮也是嚇得面如土色:“陛下!”
“皇帝,你好大的膽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何太后突然來到了立政殿。
完了,辱罵先祖,哪怕你是皇帝,這也是在作死。若是傳到前朝,李柷皇帝的寶座怕都會不穩。
何太后是來找李柷去太廟告祭的,她沒有通傳,誰知道一進來便聽到了李柷這番大逆不道之言。
張婉兮嚇得也跪了下來,何太后臉現殺機。把立政殿所有宮女太監都殺了,李柷的這番話纔不會泄露。
李柷擦了擦汗,叫了聲:“阿孃。”
“我不是你娘!”何太后難得如此生氣:“你連祖宗都不認了,還叫什麼阿孃!”
別說是皇帝,就算是在家族中敢辱罵先祖,被人知道了也會從族譜上除名。李柷竟然敢罵唐玄宗,還直呼其名李隆基。
反正罵也罵了,李柷一咬牙:“阿孃,孩兒認爲李隆基就是該罵。別說是孩兒現在罵,就算是能當着先祖的面,孩兒一樣也敢罵他。”
“放肆!”何太后大怒:“柷兒,你瘋了!”
“孩兒沒瘋,玄宗皇帝本可以大有作爲,他開創了開元盛世,將大唐推上了繁榮昌盛的頂峰。可他晚年耽於美色、昏庸糊塗,又寵信奸臣、肆意挑起邊關戰事,搞得邊關怨聲載道,縱容藩鎮擁兵自重。大唐有此昏君,難道不該罵麼!”
一席話,竟然說的何太后無言以對。何太后雖然生氣,可對李柷這番話心中卻是頗爲讚賞,他能看出玄宗弊政,那麼以後便不會走上這條老路。
“聽說你提了張文蔚爲戶部尚書,又給加封了護國公,可有此事?”何太后又問。
何太后當着張婉兮的面問這個,嚇得張婉兮也跪下道:“陛下,家父難堪大任,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沒想到李柷卻道:“阿孃,張文蔚爲國爲民,體恤天下百姓。孩兒修繕宮廷,略興鋪張他便百般阻撓,數次在朝中向孩兒諫言輕徭薄賦。而對將士出征卻大力支持,傾其之力支持平川。孩兒提拔他並非是爲了他是婉兮的父親,而是因爲他是個賢臣。況且他堂堂國丈,不過是個國公尚且未加品階,還是個二品。遠不如孔林獨孤損,皇后兩個兄長至今還是個無品小官,孩兒不敢徇私。”
這倒是大出何太后意料之外,她看着張婉兮。張婉兮於是道:“太后,兄長在殿前展雲鵬部任職偏校,二哥也只是工部一刀筆小吏。德王尚且不從政,臣妾不敢逾越。”
何太后臉色頓緩:“你兄長怎地只是一區區偏校,這、這也太低了。德王他們不從政,是哀家與皇帝之意,而你家的兄長若有真才實學,不妨提拔提拔,朝廷量才而用,卻也不能讓人寒了心。”
張婉兮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是,家兄愚鈍,功名利祿還是靠他自己去闖。家父也諄諄告誡,不可蒙蔭。”
“嗯,”何太后對張婉兮是沒什麼意見,對李柷卻氣不打一處來:“皇帝,你辱罵先祖,實爲大逆不道!而爲君者,當爲天下先。既然爲天下先,就應該多留子嗣,柷兒是否該考慮考慮選妃之事了?”
何太后一般的心思,多納妃,多生兒子大唐才後繼有人。
“孩兒不會納妃。”李柷說的很淡然,卻不容置疑。
何太后一愣:“爲何?”說着她又看向張婉兮,難道是皇后阻攔?
李柷看出了她的心思“皇后也數次跟孩兒說過,讓孩兒納妃。可孩兒羨慕民間夫妻,夫妻恩愛,從一而終。”
“可、可皇嗣畢竟是國本,柷兒你可想好了。”何太后知道李柷脾氣執拗,再勸也是無用。
“孩兒知道,孩兒與皇后都還年輕,皇后現在又有喜。即便是個公主,孩兒以後二人不再有兒子,大不了從兄長那裡過繼一個儲君,孩兒萬不會納妃!”
“你!”何太后又憤怒起來:“你知不知道你這番話會害死你兄弟。裕兒生性膽小,若是聽到你這番話怕惶惶不可終日。過繼一事,萬不可再提半句!”
皇權爭鬥,李柷這話要是傳到德王李裕那裡,怕還真是會掀起驚天巨浪。李裕比他爭氣的多,不在權力中心的李裕大生特生,已經有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了。
若是有人知道李柷這番話,難免不會牽強附會,有人會極力巴結李裕,搞黨爭。
“是是是,孩兒也就是在這裡私與阿孃說說,對外人是萬不敢提起的。”李柷低着頭,如同做錯了事的孩子。
皇帝至高無上,可你再至高無上也是兒子。
“今日立政殿之事,若是有人敢多嘴泄露半個字,哀家夷你們九族!”
那些個宮女太監們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那裡敢說出半個字來。
何太后很生氣的走了,她氣的是李柷不肯納妃。張婉兮是很漂亮,可也不至於被迷的如此神魂顛倒。
若說李柷沉迷美色卻又說不過去,他並沒有留戀後宮,每日早朝議政還是兢兢業業。那他爲什麼不肯納妃,何太后有些凌亂了。
“陛下,你爲何寧肯忤逆太后也不肯納妃?”張婉兮眼淚汪汪的看着李柷。
每個人受的教育不同,觀念的差異使得張婉兮認爲皇帝納妃無可厚非。可李柷是真的做不到,他不是裝什麼柳下惠,是真的走不出心裡的這個坎。
“皇后,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朕此生有你足矣,女子不易,朕只想給天下百姓做一個表率。而且,朕不想把對你的愛與她人分享,想必你心中也是如此吧。”
張婉兮感動的無以復加,她感覺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一個人。母儀天下已經讓她措手不及,如今李柷又坦誠相待,誓死不娶。自己的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整個世界,才換來今生的幸福。
宮女們跪在地上,心中無比的羨慕。這個皇帝不拘小節,從來沒有責罵過她們任何一個人。有時候她們難免會犯一些小錯,可李柷沒有一次因爲她們的疏忽大意責備過她們。
這樣的皇帝,怎能不受人愛戴。
就連那幾個小太監,也在暗暗嫉妒,做男人真好,可惜自己……
其實不納妃還有一樣好處,沒有後宮的宮鬥。不必擔心日後兄弟反目,手足相殘。
秋收剛過,最逆天的作物地瓜成熟了。
好久沒有敗家子的消息,朱友能正在忙着發展另外一項業務,農具。
糧食的增產,使得農具發展蓬勃向上。各種農具,鐵鍬、鋤頭、犁耙、木叉、鐮刀、甚至出現了鎬頭。
說起鎬頭,還是黃陵山的潘大愣有次上書說礦石堅硬,工具多有損壞。於是李柷大筆一揮,命令軍器監造了上萬只鎬頭送到了黃陵山。
很快,鎬頭的實用性就傳播開來。民間開始仿製,鎬頭開山劈石最是實用,而朱友能開展的這項業務與地瓜離不開。
大量的紅薯上市,家家戶戶動輒幾萬斤的產量,若是地窖儲存吃幾年也吃不完。
地窖儲存存不好容易腐爛,而且費時費力。再就是烙煎餅,可紅薯烙成的煎餅保質期雖然長達一年,可一家十幾口人也吃不了這麼多。
於是再多餘出來的地瓜,就只能切片曬成地瓜幹了。
這裡的切片並不是煮熟,而是剛從地裡刨出來的地瓜就切片扔到地裡曬乾。這樣曬乾的地瓜耐儲存,也容易運輸。
吃的時候,把地瓜幹放鍋裡一煮,加上大米雜糧,很是管飽。
問題是地瓜產量太大,就算是切片也非常耗時耗力,於是朱友能發現了這個巨大的商機。
確切的說是李柷發現的,他畫出圖紙,讓鐵匠們製造出一種手搖的側鍘。
側鍘固定在長條凳子上,有個橢圓形漏斗,只要把刨出來的地瓜放入漏斗,用手搖動側鍘,一片片厚薄均勻的地瓜就被切出來了。
切出來的地瓜隨手在扔到地裡曬乾,曬乾以後便可以拉回家放到屋內儲存上一兩年都沒問題。
雖然有人不斷仿製,這種手搖式側鍘依舊供不應求,很快田間地頭到處都是用這種側鍘切地瓜的聲音,朱友能爲此又是大賺了一筆。
“陛下,魏博軍冊封節度使一事,咱們該做何打算?”第二日早朝,裴樞再次問道。
這次李柷沒有迴避:“反賊朱友文殺了魏博節度使羅紹威,還有臉來向朝廷要冊封?傳旨,孔傑、展雲鵬各帶左右龍虎軍,入魏博平叛,這次無論如何不可讓朱友能這廝再逃了。”
“陛下,若是此時對魏博軍開戰,不知道其他藩鎮會不會有反應?”宰相孔林不無擔心的問。
李柷財大氣粗:“那就連同其他藩鎮一起平了,朕要削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