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揚的旌旗下,張士貴將水壺中僅有的水倒入喉嚨,混雜着臉上的汗水人血腦髓什麼的一股腦的灌進了嘴巴里,目光一刻也不敢偏離戰場,“這羣瘋子!”
他出生將門世家,他曾祖張俊,官北魏銀青光祿大夫、橫野將軍;祖父張和,官北齊開府車騎將軍;父張國,仕隋朝大都督,祖上幾代都是善戰之將。在家族氛圍的薰陶下,張士貴自小就練就一身武藝,弓馬嫺熟。隋朝大業末年,張士貴在虢州聚衆反隋,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殺伐生涯。
張士貴憑藉一身的仗義以及武勇軍略在亂世中混的很好,那個時期他佔據着戰略要地,又有一身的勇名,即便是據守在洛陽掌握着隋軍主力的王世充,以及盤踞在河南的李密瓦崗軍都對他巴結拉攏,甚至將他視爲韓信,他投入那個陣營,那個陣營就將贏得最終的勝利,成爲中原的主宰。
當然張士貴兵沒有看上如日中天的李密、王世充而是選擇了李淵……
投奔李淵之後的張士貴得到了重用,參加了李世民指揮過的所有戰役,身經百戰不外如是。
這一生他打過不少的惡戰苦戰,但是從∑未如今日一般,打的如此艱難。尺寸之所,浮屍遍地,長街小巷,連立足之處都沒有,敵我雙方的拼殺都在一具具的屍體上展開的。就連屋頂上也成了他們全新開闢的戰場,因攻殺的太狠,還踩塌了好幾棟房屋。
原本他的任務是進攻。羅士信給的任務在他看來是極其簡單的,佔據東城在保持最大傷亡基礎上徐徐的將安市城拿下。
之所以徐徐。用意也很明顯。
他們要做一個樣子給三十里外的高延壽、高惠貞他們知道,唐軍苦戰了一整夜。打的很兇打的很累,正是他們的可趁之機,誘惑他們出來撿現成的便宜。如果他們打的太快,以閃電的速度拿下了安市城,給高延壽、高惠貞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來戰!
張士貴這一進入城中,看着安市城這長街小巷的地勢,便覺的有戲。這裡的地形複雜,不適合大軍作戰,在這種複雜的地形。只要對方的戰鬥力不是太廢,怎麼樣也能打上一陣子,也沒有必要故意留手。也好在他存着這個心思,沒有輕敵。
安市城裡的守兵論及戰鬥力與戰鬥意志毫不遜色唐軍,尤其是他們衝在最前頭的那夥兵卒。論及戰鬥力似乎比他麾下的兵卒由要強勢一些,雙方打的不可開交,誰也奈何不得誰。
張士貴確實不給予求勝,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受得了攻勢給鉗制住了,戰局不把握在他手中這危險的局面。幾經奮戰都打不破僵局。直到安市城的守軍突然發瘋了一樣,展開了攻勢。張士貴頓然醒悟,現在已經不是求勝的時候了,穩住局面纔是當務之要。不然壞了大計,將會造成莫大的損失。
張士貴當機立斷,爲了穩住局面。轉攻爲守,依仗着這城中的長街小巷。不斷的抵擋安市城守軍的攻勢,不然安市城的守兵越過這雷池一步。
長街的盡頭。身着皮甲皮兜、手握盾牌長刀的敵軍士兵,打着“楊”字旗號,宛如猛虎一般在街巷中敏捷地穿梭靠近。他們雖然不斷有人倒下,但人數衆多,踏着鮮血和死屍,竟好像是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
這種蟻輔附似的進攻,看似愚笨卻最爲有效。
在這種瘋狂的攻勢下,任何計策戰術都顯得疲弱不堪。
想要扼制住這種瘋狂的戰術,唯一的辦法就是比他們更瘋狂。
他扯掉了字的頭盔,道:“他孃的,老子打了那麼多年的仗,屁本事沒有,就是治理瘋病。跟着我一起壓上去……”這退下來剛緩了口氣,張士貴高舉起了金刀,吆喝着領着親兵再次衝殺了上去。
當羅士信率着莫虎兒、薛仁貴抵達安市城東門的時候,張士貴披頭散髮着正凶悍的站在堆積着將近半米高屍體上,揮舞着那金光閃閃的大馬金刀,大笑謾罵,豪氣干雲。
“虎子,你領五百人從左迂迴着殺過去,仁貴,你幫着莫校尉破綻。記着真正的勇將絕非自己殺的爽,能夠以一當百,而是能夠帶動兵卒氣勢,讓他們能夠以一當十。他們的一當十,遠比一個人的以一當百更有戰力。”羅士信最近沒少指點薛仁貴的武技,現在的他與最初的時候少走了許多的彎路,大有突飛猛進的趨勢。
薛仁貴一揚手中碩大的方天畫戟道:“大人放心,我絕不給您丟臉。”
莫虎兒唿哨一聲,風風火火的投入了戰場。
羅士信先行來到旌旗之下,張士貴衝在最前頭,替他指揮的是軍中的司馬李瑞,名不經傳但是很受張士貴的器重。類似他們這類喜歡衝鋒陷陣的大將主帥,都會留有心腹代替執掌令旗指揮,以免出現一些不可預料的突發情況。
代替羅士信指揮的自然是劉仁軌,而代替張士貴的就是李瑞。
“大總管,您來了!情況有些不妙,楊萬春似乎將兵馬都聚集到一起了,他們這是想突圍。”李瑞見到羅士信,眼睛一亮,心中大定,迫不及待的向他反應當前情況。
“看的出來!”羅士信瞧了一眼宛若瘋虎般的張士貴,對李瑞道:“你繼續指揮,我從右方迂迴殺過去,給張總管掠陣。”
李瑞聽了大急,道:“可是對方採用的是正面強攻,中路壓力很大。”
羅士信大笑道:“你太小覷你們家總管了,張總管勇悍如斯,除非他陣亡於此。不然我決不信高句麗小兒能夠否突破他的防線……”
楊萬春確實不差,但大唐的英雄豪傑,又豈會遜色半分?
他說完沒有理會李瑞,領着麾下兵卒,自往右方衝殺過去。
這街頭巷戰不適合騎馬,羅士信將赤驃丟給了後方照料,踩踏着己方兵卒的屍體,來到了最前線。
看着面前悍不懼死的高句麗兵卒,羅士信大笑道:“這刀槍劍戟的拼殺,我們華夏可是祖祖太爺爺的輩分,哪能輸給百代之後的孫子輩?怕丟臉的,跟我教教這羣孫子怎麼殺人……”
槍出如龍,威勢如虎。
伴隨着他獨特的鼓舞人心的方式,羅士信再次於戰場之上舞動起了他的大殺器……
無人可擋的銀色閃電正如他口中說的話一般,在教幾百代之後的孫子如何殺人。
這夥安市城的守兵實力並不弱,能夠逼得羅士信不得不趕來支援可見一般,但是在此刻的羅士信的眼中,八歲的孩子與十六歲的孩子沒有什麼區別,前者是一招後者也是一招……
沒有抵達一定的境界,兵卒與普通人沒有多少區別。
這種街頭巷戰,陣型排不開,擁擠在一處,相互難以配合致遠,考驗的往往並非是一羣人的戰鬥力,而是少數幾人的戰鬥力。
在着小街小巷中,羅士信個人的武勇能夠完全施展開來。
他的面前永遠只有五六個人,五六個人根本不可能抵擋的住羅士信的步伐……
一排一排的五六個先後倒下去,羅士信每往前一步就意味着少了一排的敵人,一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如魔鬼的步伐,撼動着守兵的左翼。
唐軍左翼的情況與右翼差不多,薛仁貴目前的武勇,雖然不能與羅士信相提並論,但也非一般人能夠應付的了得,加上一個小瘋虎的虎爺莫虎兒。他們帶來的兵卒都是養精蓄銳,打算迎接十萬大軍來襲的隊伍,對上已經與張士貴部打的天昏地暗,體力什麼的都已經有着一定的損耗,遇上薛仁貴、莫虎兒的猛衝狠殺縱然有殺敵之心也無殺敵之力。
隨着羅士信領的援兵投入戰場,唐軍搬回了兵力不足的劣勢。
楊萬春聽着左右翼支持不住的消息,整個人傻傻的呆立着,已經完全沒有計策可以實施了。
喊殺聲在不斷迫近。
感受着左右兩翼的崩盤,看着前方那兇悍的唐軍大將,那魁梧的身形猶如高山一般偉岸,腦中再次響起那句名言“若能厲氣舍死當敵之鋒,則敵之勇者不及怒我,智者不及謀我,我反生而敵必死耳”也意識到了一切問題所在。並非是吳起的軍神理念出錯,真正的原因是他自身的實力不濟,他做不到吳起那樣將擁有神乎其神的治軍能力,能夠將一支軍隊訓練的天下無敵。
他們強,但是對方的唐軍毫不比他弱,尤其是還有那麼多不畏生死的英雄豪傑,與這樣的國家爲敵,高句麗焉有不敗的道理?
“投降吧……不要做無畏的掙扎了!”
楊萬春失魂落魄的說着,淚水從眼角滾落。他受過中原儒學的薰陶,有着忠君愛國之心,同樣的還有點點仁義道德,當前的局面已經無力迴天,與其死撐着平添傷亡,不如投降免去不必要的死傷。他雖在百姓面前將唐軍形容的十惡不赦,然他心中在是清楚不過了。
唐軍不說是仁義之師,但是還不至於對手無縛雞之力的降兵以及老弱婦孺動手,羅士信固然有殺降的黑歷史,卻也是因對方先屠殺了中原百姓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