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要說的也是如鄭麗琬一般的話,也想了解一下,朔方之事,早作防範——
羅士信只是笑了一笑,便如回答鄭麗琬的答案一樣,道:“這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擅自動用戰略物資,確實觸犯了基本法律。我有我的理由,當前的情況,我也必需這麼做。這做了就做了,害怕別人說不成?沒必要大驚小怪的,有處罰就受下,既然有這個規定,就沒有必要考慮怎麼避免了。大大方方的接受,不就好了?受點處罰算什麼?問心無愧纔是關鍵。”
馬周聞言動容的作揖一禮,道:“大將軍德行高尚,馬周佩服。”
“哈,別將我誇的那麼偉大。我只是受過苦,知道那股滋味。這朔方百姓也是我們的同胞,他們受這個罪也因我們大唐意圖兵不血刃的拿下朔方的緣故。目的已經達到,豈能坐視他們受苦而不聞不問?”羅士信說着安慰似的拍了拍馬周的肩膀,回到了人羣中。
馬周瞧着羅士信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淡淡的笑了一笑。
羅士信如以往一般,一邊將獲得的戰略物資分出一小部分給了此次出征的兵卒,其中肉皮青稞這些食物全部都分給了他們,牛羊馬這些大頭留下來。還是老規矩,牛羊什麼的都上報給了朝廷,他可沒有人手去照顧牛羊。至於戰馬,經過一番琢磨商討,羅士信這一次除了將所有的母馬上繳生產,將從突利那裡借來的九千戰馬還回去外。還額外上邀三萬匹軍馬給了李唐。
倒不是羅士信財大氣粗大方,實在是有些逼不得已。
原來是人多肉少,盯着一塊肉就跟盯着絕世美女一樣的。爲了百八十匹馬兒。兩個地位極高的大將,甚至會吵的動起手來。
羅士信在當任右驍衛將軍的時候,就曾變着法子想法設法的討要馬匹,結果沒人願意鳥他。最後還是要到了李建成的頭上,李建成以太子之面,給了他兩百匹。那個時候,不是一般的可憐。
但是現如今羅士信發現肉多人少也不好受。
羅士信管轄的邊兵只有三萬。但是李世民分別撥給他的一萬五千匹戰馬加上第一次掠奪來的一萬三千多匹軍馬,若是再算上現在的六萬五千多匹,除去一些陣亡了的。他手中的軍馬將近九萬之數。
三萬兵卻擁有九萬匹馬,在這缺乏戰馬的中原實在是太奢侈了。而且九萬匹馬一天要吃的飼料,羅士信也難以負擔。莫說是調理的精飼料,就算是最基本最普通的馬草加起來都是個天文數字。
現在擺在羅士信面前的情況是肉太多撐不下去。索性也就大方一點。撥個三萬給朝廷。三萬兵,六萬馬,足夠的了。
大唐現在還是缺馬的,還沒有發展到日後七十四萬軍馬如此可怖的地步,這三萬匹馬還是很需求的。
尤其是李靖、李世績那方面,也需要足夠的兵馬支持。
最新到的那皮皁甲,羅士信也分給了此次第一次誰他出徵突厥的兵卒。這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勇士,值得受到百姓的敬重與愛戴。
又一次的名利雙收。又一次的輝煌勝利,絕大多數邊兵的士氣鬥志都跟着擡起來了。
尤其是聽着那些一動經歷過大戰的兵卒說起一路上的經歷。羅士信言出必行,身先士卒的作風,也讓邊兵意識到這位新上任的大將軍是可以信任的人物。
錯過第一次機會,沒輪到第二次機會的兵卒,將目光鎖定在了接下來舉行的各項比賽上面。絕不錯過這一次機會,兵卒們練習的更加刻苦了。
長安東宮。
李世民看着面前的兩封彈劾奏章,若有所思的考慮者一些事情。
現在的他雖然不是皇帝,但是跟皇帝已經沒有什麼差別了。李淵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準時上朝之外,其他時間都在過着太上皇的日子。
李建成被貶到了西蜀,李元吉失蹤了兩年了,對於他的存活,李淵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對於李世民,李淵固然認可他的能力,相信他能夠成爲比他更加出色的大唐皇帝,但是對於他設計對付李建成這事,還是存有一定的疙瘩,終究不如以前親密。
這向來重視情親的他,體會到了權力帶來的苦惱。本來就重享受多餘處理政務的李淵,更加的沒有心情處理政務,通通交給了李世民與裴寂。
依照李世民心中策劃的藍圖,大唐未來的軍事將會交給李靖、李世績、羅士信、侯君集這四人。這四人在他看來都是軍事能力超凡的人物,足可與秦始皇麾下的王翦、蒙恬與漢武帝麾下的衛青、霍去病相當。侯君集戰功略顯不足,目下則以李靖、李世績、羅士信爲先。
其中他最器重的自當是羅士信,並非羅士信的能力比前兩者強,而是勝在貼心,是當初秦王黨的人,在擁立他爲太子一事上,立下了赫赫的功績,理所當然的更加器重。
近日他卻受到兩封彈劾羅士信恣意妄爲,獨斷專行的奏章。奏章裡禮數羅士信在當任慶州都督期間,所幹的恣意妄爲之事,比如擅自舉辦這個活動,舉行那個項目。至關重要的還是在於越權處理朔方的事物,擅自將朔方糧食分給百姓,有刻意收買人心之舉。
這種事情是輪不到羅士信來下命令的,可是他卻下了這個命令,而且還是在知情的情況下,下達的這個命令:這其中就有點問題了。
“要不,將這兩封奏章,交給陛下處理?”見這兩天,李世民都在考慮這彈劾羅士信一事,以爲他在左右爲難,不知如何處理。房玄齡也就提了一個意見。
李世民道:“你還不瞭解父皇的性子?這信傳到父皇那裡,真正遭殃的就算劉旻、劉蘭了。父皇對自己人向來不在乎這等小事,便如當初的我與大哥,府中的護衛超額了兩倍,他都睜隻眼閉隻眼,何況只是下令救濟一些百姓?”
“那殿下的意思?”房玄齡自問是跟隨面前這個男子最久的謀士,對他極爲了解,但是有些時候,還是沒有辦法知道他到底想的是什麼。
“沒事!”李世民笑道:“只是想求證一件事情,在想我是看對人了,還是看走眼了……”他沒有把話說明,只是道:“慶州的公文應該就要到了,若是到了,第一時間送來給我。”
當天中午,房玄齡便拿着薄薄的一封公文交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有些疑乎的打開了公文袋,這份公文也實在是太小了,這拆開一看,方纔知道公文裡竟然只是薄薄的幾張紙。字跡清秀有力,最近羅士信送來的公文多是相同的字跡,他也知道書寫的人是一個少見的人才……馬周。知道羅士信那邊缺乏人才,也不容易,只是將這個人物記了下來,並沒有花心思去撬羅士信的牆角。
見他來信,李世民意外中更帶着些許的好奇,將信細細看來,忍不住笑道:“這個馬周,也太小瞧我李世民。真將我視爲昏庸昏聵,只憑幾封彈劾就受到蠱惑,任由擺佈了不成?不過此人也真不簡單,竟然一語道破了劉旻、劉蘭的心思,將他們的意圖猜個八九不離十。更加難得的是,他字字珠璣,言語中充滿了一股剛直凌然之氣,了不起,實在了不起。此人讓我想到了魏徵,多謀剛正,當真有幾分王佐之才的樣子。”
見房玄齡一臉茫然,李世民笑道:“這信是馬周以自己的意思寫的,在信中由他替羅士信請罪道歉,希望我從輕發落。”
房玄齡向來自詡多謀,這一刻卻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了。這羅士信犯忌,羅士信不來請罪,他一個下屬,越俎代庖的請什麼罪。這玩的是哪一齣?
“因爲羅士信根本就沒想着請罪,而是在等着受罰呢!”李世民語氣有些歡愉的說道:“他明知道不該下開倉放糧的命令,但性子使然,還是知法犯法的幹了,在他下命令的那一刻,他就做好受罰的準備了。”
房玄齡瞠目結舌道:“這……大將軍還真是個奇人,他難道就不瞭解自己的越權可大可小?”
李世民毫不猶豫的道:“他要是知道,那他就不是羅士信了。”想着劉旻、劉蘭心中彈劾的含義,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因爲看不慣百姓受苦,而下令開倉救濟,與開倉救濟百姓,有刻意收買人心之舉,同樣的事情,意義卻大不一樣。
一個是存着善念,一個卻是心懷叵測,告羅士信手握邊軍大權,收買人心,圖謀不軌。
這一但處罰,兩者的待遇,天差地別。
當初他是看中劉旻、劉蘭兩人心機深沉,功利心重,適合破朔方的局,想不到這局是破了,因爲一點意外導致功勞落在了羅士信的手上,他們竟然將功利心用在了羅士信的身上。
羅士信一旦定罪,獎勵自是輪不到他。撇去羅士信,這取朔方的頭功也自然落在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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