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於青萍,誰能想到‘雞’鳴寺一日遊憑空讓李治心中山呼海嘯‘波’瀾驟起,李治也終究是李治,不會再傻傻的以爲橫空乍現的‘女’人會心甘情願的把那個‘女’人的點點滴滴沒有半點條件的說出來,本能的‘激’動之後,就像暴風雨過後一般又寧靜下來。
不管這份寧靜是否是下一次更猛烈的前兆,但至少此刻,李治不會發昏的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想”
李治還是坦白的道,不無一分僥倖心理。
他一直在注視這個‘女’人,‘女’人很美,所幸不至於美到慘絕人寰的刺人眼,但收斂了笑意的‘女’人除了那水潤的凹凸有致的身材,眉眼盡是男兒也遜‘色’的剛毅,和俯視一切的純粹傲慢,那一句恰似驚雷的話從‘女’人血紅‘色’的嘴‘脣’輕飄飄炸出來後,李治就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但令她意外的是,這個‘女’人竟絲毫沒有變‘色’,那份漫不輕心自始至終都不曾變過。
李治笑了笑,和自己一樣,都是那種以自我爲中心絕對自負的人,只不過自己內斂在心裡,臭屁點的說法是行動派,集聚到巔峰便一股腦火山爆發,一發而不可收拾,不允許有任何阻擋的力量,屬於謀定而後動,動則不是你死就是我傷;而這個‘女’人卻毫不猶豫的鋒芒畢‘露’,恰似滾雷,串串連連不止不休,一動鬼神驚。
‘女’人面對李治,雙目直視,眼神裡感情很純粹,不溫不火,可十分有壓迫力,聽李治說想,固然沒有順勢說出來,但也沒拒絕,只是笑,笑的不算癡癡,也沒有冰冷的感覺,一如清心寡‘玉’的仙人,沒有威脅,卻高不可攀,一剎那,李治有種深深的熟悉感覺,這是個不算友善的故人。
她收斂了燦爛但其實只是淺淺勾勒起的嘴角,輕輕說話,嗓音不悅耳,也不沙啞,希拉平常,但很乾脆清澈,說一是一,好好培養,就是最標準的官方新聞發言人,和那份容貌一般,不驚人不平庸,“孩子還沒生下來,不過,我知道自己是多了一個乾兒子。”
李治頜首,沉默,老半天才道:“十月未到,你從何得知?”
‘女’人不理李治了,她轉過身,緩緩前行平淡道:“我說他是兒子就一定得是兒子,若生個‘女’兒,殺了再生就是,天下又不止一個男子。”
李治‘舔’了‘舔’嘴‘脣’,實在煩惱,這是個讓人很有信任感的‘女’人,她說的每句話,好的壞的都能讓人相信,是絕對敢幹的出來的。
“你是玫瑰吧?”李治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試探的問出了這一句,心中忐忑不安,思索着他可能的回答。
聞言,她繼續前行,聲音卻輕飄飄飛過來,木有一絲‘波’動,道:“你要是李治,我便是玫瑰了。”
李治不自覺的向前尾隨了幾步,雙拳捏的鐵緊,皺眉眯眼道:“那,我要不是李治呢?”
果然是她,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曾相識,歡喜過後只剩下驚了,李治說不出的酸澀,澀的發苦,曾經即使不是故人甚至算大半個仇人,可如今已是完全站到對立的那面,再無挽回的理由了。
‘女’人平靜道:“李治算甚麼?”
李治愣了一下,聳聳道:“這個我也想知道。”
“是嗎?”
李治鄭重其事的點頭道:“是的,一直想‘弄’清楚李治是不是個東西,或者是個甚麼東西。”
她輕聲道:“他不是個東西”
李治拍掌附和笑道:“這個李治確實不是個東西,可他不算個壞人,他有他的無奈,這份無奈是可以理解的。”
她清淡依然道:“但是不能原諒。”
李治哼哼道:“自然,可他已經手下留情了。”
她笑道:“沒看出來,一邊勾引人家‘女’兒,一邊殺人全家,留情在何處?”
李治笑了,似乎沒有察覺到‘女’人身上慢慢散出的煞氣,道:“我留了三條根,一個男丁,兩個‘女’兒,尋常人一旦下死手我不會留下三分餘地的。”
她哦了一聲,因爲揹着身子,李治也看不清甚麼表情,又跟進了幾步,她也不惱,只是輕輕道:“你也說會既往不咎和平相處的。”
李治嘆道:“所以很無奈啊,你僚人太不安分,殺了太多無辜的人,天下戰‘亂’太久,是到安寧的時候,你父親不識時務,我沒辦法。”
“也可能是我僚人太識時務,我父親太過膽小,以爲打一打就能從李世民那裡多取得一點讓族人生存更好的權利,留了七分的力量,最後可笑的死在你這樣一個小孩子手裡,是‘挺’滑稽的。”
她不再說話了,停下腳步,昂首而立。李治也跟着停下腳步,沒有太多歉疚,這麼多年,該淡的忘了,不該淡的也模糊了,只是太多遺憾,見到昔年的故人,就跟重拾起一段回憶,只是這份回憶太多灰‘色’,讓人唏噓的不能釋懷。
李治跟在她身後,道:“我當初去找過你們。”
“幸好沒有找到。”
“我不會殺你們姐妹的,你應該知道我曾經有過這個機會。”
“時機未到,否則你絕不會手軟,你四歲那年酒醉後不是得意的說過嗎,你父親要立你爲太子,無論你大哥犯錯不犯錯,而這個前提就是平當年的僚人之‘亂’,憑自己一己之力,好一對父子,玩‘弄’了天下人,拿萬千人命做賭注。”
“你怎麼知道的?”
她笑出聲:“雖說當初打你,可不過是一個嘴上堅強心裡自卑的醜‘女’孩兒吸引心儀男子的手段,自然會在暗處偷偷的觀望,你那時怎麼可能記住我這樣一個醜丫頭,一天到晚只骨折哄孟水開心,還記得給我說的那個醜小鴨的故事嗎?你說天鵝就是天鵝,醜小鴨就是醜小鴨。然後就給我起了個‘醜小鴨’的綽號,還記得嗎?”
李治苦笑的試探‘性’問道:“爲甚麼沒有告訴孟水或者乾脆殺了我,一個七歲就敢殺人的多刺玫瑰,可絕不是個心慈手軟主。”
她坦白,道破天機,“當時沒想過殺你,即使你殺了我阿爹後,放在那時我也捨不得殺,現在後悔了,所幸還不晚,我很期待你的兒子,要是未來他見到自己被喜歡愛護他的乾孃殺死了妻兒老母,不知道會不會怨恨的生不如死呢?”
李治早知道沒好事,天下即使掉了餡餅,李治也絕對不會相信砸在自己的頭上,他歷來都是悲觀論的支持者,竺寒暄要生子了,他是真高興,雖然昔年她被父兄強‘逼’着進宮,心懷不軌,可自始至終她絲毫沒有傷害過自己,這是個命運多舛的善良‘女’子,除了那份美貌才情,這份善良纔是李治念念不忘的,‘女’人的一句話,不期然間,李治的眼睛都紅了起來,
李治對‘女’人是真的愧疚,昔年自己確實有點罪過,可那更多的是和還在世的老頭子的一個賭約,勝了,他不僅日後成爲國之儲君,而且還可以在老頭子的有限監視下組建屬於自己的勢力,敗了,那這個賭約就煙消雲散,老頭子是絕不肯承認的。
李治驚怒,快步上前攔在她跟前:“玫瑰,你的話不僅刺痛了我的心,知道會給你的族人帶來甚麼嗎?”
她點頭道:“痛了纔好,不痛殺了都不痛快,你們漢人殺了我僚人三十多萬人,孤兒寡母的,你一定沒有看過她們是如何生活的。”
李治驚歎這‘女’人真的已經長大了,萬邪不侵,昔年還會暴躁,現在滴水不‘露’,李治真的無法再如以往對她‘性’子萬分通透了,可要是真讓她殺了那個自己在心裡偷偷給取了‘李冉閔’的小孽畜,李治覺得,到時他一定會哭的,可自己如何能殺她,那她轄下的八十萬僚人又會如何動‘亂’,被何種人利用,李治從心裡厭惡一切內‘亂’,“我會給你僚人更好的生活,可前提是他們要真正的對漢人,對大唐無敵意,你現在是僚人總頭人,不該只爲昔年一家一姓的仇恨‘迷’失雙眼。”
她搖頭:“不用,前車之鑑後事之師,我會自己帶領族人爭取的,那纔是真正不會失去的,靠別人賞賜的人永遠不會真正有活着的尊嚴。”
李治聽她這麼說,更不敢讓開,自作孽不可活,兒時的一念之仁有點玩大了,收不了場,“我是個好皇帝,雖然不會成爲古今第一勤政的那種兢兢業業的君主,也沒有名留青史的軍事施政才能,但就眼界來說,因爲一些特殊的經歷,在某些大的方面,我有着過往時代任何人都趕不上的見識,況且我大唐風氣開放,溶入我大唐的胡人生活有目共睹的。”
她重複肯定道:“不用,我會自己爭取的,另外,其實你去演戲會更優秀的,胡人我自然看的出來,但漢人高胡人二等甚至三等你看見了嗎,一個漢人能用極低極低的價格租借被賣爲奴隸的胡人勞作,自己只符合監督管理,只每天想着怎樣去利用其他人,爲甚麼到了家財萬貫的胡人那裡就不可以,發現胡人敢讓漢人爲奴的,一律抄盡家產,這就是你說的有目共睹。”
李治火大了,再也忍不住,罵道:“去你母親的,不那麼刺人你會死是吧,那邊疆拼死效力時流的最多的是我漢家子弟的英雄血,高句麗、党項、突厥都是被征服者,也許他們以後會一律平等,可那是以後,若我真的對你承諾會一眼平等相待,且不說會對我大唐那些既得利益的將軍大臣兵士百工會有甚麼消極影響,你自己相信嗎?絕對的平等就是天大的謊言,難道非要我‘逼’我騙你?”
‘女’人第一次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思考的表情讓對面的董百燾眼神一驚一乍,在披頭散髮的李治和‘女’人之間徘徊,不明所以。
‘女’人終於不再開口。
李治開心的笑道:“玫瑰,要不我們從新再來,給俺一個機會,也給你、你妹妹還有你那些深山老林裡窩着的族人一個機會,豈不十全十美。”
‘女’人嘆息一聲,低頭呢喃一句,聽在李治耳中卻又是一聲驚雷,“好像以前你也是如此說的,然後自己把那個機會主動抹除了,當時你還只是一個皇子王爺,現在成了皇帝,這話變得越來越廉價了。
這些年來我算了算,形同奴隸直接間接供你漢人驅使的,除了你說的突厥、党項、高句麗還有契丹、黑水靺鞨,現在又多了一個吐蕃,你手下大將薛仁貴、宰相許敬宗解決了高原上的百族爭霸,卻不肯停下來,今日大臣王玄策又馬不停蹄的趕赴高原,秘密協助薛仁貴許敬宗在高原上日夜加緊訓練整整七十萬大軍啊,如此龐大恐怖的兵力不會也爲了和平吧?
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種族,上千萬胡人都在你們漢人作坊、客棧酒樓裡做工,再過個百十年,你們漢人就能徹底坐穩這片遼闊土地上所有非漢人的主人,我們僚人到時也不例外,可這千萬胡人在大唐活動,你會不會午夜夢醒時分驚出一身冷汗呢?
那七十萬‘精’銳的鐵甲大軍,‘弄’得你的天下會十年來集聚的錢財,消耗大半,否則哪會給小金陵王這種桀驁不馴的大商出頭機會,更弗倫三分面子了,這七十萬大軍都是用來鎮壓殘殺可能反抗你們漢人奴役統治的胡人,對嗎?玫瑰這回總沒有說錯吧”
叫“玫瑰”的‘女’人笑了笑,意態闌珊的慢慢遠去,‘女’人青絲飛揚,背影‘挺’直,只是這回,李治沒有再去追。
李治低着頭,轉身走到坐靠在石凳上品茶吃點心無憂無慮知足常樂的武大姐,把她抱起,然後自己坐在她的石凳上,再把武順放在大‘腿’上,不去佔便宜,靜靜的也不嫌口水的吃着武大姐的點心,飲着她的茶。
武順雙手主動抱着李治腦袋,揣測着剛纔是啥道行的‘女’人,能夠讓李治無力到這種地步,這已經不能用強悍來形容,而是虎虎虎。
以後還是應該遠離這種虎人爲妙,這種看重權勢以天下人爲棋子的同‘性’,可不是她這種不青蔥卻絕對是小豆芽伺候得起的,至少她就沒見過自己那個手段驚人的二妹能讓李治無可奈何的,顧忌如此多,根本不敢霸氣外‘露’用強的。
二妹也好,自己也罷,相公這廝惱羞成怒時,可從來動手動腳的厲害。
李治兩口就喝光茶水,牛飲,隨意的吐了七八片茶葉,讓坐在對面的李清河無法忍受的扭過頭,甚爲氣悶鄙視的吐出一口抑鬱之氣。
於飲茶之道,李清河可謂深得李漁《閒情偶寄》中“星星之葉,纖毫入嘴,塞而不流”,一杯未品,一杯而止。
咋辦?
救是必須的,這個‘女’人不能殺也是一定的,可怎麼救俺那可能要成爲苦‘逼’娃的小牲口,又怎麼讓這“九頭牛不回頭”的帶刺玫瑰回心轉意,都是天大的難題,自己的道行還得繼續修煉。最重要的是,有多少人知道那七十萬大軍以及……他們的作用。
李治深呼吸一口,對着樹袋熊掛在自己身上的武順低低輕輕的小聲道:“好娘子,這回你得去幫相公辦一件事。”
“啥呢?不刺‘激’娘子姐姐可不幹,無壯男就免談了哦?”武順美目盼兮的不停眨啊眨的,風‘騷’依舊。
“刺‘激’絕對有,壯男就沒有了,未來說不定會成爲猛地一塌糊塗的小豆芽倒是可能有一棵,做不做?”
“做,到底做甚麼?”
“替我偷一個‘女’人出來還有她可能生的那個……兒子。”李治目光閃爍的道,低頭‘陰’沉着臉,一點不像在開玩笑。
“偷人啊,可惜是個‘女’人,放心吧,大姐出馬,一個頂倆。那個竺寒暄母子姐手到擒來,註定逃不脫囊中之物的命運,姐已經準備餓虎撲小豆芽了。”武順抱緊李治,頭搭在李治的肩膀上,口出狂言,堅定如磐石。
而此時,馮白馬身邊那個令人“驚厭”小鳳姐,已經張慌扭着自己香‘臀’衝進了一座金陵最大的山莊。
山莊後晴空初現,荷塘中的荷葉雨打芭蕉似得低着頭,在一個被喚作《輕候》的涼亭中,一張石桌,兩條紅木椅,無茶無果,只有一壺二十年的‘女’兒紅。
兩個男人,一個少年一個青年,談笑風生,一旁是兩個全身勁裝的‘女’子,一個撫琴,身材妖嬈,相貌卻稚嫩清淡到無知的美‘女’,矛盾的冷着臉,琴聲幽幽,恰到好處;另一個持劍抱‘胸’,閉目無言卻殺氣騰騰,後者正是魚玄機。
小鳳姐的叫嚷聲在前院中便打斷了青年和少年的談興,小金陵王皺眉道:“大吵大鬧的,不是要緊的人,就‘亂’棍打出府外。”
一個管家模樣的油滑八字鬍顯老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恭聲說了幾句,道:“是白馬新‘弄’上手的破鞋,說白馬被人廢了。”
眉‘毛’出奇的鬆了下來,可尖銳的眼角卻煞氣升騰起來,小金陵王候弦高看了一眼坐在對面似乎有看好戲興趣的少年,知道如何做了,冷聲道:“讓她進來。”
“喏”
小妖:更新晚了。總算趕上了。還有真沒有挖甚麼新坑,很多自認爲下了心思的細節,在讀者都是一目三行,再加上看的是盜版,後來可能改了章節也不知道,所以才認爲是坑,咱不再挖掘新坑了,這段時間主要大愛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