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三曾經評價張良張子房,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李治算是真正的體會了一把隱於幕後,操縱全局的快感。
“江湖雖然不見哥,但江湖中到處流傳着哥的傳說啊。”翹着二郎腿,李治很是風騷的看了看旁邊坐着看書的武媚娘。
李業詡、房遺直、蕭陵等人彼此對望了一眼,都是一臉的無奈,倒是頗爲敬仰的看着正在專心看書,靜若處子的武媚娘,隨後心中哀嘆:“唉,蒼天無眼啊,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算了,就讓他盡情得意吧,自家婆娘是個活諸葛,能不得意嗎。”
想到這,幾人不由的就是相視一笑,思緒也不覺的回到昨夜,當真是驚心動魄啊......
“夫君,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生病了?”看着從皇宮回來的李治就是鐵青着臉,坐在房中,一語不發,往日溫軟的目光,此刻凌厲的如同刀子一樣,好像隨時要飛出來扎人一樣。
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李治就是冷冷一笑:“剛纔李和稟報說本王那四哥和父皇的一番話,將母后氣病了,本王大驚,快馬入宮,羣醫束手無策。”
武媚娘驚訝的捂住嘴巴,李治鬆了口氣:“還好,當初本王就使盡手段,將孫思邈留在長安,總算救回了母后,但孫道長臨出宮時候告訴本王,如果像這樣的刺激再來一次,恐怕真的是迴天乏力了,就是這次,那也是命懸一線。”
說到這,李治站起來猛的將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摔碎在地上,低沉着聲音狠聲道:“要是母后真的被魏王那王八蛋氣....老子必親手斬下他的狗頭。”
魏王李泰是李治一母同胞的哥哥,至少表面上維持着溫和麪目的李治,如今卻如此兇狠要將自己的哥哥親手斬殺,看得出來,李治現在簡直就是怒火滔天了。
武媚娘一直都是個聰明女人,更是擁有着鐵血梟雄的潛質,聽了李治的抱怨不僅沒有像一般女人上前安慰,反而是心中暗暗稱快,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問道:“看來陛下這次對魏王也是恨極了吧。”
李治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回道:“本王聽來喜說,父皇氣的將顧愷之的《畫雲臺山記》都撕了大半,那可是父皇最喜愛的書帖之一呢,嚇得來喜現在正在請匠師粘補呢,這次四哥是真把父皇給氣狠了。”
武媚娘聽完後丹鳳眼就是一亮,隨即看着還在生氣的李治,斷然道:“夫君,我們的計劃可以提前了。”
“什麼?”李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們的計劃可以提前了。”武媚娘一字一頓,清晰明白的緩緩回道,沒有絲毫重複第二遍的不耐煩,笑容恬靜嫺雅,聲音也很是平淡。
但李治卻是猛然間身體就是一僵,原來氣憤的神色,漸漸被一種陰沉所取代,“時機到了?”
“到了。”武媚娘眼睛慢慢的眯了起來,朱脣也彎了起來,颳起了一個美麗但卻有點危險的弧角。
沒有懷疑武媚孃的話,這是有乃於四年來武媚娘變現出來的眼光和手段。
武媚娘突然依到李治身邊,將李治右手抱在懷裡,笑道:“這也正好給魏王一個教訓。”
颳了刮武媚娘高挺白皙沒有任何暇漬的瓊鼻,李治失笑道:“你把夫君當成什麼人了,這點決斷還是有的。傳令吧,讓那些傢伙行動起來吧,本王要讓四哥滾出長安,眼不見心不煩。”
“得令。”武媚娘調皮的笑道,一雙媚眼也更加明亮照人,好似有一把熊熊的火焰在燃燒啊,太子妃啊......
房府,書房,父子三人。
房玄齡看着自己這兩個一臉肅色站在自己面前的兒子,這些年來心中的疑惑,卻是盡解。
這十年來,這兩小子和晉王天天混在一起,和其它大臣家的紈絝子弟們,還一起組織了一個什麼“天下黨”,整天鬥雞遛狗,不幹正經事,讓一干老爺子們,都是搖頭失笑,就這樣,還結黨,笑話而已。
但如今就是這些平時不入他們這些老爺子眼中的混小子們,此時卻是將這位把持着大唐宰相之位二十來年的房老頭子,着實給震住了。
放在眼前的是一份名單,儘管這份名單只是名單的十分之一,可就是這樣也把老爺子給真正的嚇住了,這是可以把天給翻過來的啊。
名單上面,全是人名,大唐朝廷軍政兩界各個官員的名稱,從中層到高層,多達數千人,如果真的只是十分之一的話,那也就是說,“天下黨”掌握着大唐數萬官員,當真是網羅天下了,其中七宗五姓的更是比比皆是,足可以翻天覆地了。
現在這份名單就擺在老爺子桌上,相信現在同樣的名單也出現在其它大臣的桌上,猖狂的無以復加,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這些人是我的人,又怎麼樣呢?
是啊,又怎麼樣呢?換掉這數萬官員,呵呵,不說其中牽涉到方方面面的各方利益,即使真的除光了,這大唐天下也立馬就會奔潰,又是一個隋末亂世,天下易主了。
其中更是有不少自己的家族子弟,如今也是身居高位,房老頭心中此時再比較了一下魏王李泰和晉王李治,兩者手段相差不可以道里計啊。
“老夫很好奇,這幾乎站着天下四分之一的官員,你們是怎麼控制,吸收入你們那個天下黨的,這也是老夫最好奇的。”房玄齡皺着眉毛道,這手段太逆天了。
房遺愛得意的笑了笑,卻是房遺直說道:“父親,黨魁當初說聖人之言純屬放屁,還是臭不可聞的屁,兒子當時又是氣憤又是反感,後來黨魁給兒子說了一段話,和兒子打賭。這十年來,兒子陪着黨魁打理天下黨,見到的多了,對着人心也看透了許多了,雖然沒說,但也知道自己輸了。”
“哦,什麼話讓你如此推崇?”房玄齡有點好奇道,就連李治對聖人之言的詆譭也沒去計較。
房遺直笑了笑說道:“黨魁說,男人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爲背叛的籌碼還不夠;女人無所謂正派,正派是因爲受到的誘惑還不夠;善良是善良者的墓誌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佛不度我,我自成魔。以前總覺得這些話實在太偏激,但見識了太多的骯髒,也就奉爲至理名言了。”
房玄齡有點不敢相信的看着這個印象中有點老實迂腐的兒子,不過和李世民打下個整個大唐江山,上層人彼此間的齷齪,還有這二十來年大大小小的事,房玄齡也看透了太多太多,聖人的話有時候真的不敢苟同。
“父親,你不是想知道,晉王殿下爲什麼能夠得到這麼多官員的效忠嗎?很簡單,晉王殿下將這些大臣全綁上他的戰車上,戰車衝刺,他們自己還有後面的家族都將會得到極大的利益,相反,晉王殿下失敗,那麼他們也會損失慘重。
就說如今已經遍佈大唐、遠銷海外波斯、羅馬的玻璃生意吧,其中入股的就有關西近百家的世族,每年的銷售額,近千萬兩。
還有晉王殿下的船隊,其中就有南方的大世族三十來家參與其中,每年獲益甚至達數千萬兩,遠超過大唐一年的賦稅。
還有其他絲綢、烈酒、糧食、瓷器......等等,有時候真的是遠遠佩服晉王殿下,能夠將那些家族一起聚合在一起。
當然也有一些不聽話的,不過都消失了,用晉王殿下的話就是,拉一批、中立一批、打一批,其中甚至有陛下的身影。例如烈酒,光這一項,所有人只看到每年換回數百萬牛羊還有無數的財富,卻不知道,因爲這些烈酒,已經有數十家族滅族了,在草原上,加入天下黨的將領們,成爲最忠誠的護衛隊,浴血奮戰,殺了不下萬人的劫匪,那是因爲其中有兩成是這些將士們的。
殿下從來沒有獨吞過任何生意,十年來總是將更多的人綁上利益的戰車上,哪怕是七宗五姓那種千年豪門在殿下的陣營中,也不缺乏身影。
與其說是支持殿下,不如說,殿下是他們利益的代言人,成爲他們彼此間聯繫合作的紐帶。
拋開這個紐帶,他們就永遠合作不起來,這就是殿下這些年的所得到最大的成就。”
“就這樣,用金錢作爲紐帶?”老爺子搖了搖頭,不相信道。
“當然不止這樣,權力、地位、榮譽,永遠是不可缺少的。說道高級武將,殿下掌握的其實並不多,但中級的將領,十年來,殿下掌握不下萬員。
他們也許只是一縣的縣尉,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晉王殿下手下的,但一旦晉王殿下一聲令下,卻有人自能讓他們乖乖聽令。父親,天下黨組織等級之嚴,十年來勢力之大,涉及的各方利益更是複雜的難以想象,這些是你所不能想象的。
哪怕是兒子在裡面十年,也只是黃金級黨員,上面還有白金級、寶石級黨員,知道的不全,不過卻曾經見到,那些被殿下所謂‘洗腦’成功的年輕黨員,對殿下的崇拜,你根本不能想象那種狂熱。”
說到這兒,房遺直和房遺愛都是有點駭然。
當初,李治帶他們去的地方,那裡的天下黨員對李治的眼神,狂熱無比,簡直就把李治當成神了。
“那他是怎麼辦到的?”房玄齡好像在聽故事一樣的問道,實在是不怎麼相信,十年裡有人會在自己手下建立如此大的組織。
“不知道,殿下只是說,只是曾經一位奇人交給他的‘傳銷’神術,能夠讓人瘋狂的。”房遺直聳了聳肩。“父親,我們房氏家族的產業,十年來瘋長了十幾倍,不是沒有原因的。”
“沒想到啊,真沒想到......”房玄齡呆呆的喃喃自語起來。
房遺直笑道:“那是父親你們從來不怎麼重視商業,其實商業是士農工商最重要的,士農工商應該掉個個兒,叫商工農士,讀書是爲了什麼?還不是名利。父親大人不必生氣,父親大人幾十年來的努力,恐怕在能夠施展才能之時,也是因爲這樣才能夠‘留取丹心照汗青’吧?這是勢,晉王殿下的勢無可抵擋。”
房玄齡默然,無疑,晉王殿下如果上位,確實能夠給自己家族帶來巨大的利益,自己兩個兒子未來必是一番大員,哪怕竟如中樞也不是不可能。突然,房玄齡心中一動,問道:“四年前,陛下要徵高麗,結果羣臣還有天下士族紛紛反對,是不是?”
房遺直搖了搖頭,讓房玄齡心中鬆了口氣,還沒有妖孽到那種地步,卻沒想到......
“那時候,孩兒還是白銀中品黨員,不太清楚,不過,現在黃金下品已經有資格查了一點資料,卻是黨魁發動的反對浪潮,和天下黨合作的九百世家第一次在聯手合作。而且這一次,晉王殿下也在陛下那兒得到了巨大的優勢。”說到這兒,房遺直又把魏王李泰在太極殿的話和將長孫皇后和陛下的反應一一說了出來。
房遺直終於說完了,房玄齡沉默的點了點頭,過了好半天,拿起桌上的毛筆,在一張盟約書上寫上了他的大名——房玄齡。
而此時......
在長孫府...
在杜府...
在李靖府邸...
在李績府邸....
在程妖精府邸......
“哈哈哈,好,真不愧是我程咬金的徒弟,到時候,一定要給我那個寶石黨員,難怪你們小子平常這麼有錢,還說是晉王殿下給的,快快,將那萬金美酒‘五糧液’給我擡上來,原來咱家
也有這酒的股份啊,老子一個月的俸祿都不夠喝幾壇的,玩哈哈哈。”
在段府的.....
一夜之間,李治毫不猶豫的像那些老狐狸,活了一輩子的人精們,展示他的肌肉,對於這些靠造反起家的老爺子,來到這個時代十幾年的李治,也瞭解了這個時代,現在是根本不相信一千年後關於唐太宗和大臣君臣一家親的話了。
這些文臣武將們,雖然不能說都像侯君集一樣狼子野心,但有足夠的利益,早李世民的反,也絕對眼皮都不夾一下。
七宗五姓,延續千年,絕不會對一個皇帝或朝代忠心耿耿的,哪怕那皇帝再雄才偉略,再英明神武,都不行,一切還是看誰力量大。
五胡亂華後,中原也亂了幾百年,幾百年的忠誠、背叛、歸附、再背叛,早就讓這些世族大臣們,一切都以自身家族利益爲重,能夠給他們帶來利益的皇子,絕不是一個整天只知道吟詩作賦的魏王所能比擬的。
於是,昨日發生在朝堂上的事也就不奇怪了,家族之上,是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哪怕你官至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永遠離不開家族的掣肘。
隋朝末年,爭奪天下的無一例外,全是得到了世家豪族的支持,甚至就是本身參加了爭奪。
例如關中李閥的李世民、太原王氏分支的王世充、得到山東世家支持的竇建德......
這個時代,是世家豪門的天下,皇族也只是第一世家而已,所以中國人歷代都要詆譭前朝,但無論李世民、還是後來繼任的唐高宗李治、武則天,都要全力的支持科舉,瓦解世家豪族。
回過神來,如今,詔諭下來了,幾人都是欽佩不已,人雖不在朝堂,但風雲卻不脫五指之間,何等的風采。
“夫君,明日就是新年了,爲父皇和母后準備的禮物,如何了?”
“放心啦,到時候本王要給所有人一個驚喜,所謂新太子傷人三把火,就從明晚開始吧。哇哈哈哈......”李治很是囂張的大笑起來。
“子系中山狼,得知便猖狂”武媚娘不滿的瞪了李治一眼。
“人不猖狂枉少年。走,兄弟們吃酒去。”李治當先大步而出,
李業詡、房遺直、蕭陵等人也是大聲應和道:“人不猖狂枉少年啊,走咧。”一羣大唐高級紈絝,呼嘯着在新任太子爺的帶領下,瀟灑去了。
身後的武媚娘喃喃低聲道:“人不猖狂枉少年嗎?......年輕真好。夫君,等等媚娘......”
一陣香風,後廳中再無一人......
小妖夢語:大唐的兄弟們,這是一種先結果再回憶的手法,古龍經常這樣寫的,像前輩靠攏。希望大唐的兄弟們能夠接受,不喜歡的,說一聲,下回注意了。另外,大唐的兄弟們,也賞給小妖吧,大唐需要兄弟們力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