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大戰後,李績便風馳電掣的率軍直搗漠北薛延陀最後的大本營——鬱督軍山了,因爲前面有薛仁貴和李敬業兩隻巨鉗在肆意揮舞,李績一行大軍雖有大量輜重,但馬匹衆多,又無戰事,走的其實也不慢。
疾速行軍十多天,終於在距離鬱督軍山數百里開外,夜幕降臨的時候,無巧不成書的遇到了同樣奔行而來的薛仁貴大軍和李敬業大軍,三軍會師。
其是時,安排好軍務,已經將要入睡的李績接到衛士的稟報,又驚又喜,沒有片刻停留就奔出了營帳,就要迎出營寨之外。
卻不想還未立臨近營寨大門,就聽老遠處傳來一聲歡呼。
“父帥安好?”
一聽到這個略顯跳脫的聲音,李績心頓時放下了一半,步履也重新緩了下來,一路戰事順利,李績心情大好,隔着老遠處也湊趣笑道:“前面是哪家的兔崽子喊父帥,莫不是有膽冒充我家犬兒”
剛剛邁進大營,就要上前擁抱自家老爹的李敬業面色一僵。
犬兒?
自己啥時候成犬兒啦,如果我是犬,那你不是老犬,我娘不是母……
呸李敬業暗罵了一聲,衝李績苦着一張臉,渾身上下透露出被罵了十八代祖宗,還不能反駁的憂鬱情懷,
一旁的薛仁貴裝作沒看見,身披極具個人特色的白色明光凱,白色披風,白色錦羽頭盔,白色襯衣,上前拱手道:“見過大帥,末將甲冑在身,不能行大禮,還請大帥見諒。且不知大帥何時開始攻打鬱督軍山”
李績本是準備上前客套兩句,卻被薛仁貴的話說的一滯,隨即反應過來,上前拍了拍薛仁貴的肩膀,無奈而又欣慰的苦笑道:“知道知道了,莫急莫急,青年人啊,莫不是累月行軍打仗,憋了火氣,今日竟如此好戰,鬱督軍山城中此時怕有三十多萬大軍,倉促間,誰能克得了,一路殺戮,薛將軍這脾氣也急了幾分。走走走,進去說話。”
英國公李績,從隋末天下大亂,羣雄並起的沙場歲月走來,見識可不是常人能比,要不然也不會在後世的《隋唐英雄傳》裡落了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通一千年,後曉五百年的徐懋功,徐神仙。
此時見薛仁貴心急邀戰,立即深知薛仁貴秉性,不覺又調笑道:“這次定要薛延陀滅族,讓天下知道大唐的兵鋒是最鋒利的”說完又對李敬業道:“你也要好好學學薛將軍,不要整天到晚,就想着偷奸耍滑。”
一爲父,一爲子,後世辮子王朝有一書名爲《弟子規》,其上所言,父親打兒子,小杖則受,大杖則走,此亦爲孔子之言,意思是父親打你,輕點你就受着,讓你老爹出口氣,以盡仁子孝心,重了你就跑,否則打傷你,是陷父親於不仁。
可見古時父子地位是完全不對等,甚至對立的,恰如君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所以本着少說少犯錯,沉默是金銀的“畏怯哲學”,李敬業決定——忍。
倒是一旁的薛仁貴解了李敬業的尷尬,不禁笑道:“大帥可不知曉,來路上,小李將軍可是大敗薛延陀殘部,斬首五萬,如今鬱督軍山其實是不超出二十六萬大軍啊”
“哦?”
李績驚奇了一聲,側頭看了看李敬業,李敬業立馬高高挺起胸膛,矜持的等待自家老頭誇獎的李敬業。
卻沒想李績驚歎了一聲後,就沒下文了,倒是和薛仁貴一路笑聲,走進了大營,讓後面跟着的李敬業着實鬱悶。
李績的大帳,早已掛好李治特地贈與的由錦衣衛繪製的陰山地圖,站在地圖前,李績指着鬱督軍山,道:“梯真達官膽子大,以傾巢之兵南下與我軍大戰,卻是正合了我軍的心意,薛將軍不負陛下和本帥之望,做了那囂張的老兒,如今鬱督軍山雖不知什麼情況,但想必士氣必然低下”
李績在說道薛仁貴斬殺梯真達官之時頓了一下,看來是有意隱去了冷箭一事,薛仁貴聞言,心中一暖,也仔細的藉着牛燭的燭光細看地圖。
看了半天,薛仁貴才笑道:“聽說胡人自詡爲狼族,那我大唐自然是猛虎無疑,一羣猛虎此次必吃的薛延陀連骨頭渣也不留”
說了一句湊趣話,薛仁貴又道:“末將以爲,這次大戰固然要打進鬱督軍山,從而佔領陰山草原,但鬱督軍山據說城高池深,還需打造足夠器械,攻心爲上。”
李績聞言笑道:“看來薛將軍胸中自有溝壑,該咋打咋打,只要能打勝就一切萬歲”
薛仁貴忙道:“大帥謬讚。”
李績看了看天色,道:“夜已深,如今三軍會師,明日齊齊北向,再做他想,快回去休息吧。”
薛仁貴立即點頭:“末將告退。”
待薛仁貴走後,李績道:“聽說你此次大戰得勝,很是了得。”
李敬業眼睛一亮,昂起頭,不在意的揮揮手道:“小意思,小意思。”
但是那露出來的大門牙,卻透露出心中的歡喜。
李績哼了一聲,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打仗的時候不要那麼拼命,做將軍的,臨陣指揮,布大局,纔是正道。”
“得令”
李敬業大叫的回了一聲,氣宇軒昂的轉身走了出去,後面的李績欣慰的一笑。
而在此時,鬱督軍山也正在進行一場大事件。
正所謂,蛇無頭不行,梯真達官死了,曳莽被拔灼殺了,然後拔灼又步了他老爹的後塵,所以楊善遊率剩下五萬人竄回故土鬱督軍山後,贏得軍心大權在握的楊善遊,乾綱獨斷,立馬立了梯真達官的侄子咄摩支爲酋帥。
雖然出兵之時三十多萬大軍,歸來只剩五萬出點頭,但當初隨軍之人,皆是薛延陀達官貴族,所以,雖是大敗,但哪怕殘兵遊勇,回到鬱督軍山後,名正言順下,大權也未失。
而贏得軍心的楊善遊自是春風得意,一進鬱督軍山,立馬要進行冊封大典,實質是給自己的身份正名,我還是薛延陀宰相,而且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實權宰相。
咄摩支是梯真達官的侄子,得到大軍大敗而回的消息,還未反應過來,楊善遊就派人來告訴自己要成爲薛延陀國新任大汗,然後來人匆匆的給還沉醉在興奮中的咄摩支穿上華服,帶着她驅車進了王宮。
薛延陀大軍回來得很突然,從出發到如今前後不足二十天,誰也不敢想象,大軍會敗的如此之慘,梯真達官和其兩個兒子,還有衆多的薛延陀以及其附庸國的貴族元老也未如所料同車歸來,這使留守鬱督軍山衆薛延陀人大感意外。
瞭解了詳細情況的咄摩支看着風塵僕僕神色沉鬱的楊善遊,心中頗覺不安,想象着城外即將趕來的唐軍,欣喜之心立退,巴巴的看着楊善遊,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咄摩支求救的目光,楊善遊心中大爲滿意,好生安慰了一下咄摩支脆弱幼小的心靈。
因爲楊善遊等人是早晨進的城,大典在下午舉行,所以志得意滿的楊善遊一通胡話,唬的放下了擔心的咄摩支大爲興奮,午膳竟吃了七八斤熟牛肉,飽的直哼哼,但緊張擔憂卻是終於緩和了過來。
鬱督軍山的王宮大殿中,薛延陀大半掛的上號的權貴們,全都匯聚到王宮主殿內。
這一切,自是因爲薛延陀新大汗要新鮮出爐了。
但是唐軍兵臨城下,哪怕是這樣理應全城歡慶的盛事,也顯得隨意了許多,
牛角號聲響起……
大殿內嘈雜的聲音漸漸平息,衆人很清楚,號角聲響起就說明了儀式即將開始。
咚咚咚
鼓動,着一身用絲綢錦緞縫製的羊皮大襖,略顯緊張的咄摩支在楊善遊的陪同下,緩緩走進大殿。
十三四歲的咄摩支,顯得十分稚嫩,殿中衆人,見咄摩支走進來,但卻齊齊看向黑紗罩頭走在咄摩支身後的楊善遊。
咄摩支的正式出現,沒有引來尖叫聲,薛延陀衆貴族們只是平淡冷漠的看着咄摩支這個少年,儘管咄摩支笑的很燦爛,不斷朝衆人揮手致意,但卻得不到一人響應。
咄摩支的笑容收斂了,他不是傻子,看得出衆人並不歡迎自己這個新大王,這一刻,他能深深感覺身後那從來不見容貌的宰相帶給自己的壓力。
雖然看不見相貌,但一身錦裘的楊善游出身於有“天下第一姓”的大世族崔家,那溫文爾雅的氣質,在一舉一動中都顯得卓然不羣,一對眼睛透過黑紗顯得炯炯有神,耿直真誠無比,但眸子深處,卻隱約閃現出狐狸一般的光芒,顯得詭詐老辣,但是一身丞相應有的氣度,盡顯無疑。
上了大殿高臺,坐在白色虎皮鋪就的椅子上,咄摩支略顯無措,而身後的楊善遊此時卻已默默地站在咄摩支前面,待殿內無人發出絲毫聲音,才淡淡地說:“過午了,那麼……儀式,開始吧”
語畢,衆臣散亂的單膝跪了下來,右手攢拳放在左胸上,“臣等參見大王。”聲音雖大,卻無波無動,不帶絲毫感情。
矜持地退後一步,楊善遊也轉身向咄摩支欠身行了一禮。
然後不待咄摩支迴應,自顧自的轉身對衆人不溫不火地念道:“長生天在上,金狼神在上,兩位先王辭世,我薛延陀大軍大敗,如今唐軍兵臨城下,爲保我薛延陀存亡,自今日起,咄摩支繼位我薛延陀汗國酋族長,但從今日起去掉可汗的稱號”
臺下人沒有任何人反對,甚至沒有任何波動,似乎一切都理所當然,這讓坐在上位的咄摩支露出一絲迷茫和失望。
“今,受先王遺命和新王之命,以長生天的名義,楊某將繼續總理薛延陀部落所有事務”
說到這裡,楊善遊的言語第一次激昂了起來,聲音都微微發顫。
楊善遊的話讓咄摩支很疑惑,自己什麼時候有過此命的,先王不是橫死的嗎?哪來的遺命。
但殿下一直保持着行禮姿勢的衆人們,卻是齊聲念道:“讚美長生天,讚美金狼神,保佑我薛延陀汗國”
這讓好似旁觀者的咄摩支心中涼到底了。
新汗初登,本是天大喜事,但二十日內,連換了兩任,死了兩位,也就說不上什麼大幸了。
夜色籠罩薛延陀汗國,唐軍兵臨薛延陀鬱督軍山,但只有楊善遊還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咄摩支登上了酋長之位,卻是十足的傀儡,而楊善遊則第一次有了自己莫大的本錢,第一次能夠掌握二十多萬大軍,東山再起之日似乎已經出現在楊善遊面前了……
但出奇的是,楊善遊掌權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連夜派使者趕往唐軍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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