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長安,昭昭大理寺,喧嚷熱鬧的朱雀大街人流穿梭,忽然有一輛馬車從南面而來,一路直奔大理寺門口。
“快看快看,誰家這麼帶種,車子到了大理寺也不停下,莫非是鄉下來的土鱉不成?”朱雀大街行人很多,大家突然看到如此稀奇之事,頓時站在遠處踮起腳尖張望。
大理寺是什麼地方?此乃一國刑罰重地,平日裡莊嚴肅穆,別說趕着車架過來,就是徒步走過門口都得放緩腳步。
不放緩也行,如今的大理寺卿仍然還是裴矩,這老頭可是個歷經兩朝四代的猛人,年紀之長威望之高,整個大唐不做第二人想。
你敢犯到裴矩老頭手裡,他一個不爽就敢罵娘,偏偏你還不能回嘴,否則分分鐘就有衙役把你抓起來,,就算到李世民面前去喊冤都白搭。
一個看戲的小販嘿嘿壞笑,對周圍羣衆得意道:“大夥兒打個賭,我賭這架車馬肯定是鄉下來的土鱉,所以纔不知大理寺威嚴,竟然一路趕到了門口。”
“是啊是啊,有好戲看了,裴矩大人的脾氣可不好,說不定會出來罵他們一頓,如果乘車之人要是頂嘴的話,嘿嘿嘿嘿……!”
百姓們遠遠圍着看熱鬧,恰好有一羣巡街的武侯經過此地,其中一人目光猛閃,遲疑道:“諸位同僚快看,那架馬車有些不對勁,它的車輪外面包着一層軟皮,趕路之時幾乎沒有聲音。這種技術,這種馬車,長安城裡似乎只有一輛,乃是涇陽侯專門給皇后娘娘製造的鳳攆。”
“這架馬車不是娘娘的鳳攆!”另一個武侯的目光也在閃動,低聲道:“娘娘的鳳攆有六副屏翅,這架馬車卻沒有,而且規格也小了很多……”
兩人對視一眼,突然同時閃過一個念頭,脫口而出道:“莫非是涇陽侯家裡的馬車?”
車輪包軟皮,其實就是裝了橡膠輪胎,這種技術在整個大唐肯定沒有,韓躍當初爲了防止長孫的鳳攆顛簸,所以才幫着製造了一架,武侯們常年巡街,偶爾也見過皇后鳳攆。
便在這時,人羣裡忽然有人低聲道:“快看快看,有衙役出來問話,嘖嘖,好戲要開場了。”
衆人精神一振,連忙跳腳觀望。
確實有衙役出來了,而且還是四個人,每人腰間挎着一柄大刀,耀武揚威走到馬車之前,突然就是大喝一聲。
四人故作兇狠道:“呔,誰家這麼大膽子,安敢把馬車停在大理寺門口?我們奉了寺卿裴大人之命前來喝罵,順便告知你們一聲,沒事就趕緊滾蛋,大理寺不是停車的地方。”
裴矩老頭還是心善,此舉分明留人一線生機,讓幾個衙役罵一句滾蛋就完事,顯然不想追究。
因爲真要追究的話,事情就要上綱上線。
大理寺乃是一國刑罰最高之所,擾亂衙門秩序罪責肯定不輕。
“完了,裴大人不想深究,沒好戲看了!”一個挑夫咂了砸嘴巴,臉上竟然有些失望。
“我看未必!”旁邊一人忽然開口,怔怔道:“你們看,那馬車並不想走。”
這話讓衆人都是精神一振,那挑夫大喜過望,咧嘴笑道:“不是吧,誰家這麼有種?大理寺的衙役都出來趕人了,他們竟然還賴着不走,果然不愧鄉下土鱉,這是上趕着找死哇!”
馬車確實沒走,不但馬車沒走,而且駕車的兩個車伕還跳了下來,猛然把頭上戴着的遮臉斗笠摘了下來。
“咦,這不是,這不是……”人羣中忽然響起驚訝之聲,喃喃道:“你們快看,那兩個車伕其中一個好像是盧國公家的長子……”
盧國公的長子?那不就是曾經的長安街頭小霸王,外號一言不合就開打的程處默?
百姓們頓時有些發呆,大理寺那四個衙役也倒抽了一口冷氣。
乖乖隆地咚,這位爺不是出關去了東北麼,啥時候突然回來的?想到程處默當年往事,幾個人頭皮一陣發麻。
程家人可是出了名的不講理,他們幾個雖然在大理寺的當差,但是程處默一旦犯渾未必就不敢打。
幾個衙役心頭亂跳,不經意又看到另外一位車伕,嘶,頓時又倒抽一口冷氣。
好傢伙,這位爺也是個猛人。
曾經的百騎司首領李衝,以前官至四品大員,而且還獲封縣侯爵位。聽說這位爺是個出了名的兵痞,眼裡只有陛下娘娘和涇陽侯三人,除此誰也不尿,連衛國公李靖都被他拿着神器威脅過。
“程小公爺,李衝侯爺,您二位怎麼突然造訪大理寺,要不要小人去稟告寺卿大人?”
不愧是大理寺當差的衙役,這話說的很有學問,首先彬彬有禮示敵以弱,其次暗中警告對面兩人,我們可是有後臺的衙役,希望你們不到犯渾打人。
程處默當然不會打人,長安小霸王乃是早年之事,自從跟着韓躍結拜以後,他慢慢已經沉穩了許多。
尤其今天過來,還有大事要辦。
“煩請四位通報一聲吧,我們還真要見裴寺卿。”程處默微微一拱手,舉止透着得體,語氣卻有些消沉。
對面四個衙役微微一怔。
這是程處默?當初的長安小霸王?
似乎有些不像啊!
“莫非是新套路,故意來搞事?”一個衙役目光閃動,小心翼翼試探道:“小公爺,不知您有何事要見裴寺卿?他老人家掌管大理寺,一般的小事可沒心思理會啊……”
這話是在暗暗告誡程處默,你可不要來逗逼搞事,裴矩大人你惹不起。
程處默看他一眼,淡淡道:“爾等放心,這次確有要事,我們乃是奉命押送幾個人過來,要把她們投進大理寺的天牢。”
“原來是送犯人……!”幾個衙役長舒一口氣,目光下意識看向馬車。
能打入天牢的都是重犯,這輩子幾乎沒有出頭之日,衙役們的語氣不知不覺就變得高冷一些,其中一人略微有些裝逼,施施然道:“不知兩位爺押送的是什麼犯人吶?需不需要小人先去取幾幅枷鎖給帶上?”
“你說什麼?給犯人戴枷鎖?”程處默眉頭一豎,李衝冷哼一聲,兩人心裡本就窩着火,擡手便要打人。
便在這時,馬車門簾忽然一抄,裡面慢慢走出四個少女。雖是少女,卻都盤着頭髮,顯然已是結了婚的婦子。
領頭一個女子相貌略微普通,後面三個卻不同,堪稱國色天香也不爲過。
幾個衙役有些發呆,心中隱隱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這種風華絕代的女子,怎麼看也不像是犯人,尤其那個一臉英氣的女人,貌似是羅家出了名的女將軍。
只見領頭的女子屈膝一禮,聲音柔柔道:“涇陽侯正妻田豆豆謹受相公之命,攜帶平妻羅靜兒,平妻唐瑤,平妻韓笑,共有犯婦四人,特此前來投案。勞煩幾位大人拿來枷鎖,我們可以帶上。”
噗通——
一聲脆響,那個裝逼的衙役瞬間就跪了。
俺滴老孃,這是要塌天啊!
涇陽侯的妻子來投案,這種事怎麼被咱碰上了?我還吹牛要拿枷鎖鎖她們,這不是找死麼……
他猛然提起手掌,對着自己狠狠抽了一個嘴巴子。
哄哄——
遠處響起一陣譁然,那些圍觀的老百姓滿臉驚愕,面面相覷道:“我沒聽錯吧?這幾個女子是涇陽侯的妻子?她們要來投案?”
韓躍雖然出關而去,但是他在長安的名頭卻更加響了,當初那個爛泥出身的混混,如今已成了百姓心中神一般的存在。
涇陽侯的妻子來投案,憑什麼啊,難道犯了啥大錯不成,非得要來大理寺,還自求要進天牢……
這話,那幾個頭皮發麻的衙役也想問。
……
……
一番風雲長安動,挑動門閥朝堂驚。
大事件,果然是大事件。
涇陽侯之妻羅靜兒偷盜兵符私調大軍,事後千里迢迢投案自首,與其同來者還有正妻田豆豆,平妻唐瑤,平妻韓笑。
除了最後一個平妻迴歸新羅,涇陽侯的家眷差點被一鍋端。
帝都沒有秘密,長安藏不住消息,短短半日時間,無數目光匯聚大理寺而來,無數有心人開始上躥下跳。
太子東宮——
砰!
李承乾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語帶顫抖道:“孤王剛纔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那韓躍之妻真的偷盜虎符?”
下面跪着的人連連點頭,鄭重道:“太子殿下沒有聽錯,羅靜兒確實偷了虎符,如今她們四個女子已經被押進大理寺,聽說是裴矩大人親自出面辦理的手續!”
“哈哈哈,好得很,此乃天助我也!”李承乾仰天長笑,目光射出濃濃殺機……
太原王氏後院。
王珪手撫長鬚,沉吟道:“今次之事,可順勢而爲,廣聚世家之力在朝堂上發威,一舉將涇陽侯拿下,即使弄他不死,也要把他打入塵埃,讓其再無出頭之日……”
魏王府邸之中——
李泰目光爆閃,一日之間連發無數書信,廣招儒門學士入府相商,世事若隱秘,必不見天光,也不知這位魏王爺和儒門士子商量了什麼。
整個長安,都被豆豆等人投案的事情挑動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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